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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犯病 ...

  •   陈恙半躺在床上看着喻晚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
      “爸爸,周末有什么安排?”他坐直身体。
      喻晚手也不停,随口回答:“关你屁事。”
      陈恙倒不恼,打趣说道:“不要一直写作业哦,累倒了我就没爸爸了。”
      喻晚背对他,拿书的手浑然不知地顿了几秒,片刻复原。
      陈恙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他盯着喻晚的背影看了会儿又拿开了烟,说道:“能不能现在跟我加个微信,假放完就删。”
      “不能。”喻晚回答得很决绝。
      “哦。”陈恙垂眸看着手心的烟,并不急着点上。
      喻晚很快收拾完东西,不知是不是被鬼附体了,他临走前居然开口喊了声陈恙:“诶。”
      陈恙立马抬眸,双眼放光:“你想通了愿意加我了?”
      喻晚拧开门,淡淡回道:“就是跟你说声,爸爸走了。”
      这话说完就真的走了。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陈恙不知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儿舍不得,好像有点儿出乎意料的开心,好像有点儿想哭。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究竟是对谁,总之很难受。
      他头皮发麻,心里无声念道:犯病了。
      点烟的时候耐不住手抖,打火机坠地好几次,后来干脆坐到了地上,低头点燃了烟。
      点好烟又仰头靠上背后的墙。
      单是拿烟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陈恙重重闭了下眼,心跳飞快,他又伸出就目前为止还风平浪静的另一只手抓住颤抖不已的左手。
      奈何手抖根本不止,倒是烟灰乱颤,筋骨抽疼,仿佛在血液中撕裂了所有。
      眼泪从他微阖的眼皮中夺眶而出,只淡淡一滴,好似生怕弄疼了他,掉落的无比轻,清风晓月般给他温柔,转瞬没了声息。
      连眼泪都在将他眷顾,他却一点也不知足。
      直到手里的烟烫到手,他才微微露出一点眼眸,出气似的把烟蒂甩开,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摁着手腕去厕所洗了把脸,靠着墙站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
      副北区。
      喻晚换好鞋懒懒地走进屋去。
      “饿不饿?”袁梅给电视剧按了暂停,转头问他:“冰箱里有切好的水果,挑着吃点儿吧。”
      “嗯。”喻晚把书包甩在自己床上,又走出卧室去拿水果。
      他在门口停了步,又端着水果去了客厅,打算跟他贤惠知心的老妈共享。
      “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啊?”袁梅随口问道。
      “有意思的没有。”喻晚挑了块苹果放进嘴里:“有病的倒有一个。”
      “哦?”袁梅听他这话,大概是遇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了,便也来了兴致,追问道:“有什么病?”
      “神经病。”喻晚想了想又改口:“缠人的病。”
      袁梅皱起一点眉,不解:“到底是什么病?”
      “算了。”喻晚也不解了,好端端的提什么那个烦人精,索性断了话题:“没病。”
      “又没病了?”袁梅眉深皱起来。
      喻晚:“……”过不去了?
      两人在这盘水果解决完之前一度没了话,主要归功于刚刚那个病不病的话题,弄烦了喻晚,后面的好一会儿他都懒得说话了。
      袁梅见喻晚脱了说话的兴致,也不再追问了。
      他这个儿子啊,最急人的一点就是懒得说话。
      心情好的时候兴许愿意跟你多说两句,没什么心情的时候多说一句都仿佛要他的命。
      你要再跟他闹两句,他都得不乐意。
      有的时候觉得他和同龄人不太一样,因为他话太少,甚至不愿和生人接触,不愿结实新的朋友,看起来有些社恐的意思。
      但又完全和社恐挨不着边,他就是懒,嫌麻烦,觉得交个朋友也不大有用,加上上一次交朋友遭的罪。
      太麻烦了,这也是事儿那也是事儿的。
      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埋进学习,却不愿抽出时间来交朋友,因为这是他的生活方式,没人能改变。
      与任何心理无关,只是习惯。
      袁梅有的时候挺心疼他的,别的孩子在这个年龄都是三个四个你说我笑的,就自家这个,独来独往也不爱笑。
      即便他知道喻晚心里没什么难受的事,但看到他一个人回家,从来都是一副冷漠的神色,总会让人觉得他心里藏了什么事,便也不由得有点儿心疼。
      归根结底,就是吃了这张脸的罪。
      黄昏无限走远,夕阳拉扯着夜幕。
      忙碌一天的喻早奔进家来。
      “我亲爱的老婆儿子!”喻早把公文包甩到沙发上,又松了松领带拥住沙发:“我亲爱的沙发!”
      “坐会儿吃饭了?”袁梅从厨房露出个头。
      喻早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喊着:“好的!”
      “去叫小晚来吃饭。”袁梅喊道。
      喻早躺了十秒才起身去敲喻晚的房门。
      “吃饭了儿子。”喻晚无奈喊道。
      喻晚放了笔,起身去。
      “跟大家宣布一个事。”袁梅抿笑坐在上桌。
      一儿一父自顾自吃着,不甚在意地哦了声。
      “什么反应!”袁梅极为不满意地拍了拍桌。
      喻早连忙放下碗筷,鼓掌叫道:“哇!那好棒哦!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
      袁梅这才满意起来,跟大家宣布道:“我偶像的漫画又出新周边了,我打算给大家添件新衣服。”
      “想给人冲销量就直接点。”喻晚无奈打破:“别给我买,我不穿了。”
      袁梅:“……”当年为什么给他生了一张嘴???
      用一贯的怼儿子话来说,就是白眼狼。
      “吃饱了。”白眼狼抽了张纸巾擦嘴。
      袁梅喊道:“别急着走,把碗洗了。”
      喻晚看了眼满桌狼藉:“……我手有点骨折。”
      “我帮你正骨。”袁梅笑意里含着不由分说的放你妈的屁。
      喻晚终于无奈,放下身段来:“你偶像的新周边给我买两套。”
      “OK!”袁梅笑了笑:“我这就买,你去写作业吧,洗碗这种事还是爸爸来。”
      喻早从饭里露出头:“……我要三套。”
      “你就是买十套也不行。”袁梅摸出手机。
      “不公平。”喻早筷子一搁:“凭什么。”
      “首先你没有儿子的身材,穿不出我偶像的画风,所以你的三套大可不必。”袁梅侃侃而谈。
      喻早:“……”
      话说这一家有个袁梅也是件好事,她就是那种疯狂追求二次元,并且爱屋及乌爱上画手。每次周边一出,总是第一批抢购,每次还不止买一套,如果是海报立牌吧唧之类的都是自己收藏着,如果是衣服之类的必须给家里老的少的都安排上。
      喻晚就成了她的模特,他最喜欢看喻晚穿上那些周边的样子,她有时候总觉得喻晚就像是漫画里面那些人物。
      也许是少年气,和出挑的长相身材。
      也许冥冥之中就很像偶像漫画里的男主。
      夜深而去。
      陈恙在一盒烟里挑了一根,是炫赫门。
      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总有挑烟抽的习惯,细烟各种牌子的买来拆分组装成一包,粗烟又组成另一包,每一包里都没有重复的烟,每次抽都是挑着抽,或者说抽一根。
      他没有特别钟爱的牌子,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追求贵一点的烟,他抽烟总觉得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主要是看颜值。
      但在外面就不会拎出这个习惯来,因为给人散烟的时候如果给这个和给那个的不一样,要是这个的特别好,那个的又特别劣质,就不太好,别人会觉得你对他有意见。
      出于社交的一贯作风,他会偶尔藏起自己奇奇怪怪的小癖好去适应别人。
      这根烟是蓝色的,烟嘴有点甜味,他轻抿一口,弹去一点烟灰。
      转身移步到窗前的椅子上。
      窗前放置着一个木质大方桌,由白色油漆染成,用来他画画。
      窗户那一块儿约莫一米长,木桌就十分强势地凭借着自己六分米的身体霸道行事,直截了当地占据了窗户的五分之三,空下的那五分之二站着一盆假树,假树本也生得瘦小,根本不占多大地势,中间还留了个五分之一的空隙,足以塞下一个陈恙。
      木桌上放了两盆仙人掌,然后就是一些琐碎的,闹钟、台灯、颜料、画本、笔什么的。
      桌子配套的靠椅贴着床侧。
      紧贴床头的是电脑桌。他心情不好时,就爱放空自己,拉上窗帘,手机关机,空调温度调很低,裹上被子,坐在床头看开心宝贝。一看就是好几天,不同外界交流,不与旁人联系,就是这样完完全全地在这个热闹的城市里消失几天,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去做一件无聊至极的事。
      渴了喝几口水;饿了也难得做饭,顶多抽几根烟;甚至困了也不睡觉,非要等到身体完全透支好几天才会放任自己好好睡上一觉。
      陈恙盯着夜幕发了会儿呆,被电话叫回来。
      “萧总。”陈恙侃笑。
      “哟。”电话那边的萧禹州无力笑了笑:“c爷。”
      “什么事呢?”陈恙弹了弹烟灰。
      “我过段时间去你那儿一趟,提前跟你通知一下,到时候最好是让我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c爷。”萧禹州话里有话。
      陈恙抽掉最后一口摁灭烟:“c爷一直完好无损,随时等你来观摩。”
      “对了。”萧禹州说:“听我说完……我到时候要给你带点药来,你不许拿到就扔,这个是我爸在法国的一个心理医生朋友那里弄来的,你试试,如果不行再扔吧。”
      陈恙垂眸,轻叹一口气:“行,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抱希望干嘛啊?”萧禹州强笑:“要抱也是你抱啊。”
      陈恙打趣道:“我才不抱,我要抱也是抱美女啊。”
      “行行行。”萧禹州说:“抱美女抱美女,三年没见抱个美女回来过。”
      “美女太多了,不好下手。”陈恙说道。
      “不谈也好,你这毛病,要是哪天跟个美女睡觉起来,美女一看自己的男朋友一夜白头,不得吓死。”萧禹州抖了抖:“想想都瘆人。”
      陈恙笑了起来:“给老子爬。”
      不知这晚熬到多久才终于躺到床上,虽是躺了上来,却不有睡意,突然很想给喻晚发发消息。
      但却没有他的微信。
      哎。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陈恙想到这里没忍住笑了笑。
      翌日。
      这天没了以往的太阳高照,少了些许燥热,自然去了些烦闷。
      喻晚趁着这个不是很热的时间出门去书店挑几套题。
      碍于喻大懒人实在是太懒了,去趟书店都懒得走走路,最后选择了骑着小电瓶上路。
      ……
      “臭老头?”陈恙在邓爷爷门口偏出半个脑袋:“猜猜我是谁。”
      邓爷爷手里拎着只陈旧的水壶,驮着背倒水,闻声抬眼看去。
      见陈恙的半只脑袋,他脸上并不添喜,心里倒是高兴得像是猫在挠。
      “怎么一点儿都不欢迎?”陈恙撇嘴走进屋里去。
      “看吧,我是不是很信守承诺。”陈恙拿过他手里的水壶帮他倒起水来:“说放假来就一定会来的。”
      倒好水递给了对面驼背的老头子。
      邓爷爷接过,捧着水杯坐在一旁喝起。
      “今天气温不高,不适合吃西瓜。”陈恙坐到他旁边去:“你不会给我准备西瓜了吧?”
      邓爷爷嘿嘿笑了两下,又仰头灌了口水。
      “笑什么?”陈恙道。
      邓爷爷放了水杯就不再笑了。
      陈恙:“……”
      “哎哟哟哟,你这臭老头怎么越来越沟通不了了,以前吧我还能勉强跟你说上两句话,现在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陈恙不满起来。
      臭老头难得地开了回金口,他指着门外的一片天,含糊其辞:“要下雨了。”
      “你怎么知道?”陈恙笑了笑:“看天气预报了?”
      邓爷爷笑了笑摇头。
      陈恙再次陷入无奈:“摇头干嘛?”
      对方又不说话了。
      陈恙:“……”
      论一个疯子的自我修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说起话来你基本不懂,这一点臭老头做得很好。
      陈恙百感无奈。
      “问你说个事儿。”陈恙道:“最近有什么爱吃的没?”
      邓爷爷看他一眼,似乎听懂了,他苍老的眸子里埋了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有些不属于疯子的复杂意味,突然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来。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杏花糕。”
      “恭喜你答对了!”陈恙却不附和他的情绪,笑道:“一年前的时候我这样问你,你也是这个回答,看不出来啊,还是个长情的老头子,一年了还喜欢着呢。”
      “但你未免也太折磨人了,我给你带过好多次杏花糕了吧,也没见你吃过一次,回回都是包起来放柜子了,我下一次来的时候都发霉了。”陈恙看着他,又不忍心:“算了算了,给你买,但是这个破地方没有杏花糕,网上买的可能也挺慢的,那怎么办呢?”
      “读书真麻烦,都不能随时乱跑”陈恙抱怨完又说起来“这样吧,下周,下周星期五一放我就去江苏给你买,为了你我还得跨省跑那么远,怎么样?幸福吧?”
      “我真是个大善人。”陈恙自我点评。
      邓爷爷又念了一遍:“杏花糕。”
      “知道了,杏花糕杏花糕。”陈恙说着唱了起来:“杏花酗酒春风醉雨知多少,杏花,你为啥抽了我一个大嘴巴,也罢,关掉可以预测死亡的机器吧。”
      “没听过吧?”陈恙唱完笑哈哈地问他。
      邓爷爷皱着眉。
      陈恙继续笑他:“看吧,井底之蛙了吧,这都没听过。”
      笑完又底下调子来问他:“话说,你为什么对杏花糕情有独钟,是因为你儿子或者妻子吗?”
      邓爷爷不说话,瞧着天空若有所思。
      陈恙也跟着望过去:“哟,还真下雨了,挺准啊你这天气预报。”
      邓爷爷看着雨,陈恙也看着雨。
      陈恙起身来:“我去外面看看雨啊。”
      邓爷爷以为他是要走,连忙起身拦在门前。
      “哎哟我不走。”陈恙无奈笑了笑:“我就到门口转悠转悠。”
      臭老头“哼”了一声,坐会去。
      陈恙看着他,也跟着一“哼”,出了门。
      他走回巷子口,坐在石墩上点了根烟。
      他一直不在邓爷爷面前抽烟,怕他又念叨自己。
      ……
      “多少钱?”喻晚把几本书放在柜台。
      售货员微笑说道:“七十一。”
      喻晚付过钱出了店,探头一看都下雨了。
      不过这雨势也不大,戴上头盔一路驰骋到家应该没什么问他,他顺着有房檐的地方慢步走到自己的小电瓶那儿去。
      即便是下了雨,他也懒得跑两步。
      不远处传来一耳口哨声。
      是巷子口抽烟的陈恙,这都能遇到,他惊喜无比,口哨一吹又喊了他一声:“同桌!喻晚!”
      喻晚这才侧头看了过去。
      一见是那个烦人精,突然就快了步伐走向小电瓶。
      问:如何使一个懒惰的人改变?
      答:身边有个陈恙。
      “……”
      “诶!同桌同桌!”陈恙追上去:“这么急要去哪里啊?”
      “逃命。”喻晚淡声道。
      “逃什么命?谁追杀你?”陈恙笑说:“别怕我保护你。”
      “逃你。”喻晚说。
      陈恙撇撇嘴:“这就不怎么浪漫了。”
      喻晚:“……”浪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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