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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神娶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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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在崎岖的山路上簸得厉害。震耳的爆竹声、沉闷的锣鼓声、还有那尖利刺耳的唢呐声混成一片,吵得关盼盼的脑仁疼。
她悄悄掀开轿帘的一角,试图透口气,也想看看自己被抬到了何处了。
轿外,是望不到尽头的山和树将这支小小的送亲队伍紧紧包裹。“在这种地方迷路的话,恐怕尸骨都找不到吧?”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脑子里冒出来,不禁让她打了个寒颤。
“新娘子,莫要乱看。” 轿旁随行的一个婆子,唰地一下将帘子扯严实了。
外界次被阻隔。关盼盼靠在不断晃动的轿壁上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飘远。
我关盼盼。
一个莫名其妙身穿到这个世界的倒霉蛋。人生的高光时刻没等到,宏图大业也还没展开,倒是先一步体验了“献给山神”这种经典恐怖片开场。
真是倒了血霉。
刚穿越过来时,冰冷的河水猛灌口鼻,肺部像要炸开,意识已经开始飘忽了。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了孤魂野鬼时,一双手将她拖上了岸。
是喜娘救了她,把她带回村,给她衣穿,给她饭吃,让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暂时的容身之所。
当然啦,故事要是就这么平平淡淡,也就不叫故事了,总得有点“起伏”。
这“起伏”来得又快又猛。
他们村子世代供奉的山神又又又需要新娘,村人舍不得自家孩儿,于是她这个无亲无故、来历不明的外人,便成了最合适的“祭品”。
砰!
花轿猛地一颠,像是撞上了什么。
几乎同时,轿外所有声响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关盼盼深吸一口气,右手不由自主地探入袖中握住了喜娘偷偷塞给她的匕首带来一丝安全感。
定了定神,左手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帘的一角。
外面空无一人。
方才还簇拥在轿旁的婆子、吹吹打打的乐手、那些吭哧抬轿的壮汉……连同整个送亲队伍,全都不见了。
关盼盼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好诡异啊!我要回家!
不行,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得赶紧出去!
这时,轿帘毫无征兆地从外面被掀开——是一只毫无血色的手。
“啊!!!”
关盼盼像只受惊的猫,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紧握的匕首向前挥去!
预想中的格挡或惨叫并未发生。
那只手捏住了袭来的利刃,任她如何挣扎,匕首再难前进半分。
她惊惶抬头,终于看清了轿外之人。
竟是位身着大红新郎礼服的男子。墨黑的长发以玉冠高束,更衬得他面容姣好。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中映出她此刻惊恐的脸。
山神?
这就是他们供奉的……“山神”?
不知为何五指骤然失力,匕首便“叮当”落在轿内软垫上。
在她惊惧的目光中,他俯身拾起一旁的盖头,动作轻柔地为她重新覆上。
“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他的手悬在盖头之外,关盼盼颤抖着把自己冰凉的手递了过去。
这荒郊野岭的去哪儿拜堂啊?
盖头之下,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愈发敏锐。关盼盼被动地随着他的牵引迈出花轿。脚下时而是硌脚的沙石,时而是台阶。
周围静得可怕。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就是现在!
关盼盼一把扯下碍事的盖头,厉声喝道:“这到底……”
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清了周遭。
环顾四周,这哪里是什么荒郊野岭!
她分明正站在一座张灯结彩的古宅厅堂里。触目所及皆是刺目的红,红绸、红烛、红喜字……然而,这喜庆的厅堂里,除了她和新郎!
座无虚席的宾客,全是纸扎人!
惨白的脸蛋上涂着两团圆得诡异的腮红,黑色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统一向上弯起,露出标准而僵硬的笑容。它们穿着各色纸衣,保持着举杯或交谈的姿势,一动不动。
连前方长辈的座位,也不过是个做工更精细些的纸人。
关盼盼浑身发抖,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身旁的“新郎”。
“礼”他薄唇微启,声音平静无波“不可废。”
“刷刷……刷刷……刷刷……”
那无数双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关盼盼身上。
这一刻,一条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关盼盼再也顾不得那满堂纸人和眼前的新郎。像只无头苍蝇在这个大宅子里胡乱的到处跑。
那些纸人想将她围拢困住。
“别过来!滚开!”
她眼角瞥见旁边石台上放置着一盏燃烧的红纸灯笼。
管不了那么多了!
“烧死你们这些鬼东西!”她尖叫着将手中的灯笼狠狠砸向离她最近的纸人!
灯笼撞在纸人身上,脆弱的纸瞬间被引燃,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竹骨和彩纸。
这举动明显是捅了马蜂窝。
无数只用纸糊的手向她逼近。
“来啊!都过来!”
关盼盼看到什么就砸什么。甚至试图去用之前烧起来的火引燃靠近的纸人。
一时间纸屑纷飞,焦糊味弥漫。
到底哪里是出口啊?
她在回廊里狂奔,两侧门窗皆紧闭,推不开,砸不烂。身后的纸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一只的手在这时扣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她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另一只手胡乱地朝他抓去
山神微微倾身,拉近了和关盼盼的距离。
“为何要逃?”他问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此地,便是你的归处。”
“归处?”关盼盼因恐惧和愤怒而浑身发抖“谁要呆在这鬼地方!谁要跟你这个……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拜堂!”
既然挣脱不开……
那就
关盼多猛地低头,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下去!
咻!
一道银光,瞬间贯穿了山神的胸膛!强大的冲击力让他松开了钳制关盼盼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在他大红喜袍的映衬下那把由光凝聚的银箭格外刺眼。箭身周围,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从伤口外扩散。
关盼盼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脱力倒地,就在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时。
咻!咻!咻!
三支银箭,呈品字形精准地没入山神的身体。
在关盼盼惊骇的目光中山神的身体彻底消散,只剩下那件大红喜服飘然落地。周围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几个呼吸之间她赫然身处一座破败不堪的野庙中!
“已经没事了。”
声音自身后响起。
关盼盼转头呆呆地望向来人。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头墨黑的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未脱的稚气白皙脸庞。身着蓝色劲装,手持一把银弓,一看便知是金尊玉贵养出的少爷,偏偏通身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冽气息。
“方才那,不过是借地脉阴气显化的小小邪祟罢了。”
关盼盼愣愣地望着他开合的嘴唇,大脑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完全无法处理他话语里的信息量。
他在叽里呱啦什么呢,怎么长得这么帅啊?
少年见她依旧眼神发直地盯着自己,但对自己的问题毫无反应,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喂。”
关盼盼猛地回神对上他的目光,脸颊瞬间爆红。
完了完了,他肯定觉得我是个傻子!
“多谢、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关盼盼慌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那个……你刚才问我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少年看出来了,这姑娘确实被吓得不轻。算了,不跟吓傻的人计较
“你家在哪?我送你一程。”
这句话一出,关盼盼忍不住鼻头一酸。
喜娘那里肯定是不能去了,她现在身无分文又找不到穿越的路。还能去哪呢?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两滴,砸在地面上。
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
“我……我目前没有地方可以去。”
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岭。
少年并不擅长处理这种“麻烦”。一般他救了人,要么对方自行离去,要么问清住处送上一程,哪有这种连自己去处都说不出来的?
他注意到眼前这位姑娘擦拭眼泪的手,只有右手食指与中指指腹有握笔留下的薄茧,皮肤细腻白皙,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家境应当十分优渥
难不成?
少年视线下移,掠过她身上那件有些脏污的粗布嫁衣。
是私奔?!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是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通。
自认为想通的少年再看向她时,目光里有几分对她遇人不淑的同情,和几分对这等行为的不赞同。
“我……大概明白了”少年语气生硬地开口:“你先跟着我。”似乎怕她误会,又立刻补充:“直到你找到去处为止。”
?关盼盼不明所以。
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解释,他怎么就一副“我都懂”的样子?他到底懂了什么?
张了张嘴想问个清楚,可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就……多谢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只有脚步声和鸣叫萦绕在耳边。
关盼盼快走两步,稍稍拉近了些距离“还不知道少侠怎么称呼?我姓关,关盼盼。”
少年脚步未停,侧头瞥了她一眼。
“项延”
项延……
关盼盼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项羽、关羽……天呐,太巧了!都是打对抗
“延少侠”她斟酌着用词,“你怎么会……在那庙里呢?”
“追只狐妖,没追到”
“不过无妨,它三日之内逃不出这座山。”
项延语气里的笃定让关盼盼把到嘴边的客套话又咽了回去。识趣地不再追问。
既然他说逃不出,那想必是真的逃不出。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客栈。”
“……哦。”他可真是惜字如金。
行走在山路上,年龄相仿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竟也渐渐不再那么生疏紧绷。
起初是关盼盼单方面提问:
“你经常来这座山吗?”
“不常。”
聊着聊着,话题转向了他的来历,项延虽依旧答得简短,却并未回避。
“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并无。”
“父母也是修仙之人?”
“嗯。”
寥寥数语间一个轮廓已然清晰:很有钱的修仙世家,是家中独子。这跟她之前猜想的大差不差。
就在关盼盼还想说点别的时,项延竟也破天荒地主动问了一句:“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