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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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中午，一家港式茶餐厅。
陶远行正在翻看这家餐厅的菜单，对面的陆泊在看酒水单。他俩之间这略带凝重的氛围，配上餐厅里温润柔和的背景音……
陶远行仔细感受了一下，觉得本桌有一种诡异的安详。
“我们先看看，”陶远行还是没忍住，对等待在一旁的服务员开了口，“一会儿要点餐的时候再叫您吧。”
年轻的服务员如蒙大赦。
陶远行瞄了一眼陆泊，发现对方推了推眼镜，然后继续认真地翻看酒水单，仿佛那上面有簪了花的82年拉菲。
陶远行不动声色地深呼吸。
这地方确实是他选的，平心而论也没什么毛病：餐厅氛围安静，桌与桌之间有一定距离，很适合谈话；菜系和菜色都很正宗，价格也亲民，很适合吃饭。
如果单从口味上来讲，这家餐厅也是陶远行来到平市后，吃过的味道最好的茶餐厅了。
所以，不是地方有问题，大概率就是人有问题。
陶远行当然知道他和陆泊目前有什么问题。
他们一个觉得自己那天把话说得很清楚，拒绝得很彻底；另一个却单方面觉得自己没听见这句话，不仅如此，还引申出了其他相关含义：我们现在的差距太大了，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天地良心！他当时是这个意思吗？是吗？啊？
陶律师头一次根据前男友的反应质疑了自己的专业性：是他的表达有问题？
所以那天，陶远行看着陆泊阐述他们在事业上、生活上的异同，还有分开的这十年间可能会存在的焦虑和疑惑……最终还是答应了见面。
一次拒绝没用的话，那就干脆多来几次吧，谁怕谁啊。
陶远行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即便他心里清楚，对陆泊来讲，多次和一次的拒绝应该是没有区别的；而对自己来讲，拒绝得越多，自己越难受不说，到最后恐怕还真的……不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
所以陶远行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他仔细地想过，结论是不知道。
他的脑子是团浆糊。
而这团浆糊的不流动程度，在昨天例行觐见赵冰青之后，达到了顶峰。
他给赵冰青交了作业，把那四种依恋类型和成因背得滚瓜烂熟，却没想到赵冰青不按常理出牌，点点头之后，问了他一个特别直白的问题：
“陶远行，你还喜欢他吗？”
陶远行直接愣住。
见他不答，赵冰青又问：“之后，你想要和他怎么办呢？”
这次是在赵冰青的工作室里见面的，巨大的落地窗和暖黄色的光源让一切都显得很温馨。陶远行盯着不远处窗台上一个装饰用的木质机械水母，水母的触手在有规律地摆动。
陶远行催促自己的脑子也快点动起来。
“纯粹的爱情，在青少年身上很常见，在已经进入社会的成年人身上却极不常见。”赵冰青用平和的语气阐述着一种事实，“成年人的感情可能会掺杂很多因素，彼此的条件，相互之间的助力，背后家庭可以给出的支持，以及个人的工作、结合之后周围人的看法，等等。”
“甚至，在有些人那里，就连谈及爱情都是一种可耻的表现。他们会说，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把年纪了，谁还跟三岁小孩似的，问别人你喜不喜欢我？”
“但是，我们之所以说真爱伟大，不是因为它带给我们的感觉有多么美好奇妙，而是因为它在跨越了时间与空间之后，依旧能够存在，依旧不会被强风与巨浪侵蚀。它就在那里，你认或者不认，它都会在。直到有一天，它可能真的会消失，但也大多不会有任何原因。”
“所以，你的这份感情，真的消失了吗？”
赵冰青等了一会儿，又说道：“这几个问题，你可以先不用着急回答我。或许你也可以先想一下，你自己，真的将这些思绪理清楚了吗？”
陶远行当然没有理清。
他和陆泊之间的牵扯太多，太久远。
到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导致他们之间的羁绊也看似是被时间的长河冲淡了。可实际上，他们又谁都清楚，根本就没有。
在陶远行这里，陆泊是他活了28年，唯一可以寄存情感的人。即使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见这个人了。
他对陆泊的这份爱，隔着十年时光，隔着山川湖海，隔着太多太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事情……
陶远行知道，这一次见面，注定不会像他之前所希望的那样了。
陶远行没什么心思点菜，干脆按照这家餐厅的招牌，荤菜和素菜各来一种，再加一盘肠粉和几种早茶蒸点，不多，估计陆泊也跟他一样，心里藏了一堆事，放不开手脚吃。
几秒之后，他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负责酒水的陆泊点了两杯招牌，冻柠茶和丝袜奶茶，没了。
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陶远行吸了一口冻柠茶，终于开了口：
“是马老师跟你说了我的事情？”
陆泊点点头：“没说具体的，只说……你这件事，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陶远行笑了，扶额：“我就知道，王谦肯定得告诉他。”
“我和马老师是在港大认识的，”陶远行解释道，“王谦是马老师的学生，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却没想到陆泊看向他：“港大？”
啊？你不知道？
陶远行瞬间觉得自己说多了。
“现在知道了。”陆泊笑了一下。
“所以……”陆泊看了看陶远行，试探问道，“你遇到的这个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吗？”
陶远行看向陆泊的目光中带了一点探寻，意思也很明显：我跟你说了，你能听懂？
隔行如隔山，陆泊不保证他能全部听懂，但陆泊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事情。
陶远行顿了顿，无法，开始组织语言。
这事用大白话说起来也简单。丁佑真最近代理了一起法律援助案子，案情简单，证据链完整，正常来说，不可能败诉。
然而，一审法院将开庭通知寄给了当事人，当事人拿到后也很重视，便亲自将它送来了律所。可非常不巧的是，那天陶远行和丁佑真一起公出，去处理了另外一件案子。
又非常“巧”的是，杨纪正好在路过前台时看到了那位朴实的当事人，跟他聊了两句后，便让李童将他领进了所里。
最终，当事人将开庭通知交给了李童，李童送走当事人后急忙回到自己工位，好像是处理了一件非常紧急的事。
再之后，他拿起一直放在办公桌一角的开庭通知，穿过走廊，经过了一段监控死角，将那张纸放在了陶远行的工位上，还拍了照片。
——这些，都是有监控记录的。
陶远行那天是在回律所的路上接到了李童的电话，当即就觉得奇怪，留了个心眼，挂掉电话后便立刻打给当事人求证。
然后他得到了对方的确切答复，说确实有这么个事。
等陶远行回到律所后，就看到了自己桌上的开庭通知：文件盖的是电子章，再用彩色打印机打印出来的，现在很多法院都这么干。开庭的时间是在4月2日。
陶远行检查了一遍，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便将开庭时间同步给了丁佑真。
然而，法院的实际开庭时间，比这份通知上的开庭时间，早了整整一天。
律师未在规定时间内出庭，这件法援案子败诉了。
当事人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律所开始倒查，于是陶远行拿出了法院的通知，以证明他们这边收到的开庭时间的确是错的。
然而李童看过通知后却说，不对，当事人把通知给了我，我记得很清楚，那上面写的时间就是4月1号，不是2号。
然后，李童拿出了自己拍的那张照片：照片拍下的开庭通知上写的时间，确实是1号，是法院的实际开庭时间。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你当时就拍了照片，为什么不发给我呢？
你拿到的通知时间是1号，为什么放在我桌上的却是2号呢？
你拿到通知后，明明可以在送当事人离开律所、经过我工位时就顺便将它放我桌上，但你为什么又先回了自己工位，处理完你所谓的急事后，才舍近求远地给我送通知？
陶远行当即就要说出自己所有的怀疑，然而却李童先一步提出问题：“陶律师，不会是你自己为了推脱责任，做了份假的吧？”
于是陶远行明白了，这就是冲着他来的，或者是说，是冲着他的师父丁佑真来的。
再后面就是扯皮与现在的停职，而这事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陶远行无法预计。
但……陶远行眨了下眼睛，还是没有向陆泊说出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应该都不会再回中亦律所了。
陆泊听完后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有什么我能做的吗？”陆泊问。
陶远行挑了下眉毛，摇头：“没有。”
“陶远行，”陆泊看着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这段时间怎么生活？”
陶远行震惊。
“那个，”他觉得有必要向圈外人解释他们这个群体，“我们律师，虽然给人的感觉一直都很小资，但你不会觉得……我工作了好几年，没有积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泊的表情产生了一丝裂缝，他低下头说道，“对不起。”
陶远行眉梢动了一下，再次震惊：啊……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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