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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再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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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下午，电影院里的员工看起来比顾客都多，肖灵叼着能量棒，俞前在旁边取电影票。
“什么电影？”
“「GREY GREY」重映。我记得美国首映的时候咱们去看了，你挺喜欢的。”
“哦，对。重映了？”
“前段时间开始的。”
“那今天凑巧了。”
俞前笑了一下，点头，手指尖捻着三张温乎乎的纸片，问：“喝饮料吗？”
“算，喝得很饱，你们喝吧。”
肖灵说着拿出手机，发了一条语音信息：“走哪儿了？什么时候到。”
对面立刻回复：“等等吧。”
“顺利吧？”
“挺好。”
“那我们先进了。”
肖灵俞前两人一前一后，错着肩膀，走过深红色的厚地毯，穿过壁灯暖调的光影，以及光影中凝固的巨幅电影海报。
3厅，红椅，长台阶，全场无人。俞前包场了，他问肖灵：“想坐哪？”
肖灵随手一指。
“中间啊，视野好。”紧接着他又感叹了一句：“是不是好久没来电影院了，咱俩。”
“嗯。”
“我记得咱们总去的那家社区电影院，旁边的TACO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看之前吃一份，看完还要打包一份。烂片也要去看，就为了吃一口。”
俞前的嘴角有一点笑意，在肖灵转身坐下之前，将票根妥帖收进兜里。
肖灵伸伸腰，凹了个舒服的姿势。
“羡慕你啊，怎么吃都不胖。我吃完了还得拼命练。”
“也胖了，可能年龄大了，代谢不行。”
“再胖能胖到哪儿去？等会儿九潮来了你再看看，他可是真胖了点。”
“连九潮给你做事，你瘦了，他倒胖了？”
肖灵一顿，拨着耳朵尖儿冲俞前笑，“他～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晚上让他给咱俩当司机。”
俞前也这么打算的。
这时银幕开始播放广告和消防提示。
“这儿挺好，挺新的。”
“经理我已经通过气了，到时候几个出入口会安排人，媒体和观众也都安排好了。”
“照着照片认过人了？”
“嗯。外面也会有人观察，餐车上。”
肖灵对俞前的办事能力百分百信任，可架不住他就是个“操心命”，总想着亲自到影院踩个点，不然心里不落听。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直到门被“呼”一下推开。
连九潮咬着奶茶吸管走进来。
俞前一垂眼，视线朝着阶梯下的方向微微偏着，扫着连九潮。
“挺快的呀。”肖灵后仰着身子道。
“还行，比飞慢点。”
连九潮跟着丰露清出机场，赶到影院算很快的。他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顺其自然地在整个厅里绕，溜达，到处瞧，似经意又似不经意间，就把整体布局和边边角角都摸清楚了。
觉得差不多了，他才就近找个座位，一歪，在肖灵后面两排，把过道的位置，盯着两人的后脑勺嚼珍珠。
悠长缭绕的配乐与光影，是部文艺片。连九潮不怎么爱看，塞了一耳朵英文，把奶茶喝得呼噜呼噜响。
“材料都看过了吗？”肖灵问。
“嗯。”俞前答。
“……”连九潮提着吸管扎来扎去，默了默，开口：“我有两个问题。”
“讲。”
“丰露清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知不知道丰隆的公司以前是你家供应商？”
“……不知道。”
“哪个？”
“我。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第二个问题吧。他没有报过警，他不怕吗？在等什么，还是，根本没想过报警。”
“……你想说什么？”
“两个问题连起来，就是我想说的——这不会是个套吧？”
一时无人言语，俞前垂着眼。肖灵则转着手上的扳指，大银幕扑向他的光时明时暗，衬得他眼睛好像闪烁的镜头。
连九潮把喝空的奶茶杯往座椅扶手上一插，着补一句：“当然，也不排除他对那个便宜爹还有感情，不忍心。是个圣人。”
又是沉默。
肖灵还盯着银幕，但并不是真正在看，那只是他用来维持沉默的动作。
俞前只好独自一个欣赏这部电影中的最佳镜头——
女主角裸着身体坐在阳台上，两条腿伸出护栏，挂在空中很轻快地荡着。奶白色的纱帘随风鼓胀，掩映着她身后的香水柠檬树和浴缸，以及卧在浴缸中割腕的女人。
汩汩血水淌出来，层层铺满整个房间的深红。
当然，这样的镜头已被国内阉割，俞前只是凭借着脑中的记忆进行想象描补，“独自欣赏”。
被阉割过的叙事徒然播放着，其实没人真正在看。
后来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涉及接下来几天的安排，比如还要见哪些重要的朋友，赴哪些重要的饭局。关于连九潮的那两个问题没再说起。
第一个到来的饭局就是今晚，周会杰给肖灵接风。
周会杰以前在肖家的矿场做安全管理，是个老江湖。后来在矿场伤了腿，肖父就把他放到南方来管太平生意，其实就是给他个美差肥缺，放他“荣休”。
几年水里火里挣出来，已属集团核心圈层，可见周会杰是个会为人做事的聪明人。
饭局上也有其他人。
因为肖灵这次来S市并非“偷偷的”，是以公司几个比较“灵通”的重要部门负责人都来了。只不过他们不清楚太子爷的来意，每个人都被不同的消息唬得一愣一愣的。
其中不乏肖灵授意，俞前手笔——他们没少放假消息。
所以那些人敬酒的时候都很小心，唯一一个敢跟肖灵敞开了喝的人就是周会杰。肖灵料到了，来程时提前吃了解酒药，但还是有些醉。
药没问题，周会杰更没有发疯下死手灌他，是肖灵这几天没休息好。
身体乏，精神上也是。
可也不是大醉。俞前在旁扶着他，只觉得他脚步有点虚，那些磕磕巴巴的动作和词句，俞前知道是他装的。
“司机到了吗？”
周会杰话音刚落，连九潮便开着车到达饭庄门口。他并没参与饭局，而是单独一个人在隔壁的包间里吃过，才来接肖灵和俞前。
他的脸隐没在不甚明朗的光线里，没人注意他。
“小俞，让慢点开，小心开。”
“哎，周哥，我没事！”
肖灵浅浅打了个嗝。
“怎么没事。”周会杰亲自给肖灵开车门，“你还说自己酒量不错，这水分也太大了。”
“是酒不行！下回，周哥，下回你到我那儿去，我收了几瓶洋酒，咱俩再比过！”
“行行，下回。上车吧。”
肖灵身子往后座倒，伸手拉了周会杰一把。
“周哥，今天特别开心，真的。”
周会杰拍拍他的手，神情很松快，“多呆几天，我带你好好逛。”
俞前弯腰把肖灵的腿摆好，起身时推了一下眼镜，跟周会杰道别：“周总，我们先走了。”
“好。”
俞前又和站在周会杰身后的众人点头致意。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动作。
因为他不是敷衍地随便一点，转身就走，而是目光平稳地扫过前排每一个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逐一”致意，但节奏和时间又控制得很适宜，只是稍微慢了一点点而已。
不至于黏糊，尴尬，令人惶惶。
这几秒钟里没有人催促他。
肖灵没有。车门半敞，所有人都看到他靠着后座，眼睛闭着，一呼一吸都相当平和绵长。
周会杰自然也没有，他知道这是俞前在代表肖灵，以身份示意众人。
俞前的最后一个眼神兜回到周会杰身上。
垂眼睫，轻点头，推车门，微欠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得体，甚至颇有几分优美。周会杰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里是有些欣赏的。
黑色宾利缓缓滑出去。
肖灵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头。俞前关切地瞧着他，问：“肖哥怎么样，头疼吗？”
“……嗯。”
“要不要——”
“明天别忘了接机，不要让象沄等，他不喜欢。”
“都安排好了。”
“基金会的理事长换人了吗？以前没听过她。”
“嗯，突然换的，没来得及同步，抱歉。”
肖灵勉强睁了下眼睛，声音很低，“没事儿，看看她是干嘛的。”
说完这句，肖灵彻底不吭声了。
连九潮透过内后视镜观察他的表情，又看了看时间。
九点半。
九点半，来得及见一见丰露清吗？
赶到酒店后他会不会已经睡下了？
连九潮知道肖灵是想见他一面的，连日奔袭，不就是为了他吗？
想再开快点，可红灯一路高挂。没办法，到后来连九潮都放弃了，却不想，见到了。
虽然迟了，但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