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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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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明寒亭在逸云殿怎样天人交战的温煦,此时正在揽月阁快乐的躲清闲。
他是真快乐。
有吃有喝、不用干活,除了旧疾会让身子难受些外,小日子过得完全符合他对享福的所有概念。
太医院果真挑了最好的药材送来,温煦闲极无事,便捡选一部分调制出几味药丸。剩下的都交给阿桃密封保存,以备往后不时之需。
“殿下,您就出去走走罢,整日闷在屋里没准要得其他病症的。”
阿桃一边往案阁里塞药瓶,一边愁眉苦脸地劝。
她之前就为温煦委身一事伤心的不行,好不容易被褚晨哄好些,结果又迎来无召不必侍君的御令。
刚得宠就失宠,自家主子未免也太凄惨了。
温煦倒不这样想。
明寒亭亲临揽月阁已是破天荒,下令许他静心养病,非但不是失宠,反而更加显得他受陛下疼惜爱重。
心念已久的享福美梦终于成真,是以他在揽月阁一歇就是五六日。期间去得最远的地方堪堪只到小厨房,剩下时间几乎全在榻上消磨掉了。
用阿桃的话说,温煦仿佛是从被褥里长出来的。腰部以下不离根土,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而这在小婢女眼里,俨然是种看破红尘无欲无求的丧气行为。
“殿下,您瞧外边的景致多好呀,要不奴婢陪您去逛逛?再不然您到院子里晒会儿太阳也成啊,别老窝在被褥里啦。”
阿桃推开舷窗,一个劲儿的向温煦展示美景。
“走嘛走嘛,听说御花园里的玉兰和丁香都开花儿了,好看的很呢。”
拗不过小婢女絮叨,被抽走话本后温煦总算慵懒抬眼,舒展几下关节无奈道:“去找根竹竿罢,绑上棉线,咱们到小池塘里钓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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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确实是在榻上躺得太久,甫一嗅到空气里繁花盛放的馨香,温煦甚觉有种别样的舒爽惬意。
旧疾经过药物滋养逐渐好转,肺腑间传来的钝痛感摆脱,但他面色仍带着苍白病态。直到在暖烘烘的阳光下晒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出些许红润色泽。
“殿下您看!”
阿桃到底是个小丫头心性,乍见两条锦鲤交缠夺食,忙巴巴的凑过脑袋当个热闹事儿瞧。
温煦不禁失笑,自顾自甩出绑棉线的长杆,懒怠在乎鱼儿是否咬钩,转头又去打量新绽的栀子花蕊了。
风卷云舒,天朗气清,周遭一切都在怡人的氛围中显得恬淡静好。
——要是没有某道不合时宜的身影出现打搅的话。
国君大人从不远处踱步而来,迎面撞上,温煦自然是要行礼客套一番的。
偏偏今时不同往日。
明寒亭一贯空落的身侧,此刻多了位俊美青年。
“参见陛下。”
温煦淡笑垂首,待眼神偏转,唇畔的弧度更是蕴出零星清冷意味:“澄书哥哥。”
温澄书短促一怔,许是没料到温煦会主动向他打招呼。稍稍上斜的长凤眼轻挑,却是看向明寒亭:“陛下,那边的花儿开得繁茂,我陪您去观赏观赏罢。”
一个自称就能听出优势。
温煦与温澄愿只有三分相像,而温澄书则独占七分。
这么个宛如心上人剪影的大宝贝出现,狗皇帝不为之疯狂才怪呢。
温煦立刻乖巧退后让出道来。
明寒亭全程一张欠债脸,单从神情看不出喜怒,仅在经过人身边时脚步微缓一瞬。
他像是要说什么,可捕捉到温煦平静的侧颜后,终究是一言未发,沉默着走远了。
“殿下,他怎么会来燕宁啊?”阿桃疑惑不已,等依仗队伍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她方向自家主子问道。
“意料之中的事。”
温煦笑笑,低头往鱼竿上缠棉线:“宫里没有不漏风的墙,陛下近来对我独宠,这风声迟早都会传到北丘皇宫的。”
阿桃听得懵懂,她皱眉道:“是......因为您在燕宁获宠,北丘国君担心这份宠爱不够,所以要再送个皇子来增强两国维系吗?”
这是委婉的说法。
归根结底,还是温煦出身不高的缘故。
北丘将温煦送来燕宁实为试水,成则皆大欢喜,不成则棋子作罢。
眼见短短月余他就荣升宠妃之列,北丘国君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抱大腿的好机会了。连三分相像的温煦都能入明寒亭青眼,何况是占据七分容貌的温澄书呢。
单比较名姓就知哪个更得看重了。
北丘皇子均以澄字作排行,温澄愿、温澄书,温煦。
最后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掌权者眼里一枚可利用的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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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寒亭意外撞上温煦后,便改变路线带温澄书去了奇珍馆。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大概是时隔七日再见到温煦时,他连日没找没落的心在那一刻像是倏然找到了靠岸。
正是由于这股奇怪的安定感,他才下意识避开御花园,去一个温煦绝不会出现的地方呆着。
“陛下,您看上去像是有些疲累呢,不若喝杯香茶缓缓神罢?”
温澄书莞尔一笑,递过茶盏前还仔细的探了探温度。
明寒亭顺声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半审度半玩味的向他盯去片刻。
是张与温澄愿极其相似的脸。
五官俊美不失英气,身形颀长不乏匀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眸子。
——没有温煦能带给他的那种熟悉感。
“过来。”
明寒亭勾勾手指,温澄书就听话的在他旁边坐下。
神态是和温煦如出一辙的乖巧,不过青年面上总挂着淡淡的疏离,而眼前这人却是不露痕迹的奉承讨好。
明寒亭不觉眼底蕴出冷色。
他之所以会留下温澄书,就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温煦不是特别的。
同样的事换个人做并不会有什么不同,倘若他与温澄书相处久了也能对其记挂关怀,那他对温煦的种种不正常就可以解释了。
念及此,明寒亭沉声道:“孤尚未尝过正宗的北丘风味,今日晚膳就由你布置罢。也无需多精致复杂,做几道寻常菜式即可。”
他还是出于人道主义为温澄书考虑了的,未必北丘的每个皇子都会做饭。
但温澄书同他说过与温澄愿情谊甚好,既然心上人偶尔会下下厨,想来身为兄弟耳濡目染,做几道简单菜式该是拿手。
不料温澄书面露难色:“陛下恕罪,我并不擅烹调活计,若是陛下想尝,我可以告知御厨一些惯常做法。”
“算了。”
气度不如温煦就罢,手艺也比不上。明寒亭兴致索然。
“描摹作画之类的可会?”
温澄书见人神色阴沉下去,忙点点头道:“我曾跟随画师学过几日,后来专攻内力心法就很少摆弄了,还望陛下不嫌弃我技艺拙劣。”
“无妨,意随心动,画作画的就是个意境。你且试试。”
明寒亭对他这谦虚态度甚是满意,只当也和温煦一样,分明就不逊名家之作,却低调不加张扬。
然而真待温澄书将完成的画作呈到跟前时,明寒亭不由发自内心的叹了口长气。
“意随心动果然不假。”
温澄书听不大出来这话是讽是夸,暗暗察言观色半晌,他闷声道:“陛下定是在嫌我学艺不精了。”
学艺不精......倒没有。
画技是勉强能入眼,就是少了鸟瞰天地的磅礴大气。一样的山水湖光,观之远没有某人笔下的那副惊艳卓绝。
“罢了,有人教过孤一个法子,对提升画技有好处,你不妨陪孤一起领略领略。”
明寒亭颔首,周成海旋即心领神会,使唤小太监去取来几本书册。
温澄书还以为是讲作画技巧类的东西,等看清封页的几个大字后,脸颊猛然一红:“陛下......”
他神情含羞带臊,声线也变得柔情似水。
明寒亭斜眼一觑:“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这话问的就很有暗示内味了。
虽然当事人并没有丝毫这样的想法。
温澄书羞涩道:“回陛下,这是...春宫图。”
不应该啊。
据他所知,明寒亭是个不近美色的冷血暴君,登基三年从未有过任何旖旎韵事传出。
没理由他刚到燕宁皇宫的第一天,就被人拉着领略春宫图罢。
想来想去,温澄书觉得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因为他这张与温澄愿七分相似的面庞了。
“陛下是想在这里与臣探讨技艺么?臣......”
“别改自称。”明寒亭冷声一喝,截断了温澄书没说完的半句话。
他眸光忽锐,如刀仞般扫过青年陡然青白起来的脸色。
先前的种种不足他都能忽略不计,独这一点,入耳尤嫌聒噪。
没有温煦的命,还学温煦的病。
什么玩意儿。
喝完明寒亭方觉自己似乎反应过激了些,又见温澄书一脸迷茫,正惴惴不安的等他发落,心头那点不耐便更盛了。
“你退下罢。”
温澄书还没醒过神来,闻听此话,忙跪地行礼:“陛下息怒,臣...我、我先行告退。”
看着青年落荒逃走的背影,明寒亭脑中蓦然闪过两个念头。
温煦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呢?
以及......
好罢。
温煦的确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