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黎生两手空空地跑出家门，连身份证也没有带，像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
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有几处裸露的伤口沾了水，开始发炎。
在街头浑了几天日子，终于晕了过去。好在从前一个高中的好兄弟正好看到了他，把他弄回了家，留了他在家。
养好了伤黎生主动提出要离开，同学要他再留几天，他笑着拒绝，离开了。
因为没有身份证，他只能去搬砖、端盘子，做最低等的体力劳动。
他现在没办法去找余栀，他带不走他。他想等自己有能力时，再去找余栀。
至少…至少他得有钱。虽然有了钱不一定能让余栀的妈妈不再寻找逼迫余栀，但至少可以让余栀选择孤注一掷跟他走时，不会过得太苦。
后来，黎生去了A城，他想离余栀近一点。
在那里，他遇见了以前的那个室友。他似乎很惊讶，问黎生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生轻笑着，三言两语带过去，坦然地将他和余栀的关系公之于众。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要让他们的关系坦坦荡荡。
但出乎意料的，他曾经的这个室友并没有过多地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都想好了，那兄弟挺你。我先想办法给你找份稳定点儿的工作，你总不能一直这样飘着。”
又过了一个星期，他才回来找黎生，他去了黎生老家，顺便带过来了黎生的身份证，说是他姐姐给的。
黎生捏着那张身份证，久久无言。
室友介绍黎生去自己一个亲戚开的酒店工作，工资虽然不算太高，但包吃住，好歹是个落脚的地方。
在这里，黎生从酒店大厅的一个钢琴演奏者那里第一次知道了《绿袖子》的故事。
一瞬之间，黎生明白了余栀为什么会给他弹这首曲子。
传闻中的英王亨利八世，一生残暴，背负骂名，而他这段所谓的爱情，却被人歌颂。
黎生明白余栀的意思了。
他是个男孩子又如何？他被人嘲弄又如何？他不在乎，他只是真心喜欢他。
余栀是认为自己与黎生的这段爱情是值得被歌颂的。
余栀对他也是一见钟情。
那次，黎生想余栀想得更是发疯。
他想余栀的《绿袖子》，想余栀的《余生》，更想余栀。
他拼了命地赚钱，省吃俭用，几年过去，倒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但远远不够，和余晴比差得还是太远了。
直到一家濒临倒闭的大公司给黎生带来了机会。
在那家公司岌岌可危时，大多数人都纷纷抛售公司股票和股份，黎生却察觉出了点儿苗头，他赌了一把，拿自己三年的积蓄买下了公司5%的股份。
幸好，他赌赢了。
原本要倒闭的公司再度崛起，一夜之间，黎生也跟着身价暴涨。
拿到钱后，黎生第一时间买了一套房子，想着余栀的喜好斟酌着，把房子一点一点布置起来。
房子里渐渐地，有了余栀的影子，黎生光是看着，都能想到他们以后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等到终于觉得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了，黎生才回了家——他想让家人接受余栀，再去接他回家。
那是黎生第一次感觉到，钱可真是个好东西。有了钱才会有好的生活，有了钱才会有人巴结你，才能保护爱的人。
黎生离开了三年。三年里，父母好像苍老了许多，姐姐也已经嫁人了。
黎母看着儿子，似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是一叹，道：“让你姐姐姐夫陪你去D城吧，我和你爸年纪大了，跑不动了。”
黎生沉默着，跪下，给父母磕了一个头。然后，带着紧张又雀跃的心情和姐姐姐夫去了D城。
然而，当他满怀信心地敲响了余家的门，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余晴面色憔悴，看着黎生的目光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你竟然还会来吗？你还来干什么呢？小栀已经去世两年多了。”
黎生的脸一下变得雪白，脸上挂着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去：“阿姨，别开这种玩笑，不吉利…”
余晴看着他，冷笑道：“我也希望只是个玩笑，但并不是。”女人面色苍白，喃喃道，“小栀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黎生没动，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站着。
黎月有些担忧地看向他：“小生…”
黎生回过神来，神色木然，道：“没事，我就是，没想到而已。”
没想到他在策划他们的余生时，他们已经没有了余生。
余晴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黎生没动，只是看着余晴。
“他被我送进了戒同所，大概半年之后，出了意外。”
余晴目光空洞地盯着客厅尽头落地窗前的钢琴，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他那时一直抱着那个装花的破袋子，我说等他回来就不会要了，他却说他想和它在一起。我现在才明白，他那时指的是你。”
余晴说着，有些崩溃：“你说你凭什么让我儿子这么喜欢？那半年每天都会有人跟我汇报他的情况，他咬牙受了半年苦，却还是那么喜欢你，每天都会重复一句，我爱黎生。凭什么！”
余晴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是什么反应，她已经忘了。
囫囵地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然后回了家，看着客厅里的钢琴，还有墙上挂的照片时，那颗僵硬许久的心突然就开始动了。
她茫然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突然意识到：家里以后只有她一个人了，余栀不会再回来了。
余晴忽然就落下泪来，自言自语道：“我突然就想起了，小栀小时候被我抱在怀里的模样。我生了他，却没好好养他，只让他练琴，别的一概下关心。是我，害死了我的儿子。他不喜欢我当妈妈了，所以他走了…”
黎生眼睫微颤，道：“阿姨，能带我去看看他吗？我想见他。”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黎生很淡定，他看上去没有太难过，但从沙发上起来时却踉跄了一下，幸亏他姐夫搀了他一把，才让他不至于栽倒在地。
黎生怎么可能不难过呢？他难过的发疯。可正因如此，才找不到合适的反应，来面对爱人的死。
余晴给余栀买了一座墓园，修建得很漂亮，却让那个小土包显得更孤独可怜。
“小生。”黎月有些担心，她怕黎生看到余栀的墓会彻发疯。
可黎生现在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气定神闲。他俯下身，在墓碑上烙下一个吻，仿佛在他面前的，还是那个如同栀子花一般的少年。
黎生用手一遍遍地抚摸着墓碑，道：“我以为我有了足够的能力，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他靠着墓碑，微笑着和余栀聊天：“小栀，你想我吗？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
墓前不知是谁给余栀放的栀子花，早已凋零，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干，花瓣散了一地。
黎生捡起那根凋零的花枝，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说：“谁把这个放在他面前的？他不喜欢光秃秃的栀子花，不好看，下次要给他放漂亮的…”
看过余栀之后，黎生说要留在D城一段时间，黎月不放心，就和丈夫一起留了下来。
黎生看上去并没什么事，只是异常忙碌，好像有做不完的工作，也有去不完的地方。
黎月只当他在分散注意力，也渐渐地放下心来。
可有一天，黎月去敲门，却怎么都没人开。她找酒店前台找了备用房卡开了门，却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封简短的信。
上面一写着：姐，我错了。我不该让他一个人等我那么久的，我应该一开始就去找他。不用找我，我去找小栀兑现承诺了。
黎月下意识地往外跑，可还没到门口就停了下来。没用的，她来不及。黎生已经下定决心了。
黎生给余栀的诺言是栀子花，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一生的守候与喜悦。
前半句是他们共同的誓言。而后半句，余栀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等他很久了，现在黎生要去兑现承诺，将团聚的喜悦带给余栀。
墓园里，一个男人靠着墓碑，手里拿着一支栀子花花，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去找他的爱人了，那个漂亮的，像栀子花一样的少年。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