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眼鏡君た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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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训练结束后，赤木对木暮说，他准备配一副眼镜。
“啊？”闻言，木暮惊讶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赤木。此时已是深秋，天色早早暗下去了，街灯照亮了行人们的面容，还有他们面前轻盈温暖的白气。
“赤木，你也近视了吗？”木暮难以置信地问，“我从来都不知道。”
“有一点吧。”赤木说，“之前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最近总觉得看不清楚黑板上的板书，所以我想，还是配一副眼镜吧。”赤木的个子很高，他在班级里的座位一直都很靠后。
“哦……那确实需要眼镜呢……”木暮喃喃地说。他仰着头，怔怔地望着赤木的脸，想象着这张脸添上一副眼镜的样子。可是，尽管他一直都觉得赤木很好看，还是完全无法把赤木和眼镜联系在一起。
“木暮，这个周末有时间吗？”赤木也看向他，“可以陪我去配眼镜吗？”
到了周末下午，赤木走出家门，来到他和木暮约定好的地方等他。还不到两分钟，就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赤木回头去看，那人正是木暮。
“赤木，我们走吧。”木暮笑道。
赤木点点头，和木暮并肩迈开脚步。今天的天气仍是晴朗而冷冽，木暮穿着一件棕色的毛线外套，胸前一排牛角扣，脖颈间系着一条淡蓝色围巾。对于大多数男孩子来说，淡蓝色似乎太浅、太可爱了些，可放在木暮身上却非常合适。午后阳光正是明媚，映得木暮鼻梁上那副圆眼镜清清透透，闪闪发亮。这画面落在赤木眼里，他心中暗暗生出了几分憧憬。
“赤木，你想配什么样的眼镜呢？”木暮问。
“我还没有想好。”赤木回答，“到店里之后试一试吧。木暮，我记得你国中时的眼镜和现在的不一样啊。”
“嗯，当时的眼镜是家人帮我挑的，现在再看以前的照片，总觉得有点傻。”木暮难为情地笑了笑，“眼镜的款式真的很重要啊。”
两个人随意地聊着天，直到附近的一家眼镜店。走进店门，赤木左右望望，只见四周的柜台中整齐地陈列着一副副款式各异的眼镜，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看起。
“请问，是您要配眼镜吗？先挑镜架吧，您想要什么样的呢？”店员热情地走上前来。
赤木沉默了两秒，然后低声开口：“圆形的。”
“圆、圆形的吗？”店员愣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毕竟，眼前这个面庞坚硬、五官粗犷的大个子，显然不适合清秀柔和的圆眼镜。
“……嗯。”赤木犹豫了一下，闷闷地点了点头。说完，他又几不可闻地补充了一句：“最好是银色边框的。”
“啊，这样的话，您试试这一款。”店员绕到柜台后方，取出一副银色边框的圆眼镜，递给赤木。这副眼镜斯文纤细，做工精致，银色的框架闪闪发亮。站在一旁的木暮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赤木接过这副眼镜，略微紧张地低下头快速瞥了一眼。啊，果然和木暮的眼镜很像。他在心中暗自感慨道。说不出为什么，他总想试一试和木暮一样的眼镜，尽管他明白它大概率不适合自己。其实，和木暮有关的事物都会让他暗生好感，哪怕是赤木原本完全不感兴趣的——比如印着可爱图案的短袖衫。
和木暮一道，赤木步伐有些僵硬地走到店里的全身镜前，戴上了眼镜。他感到脸有些发热，只怕木暮会调侃他的样子，更怕木暮看出他的真实想法。看到镜中画面的瞬间，赤木立刻低下头，摘下了眼镜。他的脸烫得更厉害了，心中不由得暗暗失望：戴上眼镜的自己，看上去简直像舞台剧中的滑稽演员，实在是太奇怪了。
“……果然不合适啊。”赤木低声说。
“赤木，还是让店员给你推荐吧。你之前没有戴过眼镜，所以可能不太清楚哪种款式适合你。”木暮诚恳地说。
这话倒是让赤木松了一口气。他听话地点点头，和木暮一起重新回到柜台前，让店员帮自己挑选。试戴了将近十副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中意的款式：圆角矩形，黑色边框，稳重而不会太过正式、严肃，仿佛是特意为赤木定制的一般。
验光、加工镜片一系列流程结束后，赤木和木暮走出了店门。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暗蓝的天空中飘着几片灰羽般的云彩。
赤木戴着他的新眼镜，有些好奇地左右张望着。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还可以如此清晰，风过树梢的轻颤，飞鸟翅膀的扑打，每个细节都纤毫毕现，让他甚至有些不适应。
“木暮，戴上眼镜之后，看得真清楚啊。”他转过头，想要同木暮说话，却恰好撞上了对方直直望着自己的视线，这眼神让他有些紧张。
“怎么了？我现在看起来很奇怪吗？”
“不不，完全没有！”被这样一问，木暮也仿佛被看破了什么似的有些慌张。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赤木戴着眼镜的侧脸。以前，他只觉得赤木的脸如同雕塑一般英挺端正，那双深深的眼睛让他尤其着迷。而戴上眼镜后，赤木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让木暮感到陌生而新鲜，只想把他的每个角度都看进眼里。自己见到了另一种样子的赤木——这个想法让他有种微妙的欣喜。
“……”赤木半信半疑。
“真的。”木暮恳切地望着他，“赤木，无论你戴不戴眼镜，我觉得都很好看。”
“……是、是吗。”赤木闷闷地应了一声，把视线移向前方，不再看他。木暮的心跳了跳，低下头，也被自己那句话弄得难为情起来。无论如何，自己说的都是真实想法，所以也没什么问题吧！他在心中自我开解道。
第二天上午，刚一下课，赤木的座位旁就围过来了好几个学生，他们脸上无一不显露着某种善意的好奇与兴奋。
“赤木，你也戴眼镜了啊。”一个男生说。
“以前完全看不出来你也近视啊！”另一个男生感慨道。
“赤木同学，好可爱呀！真的很适合你呢！”一个向来很活泼的女生笑嘻嘻地说，她旁边的另两个女生也笑着点了点头。
木暮站在赤木身旁，看着大家对赤木友好地一惊一乍、问东问西。篮球部的成员或许会认为赤木发起脾气很可怕，但他平时待人接物的态度却向来友好而礼貌。同时，赤木的成绩很好，每当有同学拿着习题来请教他时，他也总会为对方认真、准确、不厌其烦地讲解。这个成绩优异、热爱篮球、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大个子身上似乎有种奇妙的吸引力，让人想要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敬佩、四分友好去接近他。因此，无论男生女生，不时会有三五个人特意围过来同他说话。
木暮脸上带着不自觉地淡淡笑意，心中既有点小小的骄傲，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不管怎么说，是我第一个看到戴着眼镜的赤木啊。他心想。
下午，社团活动的时间到了。高中二年级的暑假结束后，篮球部只剩下六个成员，但每天的训练依然在队长赤木的安排下有序地进行着。可是今天，大家却发现队长的状态有点奇怪。篮筐下，他那向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赤木自己也注意到了。训练时，担心眼镜掉下来、被撞碎的想法一直困扰着他，让他的动作变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想不到一幅小小的眼镜竟然比体型庞大的对手更麻烦，他不由得有些焦躁。
好不容易捱到训练结束，回家的路上，赤木终于能够求助身旁的人了。“木暮，你平时训练会不会担心眼镜掉下来？”
“平常的话，还好吧。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用一根细绳把眼镜固定在后脑勺，我比赛时一般会这样做。”木暮抬头看他，脸上带着安抚似的柔和笑容：“赤木，你可能因为第一次戴着眼镜打篮球，所以不太习惯。其实，即使在运动过程中，眼镜也没那么容易掉下来。”
“……我还有点担心，正面防守时，眼镜会被撞碎。”
“啊，的确……赤木是中锋，肯定不可能避免正面肢体冲突的。”木暮皱起了眉毛：“赤木，你还是不要在打篮球的时候戴眼镜了。毕竟你的近视程度轻，基本上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你只用在上课时戴眼镜就好了。”
赤木思索了几秒钟，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还是只在上课时戴眼镜吧。”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木暮：“木暮，你真厉害。这些年你一直戴着眼镜打篮球，而且从来没有影响训练，真是了不起。”
“哎呀，我从小就戴眼镜，所以早就习惯了。”木暮急忙摇了摇头，“再说，我的位置和别人的身体接触比较少，所以一般都没问题的。”忽然被赤木这样夸奖，木暮不由得有些脸红。
树梢最后一片枯叶打着转飘落，迎面而来的北风也变得凛冽刺骨。时间过得飞快，深秋无声无息地退场，让步给更加寒冷的冬天。
紧接着，高中以来的第二个圣诞节就要来到了。
赤木的班级举办了一场晚会。课桌被摆成了一个圆圈，彩带装饰着教室的窗户，前后两块黑板也画满了可爱的圣诞风图案。当晚，窗外飘起了细碎的小雪，如同星星的碎片一般闪闪烁烁，更给这个节日增添了几分浪漫。学生们兴致盎然，就连平常对集体活动不感兴趣的人眼中也多了些许期待。
晚会开始后，有一个环节是两人一组进行猜拳，输了的人要从抽签筒中抽出一个问题来回答。猜拳倒是没什么，回答问题才是游戏的亮点，才是高中生们感兴趣的环节。木暮本来不打算参与，可在周围同学的连推带劝之下，不愿意让别人扫兴的他还是站了出来。而猜拳的结果是，他输了。
“木暮，快点抽问题呀！”学生们起哄道。
木暮无奈地笑了笑，把手伸进一个红色的小箱子里，随意摸出了一个纸团。展开纸团的瞬间，眼前的一行字让他当场愣住了。
“描述一下你喜欢的人。”
主持活动的女孩站在木暮身旁，大声读出了这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学生们立刻兴奋了起来，有人催木暮快说，有人满脸笑容地小声交谈着什么。毕竟，和“喜欢”有关的字眼，总是青春期少年少女们最关心的话题之一。尤其对于木暮这样长相清秀、人缘也好的男生，大家都很好奇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赤木却没有融进这片兴奋的氛围中。他一言不发，内心暗暗紧张了起来。他的手心渗出了汗，后背也不自主地挺直了。
“这个问题太难了，我可以换一个吗？”木暮小声请求。
“不行！”大家齐声反对。
“好……好吧。”木暮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在心中斟酌着应该怎么开口描述。“那个人……那个人也是二年级的学生。”
这句话一出口，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立刻放大了。
“那个人，喜欢篮球。”
“这么说，是女子篮球部的成员吗？”有人大声问道，木暮却摇了摇头。
“那个人，学习成绩很好。”
“那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木暮一条条说下去，同学们却始终猜不到那个人是谁，也无法根据描述想象一个对应的形象。终于，主持活动的女孩开口了：“木暮同学，你说最后一条吧。不管大家能不能猜到，你都可以下去了。”
木暮思索了几秒，低下头来。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都有意地回避着赤木的方向。
“嗯……那个人，戴着眼镜。”
一时间，整个教室安静了下来。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木暮，你说的人，其实就是你自己吧！”
此言一出，全班同学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有调皮的同学开玩笑说木暮太过分了，明明要描述喜欢的人，他却在说他自己，以此来糊弄大家。木暮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他在心中暗暗庆幸躲过了这个麻烦。因此，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的每一句描述，都是他喜欢的人。
只有赤木，像是没回过神似的，仍然愣愣地坐在那里。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真的是木暮自己吗？他反复地想着这个问题。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眼鏡君た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