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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二章 烧不尽 ...

  •   季柏峥摸上梁写林额头,发觉烫得厉害。便把人从水里抱出来,连拖带拽按在床上。

      梁写林身上发红,微张嘴急促地轻喘。他吃下药仰躺在床上,半阖起眼定定看向天花板,很累很乏,却一点睡意都找不到。

      明明发烧的是梁写林,但季柏峥却像被炭火团团围住,心脏在炙烤中急切地跳动,他不能再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他必须说点什么…

      这么想着便靠过来,把额头抵在滚烫的面颊。

      梁写林昏昏沉沉中感到有人贴近,推了一把没推开,想要翻身又被揽住。他抬起眼,抓着季柏峥的手塞进领口。

      “热吗,你也想试试吗…”

      季柏峥意识到话中的含义,猛地起身拉开了距离。

      “还以为你们都喜欢…”梁写林语调晦涩陌生,听不出是单纯的陈述还是在嘲弄。

      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呢。可季柏峥还是因为这两句话,感到异常愤怒。

      “…闭嘴。”他心里含着怒意,声音却轻得难以置信,“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这回轮到梁写林不接话了。

      雨还在一刻不停地下,雨点被风吹打在窗玻璃上,乱糟糟地响。没有降温贴,季柏峥端来一盆冷水,坐在床边用毛巾给梁写林擦手心。

      “论样貌你是出众,可比你好看的又不难找。”季柏峥把他袖口卷起,露出一节发烫的手臂,“身形气质比你优越的也大有人在。”

      不等他说完,梁写林用力把手抽了回去。

      “你脾气算不上好,温顺大都是装出来的,我要消遣就该找听话乖巧会审时度势的。”

      季柏峥观察他的神色,梁写林只是紧闭着眼不出声。

      “试镜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有的是人想参演。你觉得我为什么单单找你?”

      梁写林抿紧嘴,眼泪不受控地往外冒,枕头上已经湿了一片。他不想让季柏峥看到,把脸侧向一旁。

      “你一定想过,我为什么只看中你?”

      梁写林红着眼:“因为没背景没靠山,即不怕倒戈,出事了也没人来追究。”

      季柏峥又问:“你这么担心我,因为一时不接电话就跑那么远的路。只是我有事瞒你,就气成这样。明明有那么多地方,你偏要砸烂周小虎的手。你告诉我,为什么?”

      梁写林手背蹭一把眼角:“我不知道。”

      季柏峥口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你知道,你只是懦弱不敢承认。”

      梁写林被他笃定的语气刺痛,倔强道:“我不过是怕金主出事项目黄掉,怕被人诟病,怕公司追责。”

      听出是气话,季柏峥也不计较。

      “写林,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里吗?”他低声问。

      梁写林喉咙干痛,冷淡道:“开年,包间。”

      季柏峥握紧他的手,磨着那层硬硬的茧:“要早的多,是去年秋天的蓝洇。”

      梁写林不可思议回过头。那季柏峥岂不是从一开始就目睹他和祁珃…

      “这下你也有不愿意告诉我的事了,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梁写林眉头拧在一起:“这怎么能一样。”

      季柏峥接道:“我不知道何荆把照片也发给了你,消息来得急没时间多想。”

      “何荆?”梁写林想要坐起又被季柏峥按下。

      “季景嵘拿捏何荆的消息,就是这人给的。何荆一直在找他,他现在受季景嵘委托观察你我动向,也是在借机躲着何荆。”

      梁写林一想,问:“你今天把他引出去了?人呢?”

      “他现在因为交通肇事被临时拘留,虽然时间不长,但足够何荆搜罗证据给他定罪。”

      见梁写林有些慌神,季柏峥道:“我没事,是他追得太紧。表面看来他是误闯红灯才出的事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周小虎是给季景嵘做事?你们兄弟到底有什么矛盾?”梁写林问。

      “他从小就这样,喜欢处处针对我,想尽一切办法打压,好让旁人高看一眼。”季柏峥笑笑,“所以我才说血缘并不代表什么。”

      他声音沉下去:“但这次,不只是他的问题,是季复海在背后指使。”

      虎毒尚不食子,梁写林也不曾听过季柏峥和父亲不合的传言。他迷茫地看过去:“季复海糊涂了吗?为什么会对你下手?”

      “因为这一次…”季柏峥握紧梁写林手腕,“他不知道我也在车上。”

      季景嵘假装不知弟弟同行,又为季复海找来帮手。要让父亲亲手断送季柏峥性命。

      梁写林脑中嗡鸣:“你的意思是,他想对付的是我…”

      季景嵘试图伤害他,可以说是兄弟不合拿他开刀,可季复海的极端又是为什么?得知他和季柏峥的关系,所以容不下?

      季柏峥表情变得异样:“季复海,不想让《盲舞》上映,他在借你给我一个警告。”

      “孔奔说这片子背后有故事…”梁写林眼神怯怯地收着,很想听季柏峥亲口告诉他,又不愿表现出急切的渴望。

      “我母亲她风评不算好,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季柏峥嘴角牵动,不想让梁写林发觉他的反常,勉强笑了笑,“她其实…”

      梁写林自下而上看过去,看到季柏峥喉结滚动,像是咽下一片刀。

      “她其实和外人看到的一点都不相像。她和宁小军的母亲一样,被禁锢在某座‘大山’里。她的婚姻,就是一场把她囚禁的骗局。”

      “你想纪念她,才要拍电影?他们连这点念想都不肯给你吗…”梁写林似乎明白了为何会被针对,但这理由却更让他觉得荒谬。

      一个隐晦的电影,两个毫不相干的女性,只有对两种遭遇全然知悉,才能明白其中的联系。一部戏而已,有何可怕之处?

      除非…

      除非剧情所有的细节,都隐喻着真实发生过的事,是揭发罪恶的证据。想到电影中的恶行,那些卑劣的手段,梁写林感到身上一阵恶寒。

      “原本,我只是单纯想让电影警醒一些人,训诫像我一样迟钝的人,但现在…”季柏峥抿紧唇,“要借电影在舆论上造势。”

      把真实人物的经历都投射在电影里,让角色与现实有微妙对应。一旦有人将两者的界限戳破…

      影片中,宁小军对宁家兄弟毫不留情地揭发,村落在时代更迭中走向消亡,再加上季柏峥一反常态的高调宣发。

      梁写林把手夹在腋下,不自在起来。

      “是我自私,有私心,想随着拍摄进展,一点点告诉你有关我的事,家里的事…所以,在我心里一早就定下了人选,只能是你。”

      季柏峥低头看他:“我知道这是份重担。要不要继续,都取决于你。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接受,就算…”他顿了一下,突然忌讳起来,不愿把“分开”两个字说出口。

      “…依旧会保证你在公司的待遇,在这之后,你有任何困难,可以让郑荟和我私下联系。”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像一条犯了错,注定被遗弃的狗。嘴上哼咛着,自愿接受痛苦的惩罚,身体却不甘地紧紧靠过来,用伤疤贴着梁写林裸露的皮肤。想用曾经的忠诚,赌一丝怜悯。

      周围太静了,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梁写林从屏住的呼吸中,轻易读出了对方的心事——不要走,别走。

      梁写林残存的理智在叫嚣。还等什么呢?做个局外人不好吗?逃离危险的漩涡吧,趋利避害才是人类的本能。

      可他也从不是一个理性的人。

      电影对季柏峥有特殊的意义,这次演绎就是了解对方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即便知道是冒险,他也想参与。

      梁写林隐约感到被算计了,他死死盯着对方,直到季柏峥躲开眼神,才气冲冲问道:“我走了,会找谁来?”

      季柏峥垂着头:“我不知道,从没有想过…”

      梁写林看不得他这模样,只问:“你会让它上映的,是不是?”

      “是,我一定做到。”

      梁写林声音颤抖:“准备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努力,我不能好过别人。”

      季柏峥眼神从远处猛地收回,陌生的狂喜,重重击在心上。他赌赢了,得到梦寐以求的宽恕。

      他急切着:“我早该把一切告诉你,但懦弱让我不能坦白。已经尝过有你在身边的滋味,就没办法承受失去。”

      又俯下身,透着隐隐期待:“写林,你现在,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梁写林脑中纷纷扰扰,心里满满当当,他似乎有好多话要讲,却捋不清头绪。

      不知从何时起,他需要常常告诫自己——别再想太多,别再陷进去,别再因为贪恋而吃苦头。对方的包容、体贴,只不过是出于本能,又或是精致的伪装。

      可如果是伪装,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呢?梁写林指尖触上那道伤疤,那道浅色的痕迹,是打破偏见的证据。他目光挑起,落在季柏峥双眼,是谁说过,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于是他深深望着,也挑剔地望着,只望到一片灼人的赤诚炙热。

      梁写林心脏剧烈跳动着,却依旧抱有一丝怀疑。

      “季柏峥,”他猛地攥紧领口,把人拽到眼前,“我没有精力和你玩那种深情戏码,如果哪天你厌烦了,腻了,随意把我丢开,我一定会狠狠报复你,你想清楚了吗?”

      面对恶狠狠地质问,季柏峥只是满心爱意:“没有这一天。”

      “嘴上说得轻巧,我怎么信你?”

      季柏峥一瞬错愕:“我做的不够明显吗?”

      梁写林吸着鼻子:“明显个屁!”

      季柏峥生出了点脾气,双手撑在他身侧:“那你呢?你要怎么向我保证?”

      “你要我怎么保证?”身份的差异,让梁写林无奈地笑了,“我只会被你戏弄,哪有摆布你的资格。”

      “有的,”季柏峥低喃,他脸上露出一丝赤色,被昏暗掩去了,“你总是把我耍得团团转。”

      梁写林轻嗤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蓝洇是怎么对我的,想不起来了吗?”

      季柏峥眼神躲闪,又迎上:“我也会妒忌。”

      “妒忌什么?”

      季柏峥手足无措,想把人抱进怀里,梁写林一手撑在他胸口,他便不敢硬来了:“那时候,你心里没有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我是想,哪怕做得过分一些,无论如何,也要在你心里留下痕迹…”

      梁写林斥道:“那也…太过分了。”

      过分到一提起蓝洇,满心都是对季柏峥的恼怒抱怨,想到这里,梁写林突然止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季柏峥低下头,也笨拙地轻轻笑了。

      “是因为看到了,所以才这么做的?你想把别人都比下去…”梁写林脸上赤红,手指戳他胸口,“难怪你做的柠檬塔那么酸,是不是和这里一个味道?”

      季柏峥敛了笑,轻咳几声。

      梁写林还不愿放过他:“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送的表吗?每次看到表盘里那只蓝鸟,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喜欢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梁写林嘴上不客气,“又重又娇贵,还有囚鸟这个寓意,哪个正常人会喜欢。”

      季柏峥一怔,慌了:“不,不是这样…”

      他不大习惯用这种语气与人说话,压抑着焦躁,慌乱解释道:“是比翼,你我各一块就是两只,两只,写林,是比翼的意思。”

      梁写林脑子发懵:“…比翼?”

      等回过神来,又忍不住闷头傻笑。他这会儿身体温度渐渐低下去,脸上却有些发烫。

      季柏峥抬起手,去摸发烫的脸颊,这一次,他终于没有被拒绝,梁写林把侧脸贴进他手心里。

      “我幻想过很多次,你能像我在蓝洇看到的那样,也毫无防备地对我笑,对我发脾气。”季柏峥缓缓摩挲梁写林脸颊,无法自控地想要贴进,“我该怎么让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常,轻轻地,坦然地笑了。

      梁写林被笑声震得心口麻痒,震颤让他心里那匹蠢蠢欲动,放养的野马,终于奔腾起来,而他居无定所的情绪,却找到了归路。

      他也是高兴的,但没有第一次那种狂热的激情与爱欲了。

      梁写林抬眼轻声道:“如果…第一次就能遇到你,该有多好。”

      季柏峥摸着他的头发,感受到语气里隐隐含着的不甘与怅悒,又探身去吻他发顶:“现在一样很好,之前,你不过入了一场戏。”

      梁写林不置可否地笑了,是的,一场戏而已,再难忘也终究会过去。

      他枕着手背,问:“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你真要等到开拍才告诉我吗?”

      季柏峥坦诚道:“挑明谢阿姨和我的关系,想办法让你看到有留言的合影,也算是计划的部分。”

      梁写林确实因这两件事勾起了好奇,他啧一声,揶揄道:“好会算计…可惜了,没按计划走。”

      “现在的结果,是计划外的惊喜,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可惜。”

      外人眼里,季柏峥总是情感淡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锁着一团烧不尽的火。他不敢任它恣意,也不会让它恣意。火焰就被他长久压抑着,压抑到几乎扭曲。

      就在秋天的蓝洇,那团火第一次逃离了牢笼,在不知不觉中蔓延燃烧。如今,被烈火炙烤过的身体,只留一团没有尽头的暖意。

      母亲过世之后,季柏峥为数不多愉快的夜晚,似乎都和眼前人有着关系。

      他捏着梁写林耳垂那一点软肉,轻轻地摩挲:“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那个不急,”梁写林抿一抿嘴,哑着嗓子,“柏峥…”

      “嗯?”

      “小诚是妈妈起的名字吗?我看照片后面这么写的。”

      “嗯,从小她就这样叫我。”

      “谢老师私下也总这么叫…”

      季柏峥笑着去吻他:“你要改口吗?”

      梁写林得逞似的迎上来,小声咀嚼这个僭越的称呼:“小诚…”

      他唇舌间每露出一个音,季柏峥就回应般含进嘴里。

      两人就这样幼稚地吻过一阵,梁写林眉眼拧成一团,不肯再闹了。

      他鼻子不通气,亲不了多久就憋得难受,只好捏着鼻梁,闷声闷气:“…你还是给我讲故事吧。”

      “想听什么?”季柏峥忍着笑。

      “关于你的,都想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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