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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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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家是温暖的港湾，也是无形的牢笼。当父母的爱化作沉重的期望，当血脉相连的关切变成无法挣脱的枷锁，我才发现，
最艰难的抉择，不是面对世界的挑战，而是对最亲的人说“不”。
北京的冬天，干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顾言裹紧羽绒服，快步走出地铁站，朝着父母家的方向走去。临近春节，街
道两旁挂起了红灯笼，节日的气氛渐渐浓郁，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这次回家，与其说是团聚，不如说是一场不得不面对的“鸿门宴”。电话里母亲欲言又止的语气，父亲罕见的、带着命令
口吻的“回来一趟，有事商量”，都让他预感到，那件悬在头顶许久的事情，终于要摆到台面上来了。推开家门，温暖的气息
夹杂着饭菜香扑面而来。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迎出来，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里却藏不住一丝焦虑和期盼。
“小言回来啦！快进来，外面冷吧？饭马上就好，你爸在书房呢。”
“妈。”顾言低声唤了一句，换鞋进屋，目光扫过客厅，一切如旧，整洁，温馨，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父亲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报纸，表情严肃，看到他，点了点头：“回来了。”
“爸。”
简单的对话后，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桌上摆满了顾言爱吃的菜，但气氛却异常沉闷。母亲不停地给他
夹菜，嘘寒问暖，话题小心翼翼地绕着他的学业、项目、导师评价打转，就是不切入核心。顾言食不知味地吃着，心里那根弦
越绷越紧。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果然，饭吃到一半，父亲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小言，研究生也快毕业了，对未来，有什么具体
的打算？”
来了。顾言心里一沉，也放下了筷子，迎上父亲的目光：“目前还是想继续在技术领域深耕，我们实验室和几家互联网公
司有合作项目，毕业后可能会考虑……”
“互联网公司？”父亲打断他，眉头微蹙，“那种地方，不稳定，压力太大，吃青春饭的。而且，你一个A大博士，去给人
打工，太屈才了。”
顾言抿了抿唇，试图解释：“爸，现在的互联网行业……”
“我和你妈商量过了，”父亲再次打断，语气不容置疑，“觉得你还是应该考虑更稳妥、更有前景的路子。比如，考公务
员。或者，进国企的研究所。以你的学历和能力，进去不难，待遇好，社会地位高，也稳定。”
母亲在一旁连忙附和：“是啊小言，你看你李叔叔家的儿子，去年考上了发改委，现在多好！还有你张阿姨的女儿，进了
央企，福利待遇没得说！你一个人在北京打拼，爸妈不放心，有个稳定的单位，我们也安心。”
“爸，妈，”顾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对从政或者进体制没兴趣。我的专业是计算机，我的兴
趣和优势也在技术上。互联网公司或许压力大，但那里有最前沿的技术，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和可能性……”
“可能性？”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什么是可能性？不确定性才是可能性！你现在年轻，觉得有冲
劲，可以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稳定有多重要！我们是为你好！不想看你走弯路！”
“走弯路？”顾言感到一股火气直冲头顶，他强压着，“选择自己喜欢和擅长的领域，怎么就是走弯路了？难道只有按照你
们设定的路线走，才是正道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父亲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震得哐当响，“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你，供你读最好的大学，是让你去给私
人老板卖命、天天加班的吗？是为了让你有个体面、安稳的未来！”
母亲见状，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别吵！小言，你爸也是为你好。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竞争多激烈，私企说裁员
就裁员，多不稳定啊！公务员多好，铁饭碗，说出去也光彩……”
“光彩？”顾言冷笑一声，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是为了你们的面子光彩吧？是不是在你们的朋友圈里，有个当
官或者进国企的儿子，才叫有出息？我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做出成绩，就不叫有出息了？”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中了父母内心最敏感的地方。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母亲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顾言！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我们为你操了多少心？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开始嫌弃父母了是不
是？”
“我不是嫌弃！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顾言也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不是你们用来攀比
和实现未竟梦想的工具！我有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你懂什么叫人生！”父亲指着他的鼻子，怒不可遏，“没有我们给你铺路，你能有今天？你现在跟我们谈人
生？谈选择？你的选择就是不顾现实，一意孤行！”
“现实就是，我有能力选择我想要的生活！”顾言毫不退让地直视着父亲，“而不是活在你们预设的剧本里！”
“你……你……”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母亲哭着扶住父亲，对着顾言喊道：“小言！快给你爸道歉！你看把你爸气的！”
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和母亲满脸的泪水，顾言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愤怒、委屈、失望、还有一丝愧疚，各种情绪交织
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明明没有错，他只是想坚持自己的路，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最亲的人，反而成了他追求梦想
的最大阻碍？
他最终没有道歉，只是深深地看了父母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决绝。然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冲出了家门，重
重地摔上了门。
“顾言！你给我回来！”父亲在身后的怒吼和母亲的哭声，被隔绝在门内。
冬夜的寒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冷，却比不上心里的冰凉。顾言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显得格外孤寂。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是他的偶像，会耐心地教他下棋，给他讲科学故事。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夜里替他掖好
被角。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爱变成了沉重的负担和无法沟通的鸿沟？是从他考上A大，承载了全家过高的期望开始？还是从
他表现出对“安稳”路径的抗拒开始？
他热爱计算机，热爱那种用代码构建逻辑、解决问题的成就感。在实验室里，和导师、同学为一个技术难题绞尽脑汁、最
终攻克时的喜悦，是任何体制内的安稳都无法替代的。他渴望更广阔的平台，更前沿的挑战，哪怕那意味着更大的压力和不确
定性。
可是，这些在父母眼中，却成了“不务正业”、“年少轻狂”、“不懂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母亲发来的长长的微信语音。他没有点开，也能猜到内容，无非是劝他回头，
向他诉苦，强调他们的良苦用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望着城市夜空中稀疏的星星。它们
看似挨得很近，实则相隔亿万光年，就像他和父母之间，看似血脉相连，思想却已遥不可及。
他知道，这场冲突不会轻易结束。这只是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劝说、施压，甚至更激烈的冲突。他可以选择妥协，
换取暂时的风平浪静和父母的欣慰，但那意味着背叛自己的内心，余生都可能活在遗憾里。他也可以选择坚持，但那注定是一
条艰难的路，意味着要独自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和可能的不理解。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孤独。仿佛茫茫人海，只有他一个人在逆流而上。事业的瓶颈，家庭的矛盾，像两座大山，压
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几乎不用的社交APP，漫无目的地滑动着。最终，停留在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卡通
插画风格的头像上——林晚星。
她的最新状态，是一张深夜书桌的照片，台灯下摊开着画册和数位板，配文很简单：“又一个与deadline赛跑的夜晚。加
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莫名地触动了他。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个安静的女孩，在另一个城市的深夜里，为了自己的
梦想（或者说，生计）独自努力着。没有父母的规划，没有既定的轨道，只有她自己，和她手中的画笔。
那种孤独的坚持，与他此刻的心境，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他当然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波澜壮阔，但这一刻，这个遥远的、安静的、似乎一直在默默努力的身影，像一道微弱的光，
让他感觉到，自己或许并不是完全孤身一人。
虽然，他们走在完全不同的路上，面对着截然不同的烦恼。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关掉了手机。寒风依旧凛冽，前路依旧迷茫。但经过这一晚的爆发和宣泄，他内心某种
东西似乎更加坚定了。
他可以妥协很多事，但在关乎人生方向的选择上，他不想，也不能妥协。
哪怕，这意味着要独自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和一段漫长而艰难的、证明自己的过程。
这场“家庭的压力”，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成长，不仅仅是能力的提升，更是与原生家庭进行心理分离，勇敢为自己
人生负责的开始。
而这条路，他必须自己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