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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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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林婉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写着号码的便笺纸,推到他面前:“这张卡里有十五万,是妈一点心意,密码是你生日。这是我的手机号,在国内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妈能帮的肯定帮你。”
何诚阳把银行卡推回去,便笺纸收进了口袋:“妈,钱我不能要,念念还小,留着给她吧。我现在直播挺好的,赚的钱平时也够用。”
林婉的眼眶红了,指尖捏着那张被推回来的银行卡,声音带着点哽咽:“小阳,别怪妈。当年我从燕云镇走,真的是没办法。你爸天天酗酒,喝醉了就打人,我要是不逃走,迟早会被他打死的。”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里满是这些年的委屈和不易:“这么多年,我跟你张叔叔在国外打拼,赚的都是辛苦钱,每天起早贪黑的,真的腾不开手回国看你。你爷爷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把你交给他照顾,我是放心的……”
“妈,别说了。”何诚阳叹了口气,轻轻打断她,伸手揽过母亲的肩膀,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从来没怪过你。你刚走那会儿,我就是天天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后来听孙凯妈妈说你找到了靠谱的人,日子过得挺安稳,我就彻底放心了。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林婉再也忍不住,拿起桌上的纸巾捂着脸,压抑了十几年的愧疚、委屈和思念一下子涌了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何诚阳保持着揽着她的姿势,目光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上,眼底一片放空。
跟母亲分别后,何诚阳推开西餐厅的玻璃门走了出去。天色早已沉透,城市的霓虹次第灯亮起,晕染出一片模糊的光晕,何诚阳才觉得眼睛发酸。
他站在街边,望着车流穿梭的马路,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回母亲当年离开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黑夜,燕云镇的巷子里那会儿还没有路灯,母亲拎着包裹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拐角。
如今再想起,那道身影依旧清晰,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陌生,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得见,却再也摸不着。
其实何诚阳是真的为母亲高兴,她能逃离父亲的暴力,在国外找到安稳的归宿,有疼她的伴侣,还有个懂事优秀的女儿。这是他从小到大偷偷期盼过的,盼她能过得好,不用再受委屈。但同时,他有点矫情的伤心,他感觉他妈对女儿可真好啊!看到她有多爱念念,才知道她有多不在乎自己……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孙凯的电话,想找个人喝喝酒。听筒里很快传来好友略显歉意的声音:“阳哥,真对不住啊,明天要给学生上示范课,教案还没打磨好,今晚得熬夜赶出来,实在没法陪你喝酒了。”
“没事,”何诚阳吸了吸鼻子,声音听着还算平静,“你忙你的,别耽误正事。”
挂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眼底的落寞。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路过一家挂着亮眼招牌的酒吧时,一看就是消费很高的地方,他脚步顿了顿,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酒吧里的氛围和外面判若两界,重金属音乐震得人耳膜发疼,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贴在一起摇晃、相互纠缠,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的味道。何诚阳下意识皱了皱眉,他找了个吧台角落坐下,对着酒保哑着嗓子说:“威士忌,加冰。”
第一杯酒下肚时,辛辣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疼,可这点疼偏偏压过了心里的涩。他没等酒保续杯,自己抬手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喉结每滚动一次,就有一杯酒见了底。
不知不觉间,面前的吧台已经摞起了十几只空杯,冰球化了又换,杯壁上的水珠滴落在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酒精像潮水般漫上头顶,他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眼神渐渐发飘。
视线落在舞池里相拥的男女身上,男生低头亲吻着女生。何诚阳忽然笑了笑,笑声混在音乐里,连自己都听不清。
一股尖锐的寂寞突然扎进心里,他感觉一阵孤独,这世上好像真的没有属于他的锚点了,爷爷走了,母亲的爱给了另一个家,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
他攥着空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宋知寒,那个年轻俊美的男人闯入他平静的生活,在哈巴雪山背着他下山的宋知寒。
在旁人眼中,靠在吧台上的男人微醺的眼角蒙着一层薄雾,紧抿时勾勒出倔强的线条,抬眼时,眼底的茫然像迷路的孩子,既带着被世界遗弃的脆弱,又透着股未经雕琢的性感,格外勾人。
莉莉看着眼前迷茫又性感的男人,勾起唇角,自信走上前,“帅哥,一个人吗?”她穿着黑色吊带裙,在何诚阳旁边坐下,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我叫莉莉,能请你喝一杯吗?”
何诚阳刚要开口,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不用了,他喝多了。”宋知寒走过来,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何诚阳的椅背上,身体微微前倾,将他护在身后,目光扫过莉莉时带着明显的疏离。
莉莉耸耸肩,遗憾地走开了。
“宋知寒?”何诚阳有些茫然又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他喝得微醺,小麦色的皮肤被头顶的暖黄灯光映出蜜色光泽,高挺的鼻梁下,唇瓣被酒液浸得饱满湿润。
宋知寒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脸色有些不虞。
韩景行吊儿郎当地搭着宋知寒的肩膀,从他背后冒出来,“这家伙把起诉他老子的材料递上去后,就跟一块冰山似的,我怕他憋出病来,特意带他来放松放松。”
何诚阳喝醉了,脑子本来就不太转,韩景说的这一通话,他懵懵地处理里面的信息量。
韩景行望着微醺的何诚阳,对着宋知寒调侃道:“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跑得这么快,原来是见人家喝醉了,过来当守护者呢?不介绍一下?”
何诚阳看着眼前陌生的俊朗男人,估摸着应该是宋知寒的朋友,憨憨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韩景行的狐狸眼微眯,眉目含情,笑着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好,韩景行。”
宋知寒仿佛并没有介绍两人的意思,站在何诚阳的前面,说道:“今天我就不上去了,你去玩,我们下次再约。”
韩景行上下打量了宋知寒,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物件,“行吧。”
宋知寒俯身架起何诚阳,说道:“跟我走,你喝多了。”何诚阳没反抗,任由宋知寒扶着他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跟着往外走。
宋知寒把何诚阳塞进副驾驶,帮他系好安全带后,才绕到驾驶座。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何诚阳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突然小声说:“我今天见我妈了。”
宋知寒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车速。何诚阳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餐厅里的事絮絮叨叨地说了出来。
“她对念念可好了,”他声音哽咽,“这么多年,她连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
车子停在宋知寒家楼下,他扶着何诚阳上楼,倒了杯蜂蜜水递给他。何诚阳喝了水,酒劲稍微退了点,靠在沙发上,眼神放空。
宋知寒感觉自己仿佛捡了一只被遗弃的小土狗,小土狗失落地坐在沙发上。
夜里有些凉了,宋知寒拿了条毯子披在了何诚阳的身上,坐到他旁边,低声说道:“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跟我倾诉。”
“这世界上没人在乎我了,”他埋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宋知寒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不是的,阳哥。她是在乎你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回来这一趟。但她也有她自己的责任,如果你还是个小孩子,我相信她会把你一起带走的。现在你长大了,你也有能力去爱妈妈,如果她离开了中国,你也可以飞过去看她,我陪你一起去。”
何诚阳因为醉酒大脑反应慢了半拍,理解了宋知寒的意思后,他有些羞愧和无奈的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已经不再是个小孩了,她也有自己的家庭和责任,是我钻牛角尖了。”
宋知寒靠近了些,声音低沉而认真,“阳哥,要不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开心的。”
何诚阳醉酒后的大脑像发烧了一样,只剩本能追逐着温暖。身旁男人身上传来的体温,是这无边迷乱里唯一的光亮,他像是被魔鬼蛊惑的旅人,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宋知寒的眼睛里一下融入了深情,向来覆着一层阴郁的眼眸,像是被骤然拨开的云雾,连眉眼都染上了柔和的笑意,他笑着轻轻摸了摸何诚阳的脸。
第二天清晨。
何诚阳在客房的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时,太阳穴正突突地跳着疼,宿醉的钝痛从后脑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眉心。
阳光已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毯上,他的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香,这才猛地想起昨晚的事。
何诚阳猛地从床上弹起,脸颊“唰”地烧起来。羞愧像潮水般涌来,他不敢细想昨晚与宋知寒的对话,可心底又藏着一丝说不清的悸动。
“真要跟男人谈恋爱吗?……太怪了。”他喃喃自语,翻身下床时差点踩空,慌忙套上自己皱巴巴的衬衫。
他蹑手蹑脚溜到玄关换鞋,生怕吵醒主卧的宋知寒。刚开门就碰到保姆阿姨,她像是早已知道何诚阳一样,说道:“先生要走?宋总昨晚吩咐我今早准备早餐……”
“不用了。”没等对方回应,何诚阳就攥着门把手走了出去。他进入电梯时,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阿姨叫苏知寒时喊的是宋总?
“苏、宋俩字发音本就近,估摸着是阿姨口音重,没咬准。” 何诚阳轻皱起眉,摇了摇头。
他在楼下纠结了足足半分钟,最终还是点开对话框,指尖悬在键盘上顿了顿,才敲出一行字:“我先回燕云镇了,何哥那边我跟他说过了,照旧来我这儿取饭就行”,发送键一点下去,他“嘶”了一声,像是手机烫手般迅速将手机揣进裤兜里。
直到回到了燕云镇,微风拂过脸颊,何诚阳才松了口气,可宋知寒那温柔且侵略性的眼神,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