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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 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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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陶把恋尘和自己的那一对卡地亚戒指串在同一条链子上戴在了胸前,她又从手机里挑选了一张当天和恋尘在对岸合影的照片到照相馆冲洗出来,再镶进相框放在案头。
依依指着照片,大声嚷嚷:“妈妈跟尘尘!”
心陶搂住女儿,伤感的问:“依依告诉妈妈,尘尘到底在哪里?尘尘到底在哪里?”
依依咦了一声,圆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胡乱作答:“尘尘在学校里,依依要跟尘尘一起画画….。”
见她母亲久久不说话,她突然抬起小脸,好奇的问:“妈妈,梁叔叔明天会不会来我们家?”
心陶回过神来,说:“叔叔以后都不会来了…。”
依依已经有小大人的心思,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母亲。
心陶看她一脸疑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抚摸她的小脸蛋,看见她上一刻的眼泪还残留在睫毛上,就跟她擦去,说:“依依明白吗,叔叔不来,是因为妈妈不会嫁给叔叔了,叔叔和妈妈及依依不会变成一家人。”
就在今天傍晚,心陶终于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最恰当的时机跟梁俊彦摊牌,所谓恰当的时机无非是她想当着父亲面前把她要取消婚约的事说清楚。她知道这么做对梁俊彦非常残忍,但她需要面对现实,大家都需要面对现实。
心陶不为自己找任何的借口,她直截了当的告诉父亲答应求婚的事是她的错,是她欠缺考虑,是她太过草率,她说她不想错了第一步,还要步步再错下去,所以在她还能控制不让局面变得更坏以前,只希望一切停下来。
意思虽然都阐明了,却换来蒋先生的震怒,猝不及防的,心陶挨了他一个巴掌,那一巴掌下得太重手,心陶嘴角溢出血丝来,吓得曼丽目瞪口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梁俊彦也呆住了,只得先把自己所受的打击搁在一边劝慰起老人家别激动。蒋先生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斥骂声顿时通了天,依依被吓得放声大哭,仿佛被打被骂的是她,不是她的母亲。
一场风波虽然已经平息,刚才的情景此时此刻仍然在心陶的脑海中闪现着。
曼丽拿了药膏过来给心陶,她却放到一边去,说: “这药我该往哪里涂才好呢?”
曼丽心疼的看着她,在她对面坐下。
相较于失去恋尘的伤痛,□□上的这一点小伤,可怜她已经感觉不出来。
曼丽干脆拿棉花棒来给她涂擦,一边安慰她说:“别想太多,梁先生现在不能理解,总有理解你的一天,最重要对得起自己。”
心陶说:“曼丽,我辜负太多人。”
“你辜负人,人辜负你,人与人之间本来就这样互相拖欠着,计较不来。”
蒋老先生那一巴掌真的出的太狠了,曼丽甚至怀疑心陶的牙齿是否有事,现在嘴角都红肿了,她竟然还不知道该往何处涂药。
曼丽问她:“怪不怪你父亲?”
心陶摇头,“我心疼父亲,为我操了那么多年心,到今天始终没让他安下心来,这一巴掌他打得好,把我彻底打醒了。”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而且,比起他以前用拐杖打我,这不过是小意思。”
曼丽似有所领悟,她说:“你父亲是老派作风的老传统,总希望你按着他的意思去过日子,他觉得好就是好了,他觉得不好的,当然不好,也不止你父亲这样,很多长辈都希望晚辈依照他们所期望的一套活法去活,但天下谁又能走谁的路子呢,想要人像我,除非两个我,而且,新时代的感情他不会明白。”
心陶很感慨,然而比起莫太太,也许她父亲的这一点不肯变通的传统和迂腐反而可爱。
曼丽鼓励心陶,“你好好的活出自己,令你父亲对你另眼相看。”
“我还能活下去吗?”失去恋尘,心陶已觉万念俱灰。
曼丽坚定中带着警告的口吻说:“你必须得好好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坚强。”
这一次曼丽倒是打从心底佩服心陶勇于在蒋老先生面前表态,她知道她为了解除婚约的事,甘愿挨打受骂,也不愿意让自己一错再错。
“能把自己的心声说出来,那是好事,至少你父亲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等他平静下来会没事,梁先生现在固然很伤,但今日你若嫁他,今后大家都会更伤。”
心陶对曼丽的理解感到很欣慰。
曼丽说:“梁先生肯定很舍不得你,多不容易你们才走到这一步啊。”
心陶回忆着梁俊彦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转述给曼丽听,“他说,他会陪在我身边,和我共同面对我人生的低潮期,他说,天下没有不共患难的夫妻,现在不想结婚,我们可以把婚期押后…..。”
曼丽用心在听,心陶接下去说:“但你明白吗曼丽,结婚对我和他来说,已经不是迟和早的问题,这是永远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夫妻共患难没错,但有些事,我只能自己去面对..。”
“怎么说都是为他好,所以说他以后会明白。”
心陶说:“不,他永远不可能明白,因为他不懂我的感情世界,我也没有必要让他明白,但大前提是我一开始就不该给他希望,更不该答应嫁给他。”
曼丽深深知道,心陶对恋尘一往情深,她说:“你错在一开始,幸好紧急打住,力挽狂潮。”
“不,曼丽,我挽不住,事情发展到今天,我挽救得太迟。”
曼丽并不认为,她说的已经是另外一回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心陶低下头不语。
曼丽突然握住心陶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以后,无论如何,一定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曼丽赠你一句人生箴言,我们无论做什么事,只要不是害人的事,都要先问问自己的心,先过了自己这一关,才能过别人那一关,不要轻易受周围人的左右,不要轻易就妥协,要做自己的主人,为自己做的事就算别人觉得你错了,但你无愧于心。记住,我们做人要坦荡,做事要俐落,还有,知道什么是锐气吗,做人除了勇气,还要有锐气。”
心陶含泪看着曼丽,由衷的感激她,在这一段消沉痛苦受尽煎熬的日子里愿意成为她最厚实最可靠的精神支柱。她偶尔会想:如果早一点告诉曼丽她和恋尘之间的事,是否就无需尝到今天的苦果呢?
不料曼丽这番肺腑之言竟然让蒋先生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他门也不敲就闯了进来,心陶曼丽顿时一呆,不约而同望着老先生。
老先生瞪着曼丽,扬声对她说:“都是你,都是你把她宠坏了…。”
曼丽毫无畏惧的说:“我不宠她我该宠谁好?我每天都在这个屋檐下,就跟她最亲了,我们相依为命,我不像你,你动不动打人,根本不疼人。”
蒋先生并没有生气,他转过头注视着心陶,轻叹了一口气,说:“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理,我老了,确实如你刚才所说,只有你陪我到老,没有我陪你到老,日子是你自己的,你好好斟酌以后怎么把自己过好吧。”
心陶很是敬畏的对她父亲说:“我知道了,爸爸。”
蒋先生走后,曼丽笑了,说:“两父女和和美美多好,这才是一家人,你把心声告诉他,不畏惧不退缩,打破了那层隔膜,他也会走进你,理解你,就算他现在表面上否定你,但至少你的想法他是全部都听进去了。”
那一夜,心陶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然而还是一夜无眠。
对父亲坦白,原来也不是太痛苦的事。心陶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所有的痛苦都远远不及失去恋尘痛苦。消化了曼丽所说的就是:不管对方能不能理解你,但至少你给了别人一个机会来理解你。
父亲回去温哥华之前,梁俊彦特地前来为老人家饯行。
心陶很快慰,他们尽管做不成夫妻,但父亲犹如老来得子,这个小梁懂得跟老人家相处,深得他心。
心陶在这期间曾经主动给莫先生打过几通电话,一来是希望从他那里获得恋尘的消息,二来也想进一步了解莫太太的病情。
莫太太因为承受不住失去恋尘的打击,精神出现了问题,还多次萌生自杀的念头,目前正接受精神科医生的治疗,开始服用改善心情和思觉的药物。
FOREVER把莫恋尘一大幅婚纱照挂在橱窗当号召,妙不可言的是,在她旁边的,竟然就是蒋心陶。她们披着不同款式的婚纱,各展媚态,让路人不经意的想多看一眼。
这是有心的安排,抑或无心的安插或点缀?
那是三个月后,这个吸引人的橱窗很快落入莫先生和莫太太的眼里。
莫太太激动的凝视着照片中她的女儿,她喃喃自语:“尘尘什么时候拍的婚纱照?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莫太太不知情,莫先生却心如明镜,这里摆着恋尘的婚纱照他早有发现,他只是不想告诉妻子,怕她触景伤情,这一天让她自己发现,完全只是出于偶然。
他轻拥住她,望着心陶的那一幅说:“尘尘这些婚纱照,不为自己,不为结婚,只为一个她喜欢的人..。”
莫太太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她目光怔怔的落在心陶的那一幅婚纱照上,久久不移开。
莫先生不想太刺激他,看见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他走前去打开车门,温柔的说:“我们回家吧。”
在车上,莫太太神情落寞的问:“其实,你有没有怪我拆散了尘尘和小陶?”
莫先生摇摇头,委婉的说:“你那么做自然有你的理由,但我们真的缺乏跟女儿沟通,我们不该剥夺她爱人的权利,哪怕,她爱的是一个女人…。”
莫太太静静听下去。
“想想这些年来,我们为恋尘安排好的一切,有哪一件她违背过我们的心意?只是她太傻了,她习惯了顺从,她忽略了她的字典里还有两个很重要的字!”
莫太太问:“是哪两个字?”
莫先生说:“是争取。”
莫太太黯然,“她的确没有为自己争取过。”
莫先生沉吟:“那是因为她太爱你,所以才不想明着跟你唱反调,因为她知道争取相等与跟你作对,到最后都不会有希望,所以才选择了沉默的抗议,她根本就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是我们未曾设身处地的去考虑过她的感受,也没有倾听她的心声,我们牺牲了她的感受。”
莫太太忧伤。
莫先生说:“尘尘陪了我们廿七年,让我们幸福了廿七年,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带任何烦恼给我们,有了她,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快乐,也许,我们真的该满足了,我们该知足了…。”
莫太太靠在他臂膀上,不禁落下泪来,“廿七年,是不是太短了?我真希望我的女儿还有更多更多的廿七年,我好想我们的女儿…”
同一个晚上,莫先生打了一个电话给心陶,向她询问起恋尘的那些婚纱照,他说他想看看这些照片。心陶第二天马上让FOREVER再冲洗一套,然后送去给他。
莫先生领了照片回家,远志正好随他母亲来探望他舅妈。他下楼来,看见舅舅独个儿坐在客厅专心致志的看着相片,不禁有些好奇。
莫先生并没有任何忌讳,他把那些婚照递给他。
远志接过照片,一张一张看下去,眼里尽是讶异、迷惑和不解,他问:“舅舅,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莫先生说:“尘尘出事之前。”
远志何其聪明,他问他舅舅:“尘尘一个人去拍的婚纱照?”
不知道何以,莫先生十分不愿意旁人觉得她的女儿在心灵上是孤寂和落寞的,他婉转的说:“正确的说,尘尘是为她所喜欢的人拍的婚纱照。”
远志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早该想到她心有所属。
恋尘心里爱谁在这时候还重要吗?他一心一意只希望这个和他在旋转木马上留影无数的表妹能吉人天相。
这之后,莫先生刻意把婚纱照藏起来,不敢让妻子发现。
心陶不断的发着同样的一个梦——恋尘的声音幽幽怨怨地在窗户前轻轻呼唤着她,多少次她惊喜若狂的睁开眼睛,多少次却又像掉入了万丈深渊般的绝望。
她拥着被坐起身,茫然望着那扇窗子,窗帘依然被微风轻轻卷起,皎洁的月光依然透过窗户落在地版上,四下依然安静,依然无人,恋尘依然不在,她不可能在,她永远不会在了。
一种像是渗入了骨髓的悲伤在浓郁的夜色里无情地包围住她。
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又是一场梦。
悲伤的情绪每每只要来到这里,总像海水缺堤,让她哭得五内俱崩。
韶光易逝,岁月荏苒。
依依过五岁生日的这一天,曼丽亲手做了一个蛋糕,心陶从旁协助,她用心地把奶油铺到蛋糕上,再花心思把蛋糕装饰美化一番。
小小的生日会上,家里特意布置得充满童趣,依依穿着一件蓝色的吊带蝴蝶花裙子,含羞答答的在站在蛋糕前,大人五音不全的给她唱了生日歌,她兴奋的拍起手,然后由妈妈握住她的小手切蛋糕。
蒋先生破天荒地从温哥华来了电话,老人家跟女儿说了一轮之后表示要跟小孙女说两句。
依依拿着话筒,一开始诚惶诚恐的听着,渐渐的渐渐的,她紧张的神色被羞涩所取代,她不住在说:“嗯,依依知道…..啊,依依不知道………哦,依依会听妈妈的话的…..嗯,谢谢公公…..。”
心陶和曼丽对视一眼,不觉都笑起来。
放下电话,她古灵精怪的转动着水灵的大眼睛,然后神秘兮兮直冲到曼丽的怀里。
心陶笑问她:“外公跟你说了什么那么多?”
依依淘气的说:“妈妈,我不告诉你,我只告诉曼丽保姆。” 俨然是一个小女孩的口吻了。她一手揽过曼丽的头,故意躲开心陶的视线,压低声音在曼丽耳边窸窸窣窣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噪聒不休。
曼丽对她是半推半就,忍不住笑意,“你站远点说,远点说!我的耳朵被你呵的很痒啊我。”
深思熟虑之后,心陶决定结束婚庆公司的生意。
她已经厌倦了替他人办嫁妆,更厌倦了辗转在那一场接一场表面风光炫丽的婚礼上,她需要一段长假让自己沉淀下来。
心陶对婚庆公司没有任何的不舍,唯独有些放不下曾经跟她打拼的那帮同事。
公司结业,许多善后工作需要处理,等一切尘埃落定,心陶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不断告诉自己,也该是重新做人的时候了。
恋尘廿九生日的这一天,心陶和去年一样,带了恋尘最爱的白色蔷薇到码头去。
和过去一样,她坐在岩石上,望着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任由思念把她吞噬。
这一天艳阳高照,碧波荡漾,说也奇怪,两年七百多个日子,心陶觉得这一天是恋尘离开后她最平静的一天。
事实上,莫先生和莫太太早在去年已经在家中为女儿设了灵位,心陶却到现在还不愿意接受恋尘已经离世的事实。
只要一天找不到她,她心里便抱着一线希望,尽管那个希望非常渺茫。
离开码头后,完全是因为心血来潮,她突然转到车站,买了三张到对岸的车票。
回到家,她让曼丽收拾简单的行装,隔天出发。
曼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问心陶:“我们去对岸?”
心陶点点头,“曼丽,我们从来不曾一起出过门,这次就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曼丽深入一想,也觉得心陶是时候放自己一回长假了,婚庆公司结束了,依依目前又放长假,她笑了,说:“小家伙五年来都还没出过门呢。”
依依在看电视卡通片,听见大人的对话,她扭过小身子来问:“妈妈,对岸在哪里?”
对岸在哪里呢?
心陶也在问自己。
她知道,对岸,其实就在她的心里。
出发以前,心陶的心情变得五味杂陈。
不过是一个睡眠的时间,心陶却觉得车程漫长得让人惆怅。
依依依偎着她,听完一个接一个的童话故事。
接下来的时间,小朋友乖乖抱住她的洋娃娃在玩,心陶不时垂着头看着她,亲吻着她的头发,依依又不时抬起脸,好奇的问这个那个。
“妈妈,为什么那么久我们还没有到对岸?”
心陶看时间,晚上快十点钟了,她对女儿说:“依依睡一觉,睁开眼睛对岸就在眼前了。”
依依已经十分困倦,频频打哈欠,但她显然是坐车坐得有点不耐烦了,她还在问:“我们为什么要去对岸?”
为什么要去对岸呢?心陶其实在收拾行李时已经开始不断的问自己。
其实,就为了缅怀一个人。
心陶喃喃的对女儿说:“因为妈妈怀念一个人….。”
依依把一瓶奶喝完后就和平常一样吮吸着奶嘴抱住自己的枕头在温暖毛毯的覆盖下乖乖睡着了。
曼丽怜爱地望着熟睡中的安琪儿,轻着声音说:“时间好像还停留在当年,什么时候才会戒掉奶瓶和奶嘴呢….”
心陶无限感慨,她倒是希望时光能倒流。
那时车厢里的欢声笑语已经不复再,那时因着旅游车的颠沛动荡所受的惊吓在回忆中已经变得苦涩,车窗外黑压压的景物一闪即逝,就像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心陶只觉得胸腔里有一阵阵的窒息感。
车厢一夜,她失眠了。
终于,天亮了。
终于,她的双脚再次踏在这个阔别多年的纯朴小镇。
站在铺着石板路的巷子里,心陶突然只觉得鼻腔一阵凄酸,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滑落。
明知道自己会触景伤情,可是她还是来了,明知道自己会一哭再哭,黯然销魂,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住想要寻找某种自己缅怀的气味。
这里的一景一物,都蕴藏着她的回忆,它们的面貌依然是记忆中的那样,可是陪伴着她到这里的,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女孩。
怎会忘了这条陋巷,她曾经在这里追逐过恋尘,要她把手机里的照片删除;怎会忘了那个时候,她暗中把自己的珍珠婚戒摘下藏在裤兜里……….。
一辈子她恐怕都舍不得把这里的记忆抹去,这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就那样,心陶满怀落寞、一身憔悴地伫立在原地,直到依依奔过来牵住她的手,说:“妈妈,你看那边!”
心陶心神恍惚,循着依依所指去的方向望去,她的视线在朦胧中仿佛穿越了流逝的时光,她看见恋尘活泼的身影正向她奔跑过来,一直奔跑过来...。
就在这时候,依依扯了一下她的手,问:“妈妈,妈妈,曼丽保姆呢?”
心陶回过神,只见曼丽在杂货店买了好几瓶矿泉水走了过来,开始抱怨天气,“太热了,靠海地区就这么热,受不了…。”
心陶领着一老一小来到上次那家小旅馆,她对柜台前的服务员说:“我要三楼的503和504号房。”
旅馆依然还未实行电脑化,服务员打开一个残旧的本子一边翻查一边问:“一楼的224,225好吗?”
心陶却坚持:“不,我要三楼的503和504号。”
那名服务员继续查找,忍不住嘀咕:“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指定要这两间房呢?一楼不好吗,一楼不用爬楼梯。”
心陶心里一动,“还有谁也要这两间房?”
服务员抬起头,只是笑笑,说:“其实也没有很多啦,就你跟另外一个女孩。”
心陶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悸动,“女孩?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身边的男同事马上调侃他:“他整天偷看人家,不过人家正眼也不看他!”
“她同样也不看你!”他不服气。
“可是我没偷看她。”
就在这时,心陶听见另外一个女服务员插嘴说了一句:“任何人她都不看,是个很冷漠的女孩呢,我听说她就在教堂隔壁的学校教书,教画画的,是个美术老师。”
美术老师?
心陶心里打了一个闪,她问那服务员:“美术老师是什么时候来住过这里?”
服务生不假思索的回答:“是一年前的事了。”
心陶提出自己的疑问:“一年前的事,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旁边那一位又插话,说:“当然记得,我们都记得,因为她长得漂亮嘛,漂亮的女孩,过目不忘。”
对面的这一位接着说:“而且我记得那一天这两间房不巧没空着,她说她第二天会再来,当时我就纳闷了,她一个人干嘛要两间房,而且那么多房她都不要,偏要这两间。”
把种种的线索综合在一起,心陶难免联想到失踪了两年的莫恋尘!
心陶只知道恋尘是工程师,平常爱画画,这个美术老师是谁?她会是谁?她会是恋尘吗?
她不敢相信这个破灭了两年的希望霎那间会像熊熊烈火一样重新在她心中点燃。
她的一颗心早已飞到教堂隔壁的学校去了,这个消息无疑让她惊喜若狂。
从服务员手上接过两支房门钥匙,心陶一边上楼一边按耐不住狂喜之情对曼丽说:“曼丽,你刚才听见没有,你听见了没有?”
曼丽在心陶和柜台服务员对话时带了依依上洗手间,所以也只听得一知半解,“你说那个美术老师和那个什么号房?我没听懂呀。”
确实,曼丽听不懂,她不可能听得懂,因为只有她和恋尘才知道503和504号的秘密。
曼丽打开503号房,立刻闻到异味,她一边捏住鼻子一边皱眉,说:“噫,都是烟味。”
心陶打开504号房,就像打开一个记忆的宝库,时间仿佛一下凝住了,让她分不清此时彼时,她停在门口,很久很久都没有迈开脚步踏入房。
依依倒是十分雀跃地冲了进去,她快乐地在房里转了一个圈,突然又像发现到什么惊慌失措地往门口心陶怀里冲去,说:“妈妈,我们不要住在这里,这里有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