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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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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敞说的“王将军”是秦国老将王翦,正是他率领六十万秦军击败项燕,灭了楚国。当年参军凯旋而归的秦人,最差的爵位都到不更了,更勿论其中奋勇杀敌夺旗者,封侯拜将不在少数。
  “去年,六国尽归秦,王将军不知何时才能再出征。”子敞抚摸着断臂,语气低落自言自语“我不知还能否随军杀敌,换得功爵。”
  长生席地而坐,捧着脸眼巴巴看完了楚宫宝贝。
  子敞看她一张脏兮兮小脸模样痴迷,问道:“无怀想要哪一样?”
  长生想也不想“剑。”说完又迟疑了,低头擦一擦木剑上的草屑:“唔……还是不要剑了,我有剑了。”
  子敞打趣道:“你那剑连木也劈不开,拿来何用。”
  长生爱惜抚摸剑身:“我的剑比那一把好。”
  正在这时,第三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在哪里?”
  子敞以为是监察的官吏,吓得就想跑,起身却看是一个青年携一个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侧不远处。两人装扮都不像是官吏,也不像刑徒。青年身形瘦削挺拔。少年身量高大,眼眸出奇的黑,眉目端正,让人观之心生好感。
  见二人怔怔,少年又问了一遍:“方才女公子说,你的剑,比那把剑好在哪里?”
  长生抬脸看着他,将抱在怀中的剑紧一紧,底气不足,只得照搬赵镡从前说过的话:“……木剑无锋,世人视为无用,不削之以金,不燔之以火,得常伴左右,是……是为大用。”
  话音未落,问话的少年还没如何,他身后的青年先笑了:“这稚童哪里学的舌,活像老者说的话,无锋无用,正好当拐杖拄。”
  长生听出他话里的奚落之意,又气又委屈,脸憋的通红,手腕翻转,刷的将剑抬高,对准青年,右膝前推,正是“知北游”的一式。
  青年啧啧两声,语气依旧轻慢,折一木在手:“做什么,你这小娃娃,要与我比试么?”
  他话音还未落,长生的木剑已刺到当前,青年木棍一挡,退让两步,还未来得及说话,极快的剑风又扫至面前。他不愿给人落下欺负稚子口实,处处收着力,能避则避。然而长生承自当世顶级剑客赵镡的剑术未得其精,已得其形,剑意凌厉,剑式流畅,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倒像逼的他极为狼狈。
  “谁家稚子,如此淘气,我不同你玩了。”
  青年心中恼怒,不由得暗自使劲,木棍一顶,寻得与木剑交锋之时重重一推,长生立时后跌在地,险些翻个跟头。
  子敞受张良之托照顾长生,先前看二人衣着谈吐,不敢轻易招惹,默默站在那里。见长生吃了大亏,再也站不住,拿没断的那只手抱她起来,一面给二人赔礼道歉;“我等无礼,冲撞公子,还望恕罪。”
  长生狠跌了一跤,浑身皆痛,眼圈通红,双目圆睁着,盯着二人看。
  “无怀。”子敞推着她的后脑,催促她道歉。
  “是我输了。”长生咬一咬嘴唇,只说了这一句,便抿着嘴侧过头,子敞再如何她也不说话了。
  这一口气,直憋到看到张良,自他从山间归来长生就生闷气,不肯吃东西。张良温言好语劝一阵,察觉到见她面上有挫伤,不像是胡闹蹭出来,询问子敞,子敞只得小声将白日所见说给他听。
  那二人明眼一看就不是刑徒工匠,也不像官吏,倒有点像王孙贵族,但并不像秦人。“依我看……像山中群盗。我要不要禀报……?”
  张良摇摇头:“你私自上山,定会受到株连,不可对人言。”
  他让子敞去休息,亲自去井中打水,沾湿巾帕,细细将长生面上的污迹擦拭干净,这才看到她耳朵脖颈都有擦伤,面色越来越沉。
  长生原本委屈不言,看他一改温和之态,面沉如水,便有些心虚,辩解道:“他先笑我大父说的话。”
  “你就与人持剑械斗?”张良先说出来,又觉得械斗这样的话说一个孩童又有些可笑:“还输了。”
  长生眼圈倏的又红了,非常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气乎乎指向方才千哄万劝也不肯入口的菜羹:“我……我可以吃吗?”
  张良哭笑不得,只得给她抬来,喂过去,长生看他手上都是伤口,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目中难掩倦色,含住碗口一端,仰头喝的干干净净。
  这夜入睡之时,长生轻扯他的衣袖:“阿翁。”
  “……”
  “……他们说……我的木剑没有用”
  张良劳累一日,本已困极,仍打起精神安慰:“你若带的是铜剑,早就被收去做成金人。岂容你张扬械斗。”
  长生脸埋在衾里,声音闷闷的:“可我输了。”
  张良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嗓音,轻轻道:“天下之兵都被收光,再过十载,你是木剑用的最好的人,庶人无剑,如何是你敌手。”
  长生想起咸阳宫耸入云霄的巨大金人,深以为然,心里的不畅快遂一扫而空,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