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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羔羊的价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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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区的空气混着铁锈味与劣质香料的气息，像一锅煮沸的烂粥。霰卓阳刚把霰卓勋护在身后，耳边就炸开密密麻麻的电子音——不是系统提示，是观众打赏的播报，尖锐又聒噪。
“【刀疤哥】打赏玩家‘蓝衫鼠’10积分！骂一句那俩新来的，赏！”
“【看戏不嫌事大】发弹幕：哟，刚从副本爬出来的菜鸟？看那小的胳膊还流血呢，要不要爷赏点药啊？”
“【红盖头新娘粉】打赏玩家‘无面’50积分！去把那俩带离戏台的小子脸划了，我要看新人哭！”
霰卓阳皱眉捂了捂耳朵，这些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像无数只苍蝇在脑子里嗡嗡转。他刚要问滟语尘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脑海里的声音带着点凉飕飕的笑：“慌什么？这是‘观众’——一群躲在屏幕后面，靠看你们流血取乐的蛀虫。”
“观众？”霰卓阳愣住，“他们能看见我们？”
“不然你以为积分从哪来？”滟语尘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在副本里躲猎人、砍NPC，在休息区被人追杀，都是他们的乐子。你表现得越惨，越狠，他们打赏的积分就越多——本质上，你们和街边被逗弄的猴子没区别。”
他顿了顿，指尖似乎在虚空中点了点，像在翻看什么清单：“你刚才在戏台砍猎人那一刀，观众打赏了30积分；救你弟弟时被子弹擦过，又赚了25。现在你账户里有55积分，够买半块发霉的面包，或者在街边睡一晚——当然，睡街边大概率会被抢积分，甚至被捅死。”
霰卓勋听不懂积分是什么，只觉得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很吓人，攥着霰卓阳的衣角往他身后缩：“哥，那些声音好讨厌……”
“别理他们。”霰卓阳拍了拍弟弟的背，刚要往前走，就被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拦住。其中一个留着寸头，手里转着一把弹簧刀，眼睛直勾勾盯着霰卓阳腰间的刀——那是他从王府带出来的贴身武器，刀鞘上的红绸还在滴水。
“新来的？”寸头男嗤笑一声，“懂不懂规矩？新人进休息区，得交‘保护费’。把你那刀留下，再把积分转一半给我，不然今天让你们兄弟俩横着出去。”
弹幕瞬间炸开：
“【寸头哥忠实粉】打赏100积分！哥快揍他！看那菜鸟还敢不敢挺直腰板！”
“【颜控晚期】发弹幕：新来的哥哥长得好帅！寸头别欺负他！我打赏积分帮他交保护费！”
“【厌蠢症】发弹幕：笑了，还愣着？赶紧把刀交出去啊！等死呢？”
霰卓阳握紧刀柄，指节泛白。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两个人，但这刀是父亲留给他的，绝不能交出去。
“交不交？”寸头男往前一步，弹簧刀“咔嗒”一声弹开，刀尖对着霰卓阳的胸口。
“别动手。”滟语尘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指令，“往左边退三步，那里有个卖‘隐身符’的NPC，10积分一张。买了符，绕到他们身后，用刀背敲寸头的后脑勺——他颈椎不好，是老玩家都知道的弱点。”
霰卓阳立刻照做。他往左退了三步，果然看见一个穿灰袍的NPC，面前摆着个破摊子，上面放着几张黄纸。他掏出55积分里的10分，买了张隐身符贴在身上。下一秒，寸头男的眼睛就直了——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了。
“人呢？”寸头男慌了，左右张望。
霰卓阳绕到他身后，握紧刀柄，用刀背狠狠敲在他的后脑勺上。寸头男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弹簧刀掉在地上。另一个男人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跑。
弹幕又疯了：
“【卧槽】发弹幕：？？？人呢？寸头怎么倒了？”
“【刚才的颜控】打赏200积分！帅哥好厉害！求个名字！我要粉你！”
“【老玩家吐槽】发弹幕：这新人有点东西啊，知道找NPC买符……背后有人指点？”
霰卓阳捡起弹簧刀，又把寸头男掉在地上的积分卡捡起来——里面有200多积分。他松了口气，刚要把积分卡揣进怀里，就听见滟语尘的声音：“别收。”
“为什么？”
“你现在是‘隐藏款’，观众对你好奇才打赏。要是让人知道你抢了寸头的积分，只会引来更多人围攻。”滟语尘的语气很淡，“把积分卡扔了，再把寸头拖到旁边的巷子里——做戏要做全套，让别人以为是他自己摔晕的。”
霰卓阳照做了。他把积分卡扔在地上，又费力地把寸头男拖进旁边的小巷。等他出来时，霰卓勋正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的一个面包摊——那是个NPC摊，面包冒着热气，香气飘得很远。
“哥，我饿了……”霰卓勋小声说。
霰卓阳心里一酸。从进游戏到现在，他们还没吃过东西。他刚要去买面包，就听见滟语尘道：“别买NPC的。那面包里加了‘嗜睡粉’，吃了会睡一天，醒来积分就被偷光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脑海里的地图上标记了个点：“往前走第三个路口，有个玩家开的粥铺，老板是个老好人——当然，在这游戏里，‘老好人’的意思是只赚你三成积分，不害命。去那买粥。”
霰卓阳带着霰卓勋，按照滟语尘的指示找到了粥铺。铺子很小，只有两张桌子，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炉子前熬粥。粥的香气很纯正，没有NPC面包那种刺鼻的添加剂味。
“两碗粥。”霰卓阳说。
“50积分一碗。”老人头也不抬。
霰卓阳皱了皱眉——他只剩下45积分了。
“哥，我不饿了……”霰卓勋拉了拉他的衣角。
“等等。”滟语尘道，“你把刚才从寸头那捡的弹簧刀给老板——这刀是‘黑铁级’道具，能换两碗粥加两个馒头。”
霰卓阳将信将疑地把弹簧刀递给老人。老人接过刀，眼睛亮了亮，立刻舀了两碗粥，又拿了两个热乎的馒头：“够了够了，这刀值这个价！”
兄弟俩坐在桌子旁，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粥很暖，馒头很软，是他们进游戏以来吃的第一顿正经饭。霰卓勋吃得满脸都是粥渍，霰卓阳笑着帮他擦了擦，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在这游戏里，连一顿饱饭都要靠算计和交换。
“好吃吗？”滟语尘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好吃。”霰卓勋抢着回答，虽然不知道声音是谁，但他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滟语尘没再说话。霰卓阳能感觉到，他似乎在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桌上的粥和馒头，眼神里带着点遥远的怀念——像在想很久很久以前，吃过的某一顿饭。
吃完东西，霰卓阳带着霰卓勋走出粥铺。休息区的天已经黑了，街边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地上的影子歪歪扭扭。不少玩家在街边游荡，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像夜晚觅食的狼。
“我们得找个地方住。”霰卓阳道。
“租房要100积分一晚，你现在只有45积分，不够。”滟语尘道，“去东边的‘废弃仓库’，那里不用积分，但晚上会有玩家抢地盘。不过以你刚才的身手，打几个小喽啰没问题。”
霰卓阳点了点头，刚要往东边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喂！新来的！”
他回头一看，是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直播设备，脸上挂着夸张的笑：“我是主播‘红姐’！刚才看你在副本里的表现，很有潜力！要不要跟我组队？我给你涨粉，观众打赏我们五五分！”
弹幕又冒了出来：
“【红姐后援会】打赏50积分！红姐快签他！这新人颜值高又能打！”
“【刚才的颜控】发弹幕：别答应！红姐上周还卖队友呢！”
“【匿名观众】打赏1000积分！新人别理她！跟我！我给你独家资源！”
霰卓阳皱了皱眉，刚要拒绝，就听见滟语尘的声音：“答应她。”
“为什么？”霰卓阳不解，“她看起来不像好人。”
“她确实不是好人，但她是休息区里少有的‘流量主播’。跟着她，你能快速赚积分，还能知道更多游戏规则。”滟语尘的语气很冷静，“记住，在这游戏里，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现在需要她的资源，她需要你的热度——各取所需而已。”
霰卓阳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对红姐点了点头：“好，我跟你组队。”
红姐脸上的笑更夸张了，立刻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智的选择！走！我带你们去我的住处，保证安全！”
她带着霰卓阳和霰卓勋，往休息区的中心走去。那里的房子明显比其他地方好，路灯也更亮。红姐的住处是一间两层小楼，里面装修得很豪华，和休息区的破败格格不入。
“哇……”霰卓勋看着屋里的沙发和电视，眼睛都亮了。
红姐笑了笑，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递给他们：“喝点水吧！放心，没毒——我还指望你们帮我赚积分呢！”
霰卓阳接过饮料，却没喝。他知道，在这游戏里，任何东西都可能是陷阱。
“对了，还没问你们名字呢？”红姐坐在沙发上，拿起直播设备，对着他们，“跟观众打个招呼吧！”
霰卓阳犹豫了一下，报上了自己和弟弟的名字：“我叫霰卓阳，这是我弟弟霰卓勋。”
直播设备的屏幕上，弹幕瞬间刷屏：
“【阳阳妈妈粉】打赏500积分！阳阳好帅！勋勋好可爱！”
“【磕兄弟情】发弹幕：这对兄弟我磕了！阳阳保护勋勋的样子太苏了！”
“【匿名大佬】打赏10000积分！霰卓阳，明天带我下副本，积分全给你！”
红姐看着屏幕上的打赏，眼睛都直了：“我的天！阳阳你也太受欢迎了！明天我们就去下副本，保证赚翻！”
霰卓阳没说话，只是看着屏幕上的弹幕。他忽然觉得，滟语尘说得对——他们确实是观众眼里的猴子，是待宰的羔羊。而他，只是一只稍微有点不一样的羔羊，因为能打，因为长得好看，就被观众多关注了两眼。
可他不想当羔羊。他想当猎人，想保护弟弟，想找到离开这游戏的路。
他在心里对滟语尘道：“你说，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滟语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不知道。但我知道，想离开，就得比所有人都狠，比所有人都强。你现在的样子，还不够。”
霰卓阳握紧了拳头。他知道，滟语尘是对的。从明天开始，他要变得更狠，更强。他要在这游戏里，杀出一条血路。
而此刻的滟语尘，正透过霰卓阳的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弹幕。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无数根针，扎在他的心上。他想起了自己刚进游戏的时候，也被观众这样围观，这样评论。他们骂他狠，骂他毒，却又为他的杀戮打赏，为他的绝望欢呼。
他知道，霰卓阳迟早也会经历这些。他会被观众捧上神坛，也会被观众踩进地狱。而他能做的，就是在那之前，把他打磨成一把最锋利的刀——一把能斩断这游戏规则的刀。
或许，这一次，他能借着这把刀，走出这无尽的黑暗。
或许，这一次，他能找到真正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