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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想我输还是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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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有几缕月光洒下,但周身还是一片漆黑。
“刚刚……是什么?”许淮弈带着些许试探,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后院小屋的方向。
话问出口,许淮弈也不知道想得到怎样的答案,希望他坦诚相告,又希望他骗骗自己。无论哪一种、怎样都不对味。
白筠好像没听见方才那般动静一样,答非所问:“刚刚怎么不躲我?”
许淮弈声音有些慌乱,低低的问:“……你想我躲?”
白筠当然不愿他躲开,他只是意外,自重逢以来,许淮弈处处都透着疏离,将他拒之千里。“只是有点意外。”
“你不是说想从头来过?”许淮弈抓着白筠的台词反问,只是此刻的“从头来过”在现在的许淮弈看起来又多了层意思,好似把改过自新四个字也融进去了。
“……可以吗?” 白筠吐字不敢太重,这三个字里藏着他不敢言明的期盼,生怕惊扰或毁坏了此刻许淮弈的心境。
你不走了吗?
许淮弈思考了半晌,下定决心道:“我们玩一个游戏,你赢了,我就不走。”
白筠轻笑,“什么游戏?”
“快问快答。”许淮弈当即立下想到了快问快答。
“怎么判断输赢?”
“……”是啊,这个游戏又没有输赢,于是许淮弈耍着无赖,“……你犹豫了,或者……看我心情。”
这就是游戏开始前就已经下好判决了。
白筠闻言,眉梢微挑,在黑暗中对上了许淮弈的眸子,温柔试探:“那你想我输还是赢?”
许淮弈:“……”
黑暗中,视线愈发适应,白筠看着许淮弈略显为难的脸色,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低沉而大方地纵容着:“想知道什么,你问。”
许淮弈无法坦然接受旧情,又缺乏勇气当面质问。只好绞尽脑汁,开始出题目。
“甜茶还是酥油茶?”
“酥油茶。”
“草原还是城市?”
“草原。”
“爱是放手还是占有?”
“…放手。”
“一夜暴富还是细水长流?”
“一夜暴富。”
许淮弈睫毛轻颤,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小心翼翼:“那…那你最近很缺钱吗?”
白筠名下的民宿,从西藏到贵州开了数家,好几处湿地边上明明都算不上是小众景点,仍然有。若说只为赚钱,客流稀少、位置偏僻,怎么算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除非,这些民宿背后另有文章,并非单纯的生意,而是秘密接头的据点?
那刚才后院的声音就真的来自珍惜候鸟!
西方有绝命毒师开炸鸡店洗钱,东方有风骚老板开民宿偷鸟?一念至此,许淮弈背后默默发凉。
见许淮弈愣神,白筠失笑:“这也是问题?”
许淮弈勉强应声:“嗯。”
“不缺,”白筠答得从容,不知道许淮弈想问什么,但目光始终锁定着他,“游戏结束?许同学心情如何?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
游戏结束,许淮弈先前游刃有余的节奏明显乱了节拍,他仓促地移开视线,“……我回去想想。”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徒留一人和一院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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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许淮弈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忍不住朝隔壁轻轻发出气音:“pxpx……你们睡了吗?”
阿黄放下手机,回:“我还没。”
许淮弈声音里带着试探,“阿黄,你说你对那个白月光,没感觉了,具体什么感觉?”
“就是没感觉啦,她变了喔,”阿黄坐起来,面向许淮弈的方向,“穿衣风格、说话方式,感觉被社会磨平了棱角,我喜欢的是原来那个张扬的小女孩。”
许淮弈:“那如果她现在……还是很张扬呢?”
“什么张扬?抽烟、纹身?违法犯罪?”
黑暗中的许淮弈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要是她……违法犯罪了呢?”
阿黄噗嗤一笑,“犯咩罪啊?非礼我啊?哎,要是这个罪……我勉勉强强接受到,哈哈哈哈。”
“……”
老幺在一旁迷迷糊糊地嘟囔:“违法犯罪就给她抓起来啦,管她什么罪。”
“要是你还喜欢她呢?”许淮弈不依不饶。
“许少——”阿黄拖长声音,翻了个身,“你做乜成晚针对我啊。”
老幺忽然来了精神,“怎么,师兄你白月光犯了什么罪,也跟我们一样上热搜了吗?”
许淮弈望着天花板,心想:说不定就快上了。
“许少初恋是谁啊?中学拍拖的吗?”
许淮弈沉默片刻:“……就是白老板。”
“我靠,”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短暂的沉默后,黄毛抓了抓头发,真诚地说:“但不得不说,你们郎才郎貌,好衬。”
老幺兴奋地撑起身,索性也不睡了:“那白老板那天不是去拉昂措找你了?孤男寡男,荒郊野外,干柴烈火,没发生点什么?”
“……你说那他那天是去拉昂措找我?”许淮弈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是啊,他下午问的我们,着急忙慌的就出发了。”
许淮弈歪着脑袋思考,“他那天说是碰巧在那边有事。”
“诓你的啦,”老幺笑道,“不好意思明着找你吧,哈哈哈”
黄毛睡意全无,语调兴奋:“那你还有复合意愿?”
有吗?许淮弈心里暗自琢磨:有吧。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慈悲,掺杂着阴暗的甜美。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如果白筠真的要去蹲局子,到了那时候,或许就没人会要他了吧?
那样的话,白筠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再也不会给别人编织三生绳,再也不会有四处风流的机会。
许淮弈低声应道:“……有吧。”
“真的啊?那那天晚上你们有什么进展?”老幺兴奋地声音都抬高了些。
许淮弈无奈:“哪有什么进展,”
“不对劲不对劲,那天早上我打电话,该不会正好打断了你们……”老幺猛地坐直,做了个猥琐的姿势,“所以把我电话给挂了?”
“我靠,你们挺刺激啊。”黄毛也跟着起哄。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尺度的接触,但许淮弈还是在黑暗中红了红脸。
“阿黄,crush这样,不伤心吗?”
阿黄的声音带着笑意,“伤心乜鬼啊,一早下头啦!跟许少更衬啦!”
许淮弈彻夜难眠。
那个声音,真的来自候鸟吗?
有时候,思绪一旦产生,就会在大脑里面被潜意识拖拽,变形,直到变成内心希望成为的模样。这样人类既没有说谎,也没有直面难以接受的事实。
人总是擅长在脑海中构筑属于自己的美丽新世界。
逐渐的,那个微弱的声响变得模糊,变得扭曲,变得越来越不像鸟叫声。
即使,凭许淮弈的直觉,那确实是。
第二天一早,许淮弈从老幺为了写毕业论文带的众多行李中,翻出了一本厚重的《野生动物保护条例》。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背着双肩包,状似随意地晃到白筠工作室门口。
白筠一袭白衣,正低头摆弄着矿石颜料的瓶瓶罐罐,神情专注,清隽出尘,梦回宣传视频里的谪仙。许淮弈站在门口,一时竟忘了来意。
直到白筠若有所觉地抬眼,许淮弈才着魔般地走近,“白老板……”
白筠浅浅一笑,“刚好,刚刚格桑阿妹打电话说一会儿要过来,她好久没见你,想你了。”
格桑阿妹是许淮弈初到西藏时认识的藏族小姑娘,那时候她普通话说得生涩,笑起来脸颊上有两朵红云。“……噢,是好久没见。”
“她现在普通话说得还不错。”白筠轻声补充。
“是吗……”许淮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讪笑两下。
白筠朝许淮弈示意了一下面前的画布,“知道这是什么吗?”
画布上线条丝滑纵横,许淮弈的角度看不真切图案到底是什么模样,但看起来不是主流人物画,而是一副场景。
“…唐卡?你要画?”
许淮弈点点头,“嗯,之前正好缺一抹绿色。”
白筠取过研磨好的绿松石粉,色泽从深到浅渐变排列,“这是头绿,二绿、三绿……你喜欢深色,还是浅色?”
“……我?”许淮弈正要开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肩上的背包顺势滑落,一本《野生动物保护条例》不偏不倚地掉在白筠脚边。
“拉链没拉好,”他蹲下身去捡,耳根微微发烫。
野生动物保护条例?
白筠的目光在书封上停留了片刻,眉梢轻轻一挑,“出来玩还背这么重的书?”
重点是书重不重吗?许淮弈在心里无声呐喊,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些,“提醒下自己。”
“你……”白筠放下手中的石锥,将书拾起,语气变得轻柔,“这本书?是因为网上被黑的事情吗?”
“不是,”许淮弈无语了一瞬,“我是提醒自己野生动物应该跟人类保持距离。”
白筠没立刻接话,静静地注视着许淮弈许久,一字一句,深情款款地说:“我相信你。”
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证明,我永远相信你。
许淮弈可以永远自由,轻盈,欢畅。
“……”他还是没看懂自己的用意,许淮弈目光闪躲。
白筠转回了最初的话题,“喜欢深色还是浅色?”
“浅色吧。”
“昨晚的游戏……你考虑好了?”
“……没有。”
白筠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许淮弈的手腕,那里空无一物,“那……考虑好之后要不要把我的三生绳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