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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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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的长沙,寒意渐浓。潮宗街的梧桐树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光秃的枝桠在灰白的天空下勾勒出寂寥的线条。
这天清晨,黄作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披衣起身,看见别经年已经开了门,门外站着隔壁便利店的老板娘。
"别老板,帮个忙!"老板娘急得满头是汗,"我家那口子突发阑尾炎住院了,店里就我一个人,能不能帮我看会儿店?我得去医院送东西。"
别经年二话不说就点了头:"你去吧,这边有我。"
"我也去帮忙,"黄作粱赶紧穿好衣服,转头托红姐看会儿生意。
便利店里堆满了刚到的货,老板娘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赶往医院。别经年熟练地整理货架,黄作粱则在收银台前学着操作收银机。
上午的客人络绎不绝,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有个老太太来买酱油,盯着黄作粱看了半天:"小伙子面生啊,新来的?"
"帮老板娘看店。"黄作粱笑着回答。
老太太付钱时慢吞吞地数着硬币,别经年在一旁耐心等着,没有丝毫催促。
"小年真是个好孩子。"老太太絮叨着,"以前我孙子发烧,还是他半夜帮我送去医院的。"
黄作粱看向别经年,后者只是淡淡地整理着货架,仿佛这事不值一提。
中午时分,红姐提着饭盒来了:"就知道你们还在这儿!快吃饭,我刚做的红烧肉。"
三人就在便利店门口支了张小桌吃饭。红姐一边给他们夹菜,一边念叨:"老板娘也真是的,就这么把店丢给你们。"
"邻里之间,应该的。"别经年说。
红姐叹了口气:"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正说着,阿斌打来视频电话。画面里他正在老家的店里装电脑,背景是斑驳的墙面和一堆零件。
"别老板,黄哥!"阿斌兴奋地打招呼,"看我这儿怎么样?"
别经年仔细看了看:"网线要走暗线,安全。"
"明白!"阿斌切换镜头,对着一个婴儿摇篮,"看我女儿,昨天满月了!"
画面里的小婴儿睡得正香,小手握成拳头。黄作粱看着,不自觉地笑了。
挂断电话后,红姐感慨:"阿斌这小子,现在过得挺踏实。"
"人总要找到自己的路。"别经年收拾着碗筷。
下午,便利店的客人少了些。黄作粱在整理货架时,发现别经年正在教一个小男孩做数学题。孩子的母亲在一旁感激地说:"这孩子数学一直跟不上,多亏别老板经常辅导。"
别经年神情专注,手指在作业本上轻轻点着:"这里要进位。"
黄作粱忽然想起别经年曾经说过,他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读书。或许,这也是他另一种形式的圆梦。
傍晚老板娘匆匆赶回,得知别经年帮她理了货、黄作粱帮她看了店,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点东西,不成敬意。"她硬塞给他们一袋水果。
回酒吧的路上,黄作粱提着那袋水果,忽然说:"我以前从没在这样的街坊邻里中生活过。"
别经年看了他一眼:"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真实。"黄作粱微笑,"也很温暖。"
酒吧里,小舟正在等他们。他带来一个消息:他的画被一家画廊看中,要举办个人画展了。
"恭喜。"别经年拍拍他的肩,"什么时候?"
"下个月。"小舟难得地笑了,"第一幅展出的画,就是挂在你们这儿的那幅。"
黄作粱看向墙上那幅在废墟中生长的野草,忽然明白了艺术的力量——它能让苦难开出花来。
晚上打烊后,黄作粱在算账时发现这个月的营业额又少了。他担忧地看向别经年:"这样下去..."
"够用就行。"别经年正在修理一把摇晃的椅子,"开店不是为了发财。"
黄作粱看着他专注修理椅子的侧脸,忽然理解了这种生活的意义。不是为了攀比,不是为了虚荣,只是为了踏实地过好每一天。
深夜,他们相拥而眠。黄作粱在黑暗中轻声问:"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太清贫?"
别经年沉默片刻:"我经历过更差的时候。刚退役那会儿,身上只有两百块钱,在工地搬过砖,在餐馆洗过碗。"
黄作粱心疼地抱紧他。
"但现在很好。"别经年吻了吻他的发顶,"有店,有你。"
第二天清晨,黄作粱醒来时,发现枕边放着一本房产经纪资格证。他愣了很久,才想起这是从前他最看重的东西。
别经年走进来,看见他拿着证书发呆:"要收起来吗?"
黄作粱摇摇头,把证书塞进抽屉最深处:"不需要了。"
他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东西——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一群可爱的邻居,还有一种踏实的生活。
早餐时,别经年突然说:"下午要不要去江边走走?"
"店里怎么办?"
"关半天店。"别经年语气轻松,"我们也该休息休息。"
黄作粱看着他眼角的细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背负了太多。他伸手抚平那些皱纹:"好,我们去走走。"
阳光透过窗户,在餐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黄作粱看着那光,心里某个紧绷的东西“咔”地一声,断了。
他从前花了二十多年去相信一套规则:往上爬,挣大钱,买房子。可身边这个人,却用半天的“无所事事”,轻易击碎了它。幸福不是豪宅名车——去他妈的,他从来也没真正相信过那些能带来幸福;幸福是当你叛逃那套该死的规则时,发现身边站着你的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