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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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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初赛在学军中学,卢霖他们几个之前商良着一块去的,但钟今和何年都拒绝了。
钟今要送方流喧去兴趣班,其实方流喧可以自己去,但他好不容易有了双休,打算陪陪方流喧。
十月底天气彻底开始转凉,他们出门前钟今强迫方流喧在卫衣里边又套了件薄毛衣,出门后他又后悔了,因该套件厚毛衣的。
方流喧无奈:“我真的不冷,你还说我,你自己才穿两件。”
钟今帮她背着琴,“我底子比你强,不能比,早上叫你去晨跑你不去,整天问光坐着不动,风一吹进医院了吧。”
方流喧辩解:“我那是传染的,班里很多人都病了。”
确实,最近流感开始兴起了。
钟今走了几步帮方流喧把帽子戴上,不放心地嘱咐:“结束后不要自己来找我,在兴趣班等我过去接你,知道吗?”
“嗯。”
方流喧的兴趣班在一片商业区,钟今除了接送她外没怎么来这边,把人送到机构他就走了。
他懒得去等公交了或者地铁口,打的去了学军。
他在车上跟何年发消息。
Z:你到了吗?
.:在路上
Z:吃早饭了么?
.:……九点多了
Z:谁知道,万一你睡迟了没来得及吃早餐呢?
.:……
Z:你怎么去学军?
.:地铁
钟今抬头跟师傅说:“师傅,一会在学军附近的地铁口停车。”
师傅话里带着浓重的濯城口音,尾音轻轻的:“行,周六呢还要回学校?”
钟今看出窗外,路道旁的树已经变黄有了枯落的景象。这个点店门才陆陆续续开门,看起来萧条又兴旺。
“是啊,学校不做人——哎,刚刚经过那个像贝壳的建筑是什么?”
师傅看了眼窗外:“哦,那是歌剧院,我女儿干音乐的,昨天还听她提了嘴过几天有个大钢琴家要来这表演呢。”
“哦。”钟今神色淡淡的,赏景的兴致忽然就没了。
钟今还没到站口就看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心情顿时又好了,低头敲着键盘:你到哪了?
那道身影低了头,三秒后钟今手机振了一下。
.:最后一站
钟今笑出声,让师傅在何年身后不远处停了车。
“最后一站,你的目的地不是这儿?”他从后面拍了一下何年的肩。
何年没被他吓到,回头面不改色地编借口:“这不是最后一站?”
“行,你说就是。”钟今跟他一块往前走,笑问,“这么笃定我会在这等你?”
何年顿了一下,“我在看鸟。”
钟今笑出声,“好,你是在看鸟不是在等我,是我自做多情了。”
何年:“……”
秋风吹落枯叶,打着旋在空中转着,落了地又飞起。
钟今抬头看着落木上的鸟雀,忽然说:“南城有个鸽子广场,我和我妹都爱去那,心容易定。”
“秋山广场也有鸽子。”何年说。
钟今穿的也是卫衣,手揣口袋把路中央的小石子踢回花圃边,问:“你怎么知道?”
何年:“我妈爱去。”
钟今点头:“有时间带我妹去。”
他抬头时用手肘拐了拐何年:“前面是霖子和陈林颖么?”
何年抬头看去:“嗯。”
“霖子!”钟今喊了一声。
前面两人回头,卢霖欣喜欢:“今哥!年哥!”
前面两人停下来等了一下后面的人,卢霖问:“你俩一块来的?”
钟今:“没呢,站口碰到的,你俩一块的?”
卢霖:“不是,地铁上碰到的。”
钟今和何年都不大识路,跟在卢霖他们后面,钟今问:“咱们学校就四个人?”
陈林颖说:“没呢,高三有三个学长,高一有两个。”
“喏。”卢霖冲街对面一个男生扬了扬下巴,风灌进脖子后又立马缩了回去,“前边那个,高三的年级第一。”
那人背影挺拔,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低头看手机。
钟今笑道:“社交范围很广嘛。”
卢霖摇头:“听说他性子冷,除了本班的人跟谁都走不近,认识他主要是长得确实可以,还有就是他名字很独特。”
“叫什么?”
陈林颖:“熊达,他有个双胞胎弟弟,叫熊垩。”
后头两人皆是一愣,钟今笑道:“确实独特。”
一共六个考场,何年一个人在2号考场,另外三人在1号。
还没开考,钟今拽着何年不让他进考场,两人一块在走廊吹风,无意间听到那个叫熊达的学长在走廊打电话。
“我在学军,考完帮你去拿。”
“周煜下周不是要去南城么?让他给你带过去。”
过了很久他才说下一句,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你这转学了还不如不转。”
“行了,要开考了。”
钟令和何年其实没怎么听,一个在骚扰,另一个被骚扰,只抓到了两个关键词,南城和转学。
在何年答应考完出来等他后他才放何年进考场,转身时两人都和熊达对视上。
钟今礼貌地冲他笑了笑,他点头回应。
他好像赶时间,匆匆写完提前了十五分钟交卷,在暂放处把东西拿完就走了。
钟今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高三的就是牛。
结果五分钟后他也交卷了。
他在暂放处的只有一个手机,走廊不让等人,他拿了手机就下楼了,在一楼大厅看到了何年。
他笑着走过去,“这么厉害啊?”
何年原本是倚着墙边给他妈发消息的,见他来了关了手机跟他一块出去:“刚下来没两分钟。”
正午出了太阳,但风力依旧不小,钟今抬手挡了一下太阳光,“中午了,一块去吃饭呗,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吃过一餐呢。”
何年没应他,他偏头看过去,发现他在犹豫。
最后他说:“我跟我妈说一声。”
钟今意外,但没多问:“行。”
他们出了校门何年才给他回复。
“去哪?”
钟今:“介意带上我妹么?
何年想起上回碰面,说:“关键在她吧。”
钟今:“她介意就自己去吃。她这会在商业区,她要是不介意就在那附近找家饭店吧。”
方流喧这会还没下课,还有几分钟,他们进了地铁她才回钟今。
毕竟一块生活了两年,方流喧问:“我介意你是不是就不带我了?”
钟今回了个点头的火柴人。
方流喧:“我不介意。”
钟今把出声孔递何年耳边,把那句话重新放给了何年听。
何年听后说:“听着有点勉强。”
钟今叹了口气:“她总不能一直这样。”
何年问:“她叫什么名字?”
钟今:“方流喧,流水的流,喧闹的喧。”
何年:“你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钟今摇头:“她是我小姨的女儿,两年前我小姨和姨父都走了,留她一个人。”
何年愣了好一会,钟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出什么神呢?”
何年摇头,没再说话。
钟今在手机上订了餐厅,周末人多,没那么快到他们,接上方流喧后钟今带着两个人逛了整个商场,但最后只给方流喧买了些冰糖水果,顺带请了何年。
方流喧吃的时候手沾到糖了,找了洗手间去洗手,两个男生在外边等。
何年逛了一圈没说什么,方流喧进卫生间后他问钟今:“带她逛这么大一圈干什么?”
钟今看着他手里所剩不多的水糖水果,说:“看她喜欢什么,她生日快到了嘛。”
结果还有意外之喜,他发现何年喜欢吃甜的。
何年:“……你也是够能折腾她的。”
钟今笑道:“她倒是逛得开心,辛苦你陪我们跑这一趟了。”
何年摇头:“我也在找东西。”
钟今订的餐厅算不上高档,但装修很独特,很有学术风格,简约明亮,每个卡坐之间都有个半人高的书柜隔着,也相对隐私。
方流喧跟她的琴坐一边,钟今跟何年坐一边。
有其他人在方流喧一般不会说话,闷头玩着她的消消乐,耳朵却把他哥和另一个哥哥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真是好一出孔雀东南飞啊。”一声叹息在他们后边传来,是一道女声。
“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吗?”这道声音他们前不久才在附学军考场的走廊上听过。
“京城,你自己思量思量要不要告诉那小子。京城那么大,他去了未必能找到,我家那女士一直派人盯着他行踪呢,别到时候折腾他又折腾我弟。唉,他俩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操心操心我们煜子吧。”
那么一长段他们也没细听,钟今抬手敲了敲书桌侧边,礼貌提醒:“不好意思,我们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了。”
“噢,谢谢提醒。”那个女声回道。
钟今:“不客气。”
为了打破这份偷听到他人之事的尴尬,钟今找了个新的话题。
“对了小喧,明天我帮你给兴趣班请假,带你出去玩。”
方流喧眼睛一亮,抬头问:“真的吗?只有我和你吗?”
钟今笑了:“对,但有条件,以后我带同学一块来吃饭你不许无理取闹。”
方流喧又不吭声了。
钟今无奈,温声道:“说话。”
方流喧瞪着他,好一会才说:“只能是这个哥哥。”
钟今好奇:“为什么?”
方流喧了何年一眼,小声道:“他话少。”
钟今愣了好一会,笑出声来,用肩撞了一下何年:“你这不爱说话的性格竟然也能讨人喜欢。”
何年:“……”
他其实挺意外的,方流喧好像并不是很排斥他。
钟今答应她:“行,暂时先只是他。”
方流喧问:“去哪?”
钟今:“密秘。”
方流喧下午还有一个舞蹈课,所以饭后两人就分开了。
钟今跟在方流喧身后,陪她逛着这条街。
她一般只看,不买,走走停停是常事。
她停下来后钟今也停,看到她在看一张广告时打字的指尖一顿。
“哥,这个好漂亮。”
那是张京剧广告,中间是戏台,生旦净丑围在四周,明明是用水彩画的,艳丽的颜色依然张扬。
钟今问:“想学么?”
“想。”
钟今低头看着她,说:“你现在不喜欢还可以换,等你十岁之后一定要确定究竟要学什么,十岁之后就不给你改了。”
方流喧点头。
钟今把广告拍了下来,打算下午回家时咨询一下。
他的目光停在联系老师的名字上,周煜,有点耳熟。
方洗喧下午两点半的课,五点下课。
钟今把方流喧送到兴趣,和老师说了今天之后就不来了的事,回到家后已经三点了。
他回家了才细看那则广告,发现机构的培训地址在一中附近。
他转了一下笔,把联系电话抄下来,拔了过去。
“喂,您好。”相比一半的男音,对面声音有些细,很年轻。
“您好。”钟今回道,“我想咨询一下你的那个培训机构。”
“好的,请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那接受上一会就走的吗?小孩子可能就图个新鲜。”
“我还以为是你呢。”对面的语气并不拘谨,“可以,来长长见识也好,你要来也欢迎。”
钟今笑道:“我就算了,你们上课的时间是?”
“周一至周五五点到八点,包晚饭,周六六小时起步。”
钟今愣了一下,“这么久?”
周煜笑道:“对,所以很辛苦,让你家孩子好好考虑一下吧。”
“价格呢?”
周煜:“和普通机构上两小时一样。其实如果是真想学,可以是免费的。”
钟今垂眸笑了一下,周煜叹息了一声,“这些老东西,免费的也没多少人愿学。”
钟今问:“你呢?听声音很年轻,什么时候学的?”
“八岁。”周煜笑了笑,“我进师门时才三个人,算上我。”
八岁,可真早,难怪言语间充满了韵味,大概是京剧已经融入他体内了吧。
钟今:“我看地址是一中旁边店面的三四楼?
“对。”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找个时间带她去看看。”
“我现在不在濯城,明天下午才回去。”
“行,我明天都有空,看你吧。”
“下午四点吧,那个点还有人在练习,可以更直观的了解京剧。”
“行。”
钟今趁着这空余的一个多小时把剩余的作业也做完了,接方流喧去吃了饭又陪她看了电影,看完电影又去吃了夜宵,回家后已经十点多了。
这一天下来钟今都累,别说方流喧一个小孩了,洗完澡就躺床上睡着了。
钟今进去时发现她连被子都没盖。
他靠着门框抱胸看着她,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过去帮她盖好被子,调了空调温度。
第二天一早钟今就被方流喧的敲门声叫醒,他昨晚把古肆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拌了半小时的嘴,弄到他们这次联考的卷子,对着电脑写完两科才睡。
看捞过手机手了一下时间,七点三十四。
小孩的精力可真丰沛啊。
出门前钟今把方流喧的琴给拿上了,方流喧站在玄关警觉地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钟今好笑地弹了一下她额头,“出去玩,记着呢,赶紧换鞋。”
他们到秋山广场时还没到九点,广场上除了鸽子就是溜达的老人。
都不用钟今说,方流喧就自己拿了琴到喷泉旁了。
她今天穿的是条白色长裙,套了件开衫针织毛衣和一件宽大的米白色风衣,拉着小提琴随着音律轻轻摆动身姿,不怕人的白鸽落在她身侧,甚至肩上。
干净得像个小天使。她只有在弹琴的拉琴的时候会暂时忘记害怕,当围观的观众为她鼓掌时她才猛然回神,朝举着手机的钟今跑去,躲在他身后。
钟今依旧举着手机,笑着回头:“老师没有教过你表演完要鞠躬吗?”
方流喧抓着他衣摆,不说话。
钟今关了手机,把她揽到身侧,笑着回着周围老人的夸赞和调侃。
方流喧自己都没吃饱就要去喂鸽子,钟今坐在路边的石椅上看着,旁边是方流喧的琴和早餐。
等她玩够了才感觉到饿,回来把冷掉了的包子和豆浆喝了。
这附近没有看到垃圾桶,钟今走之前嘱咐了方流喧乖乖坐在这不要动,但扔完垃圾顺道去洗手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方流喧一开始确实是安安静静坐在石椅上等钟今回来的,但她张望四周时忽然发现对面通经公园的石阶下有一个坐轮椅的阿姨,指尖落了只鸽子,啄食着她掌心的饲料。
她歪头看了一会,背上自己的琴走了过去。
那个阿姨很漂亮,只是眼尾已经被岁月画上了皱纹,低头看着手上的鸽子时显得地安静优雅。
只是她好像走神了,方流喧站在她身侧好一会了她都没发现。直到掌心的弹料空了,鸽子振翅飞走时她才猛然回神,余光瞥见一个白色影子时怔了一下,转头看着那个小孩。
这个小孩她见过,不久前还在喷泉旁拉了一支曲子。
她们相互看了几十秒,她问:“小朋友,怎么了?”
声音也温柔,和她妈妈的声音不一样。
方流喧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看着她,说话的音量竟然不小,“我想跟您一块喂鸽子。”
阿姨愣了一下,又问:“你哥哥呢?”
方流喧:“他去扔垃圾了。”
阿姨过了好一会才把装饵料的袋子递给她,似乎才把刚刚的内容消化,理解。
方流喧没跟阿姨待多久就被钟今找到了。
钟今看到石椅上的人和琴不见时立马要拔电话的,但转身就看到石阶下的那两道身影。
确认那就是方流喧时他是意外的,方流喧不可能跟陌生人走,这会引起她的警剔,但她主动走过去的概率也不大,她怕生。
也走过去发现那一大一小只是在安安静静地喂鸟,那个阿姨看着也不像坏人。
她身上有股忧郁的气质,眼神呆木,似乎总是在出神。
“小喧。”怕惊扰到那位阿姨,钟今把声音放得尽量轻了些,但阿姨手还是顿了一下,手一松饵料全洒她盖着的锦布和地面上,引来一群鸽子。
她偏头看着钟今,轻眨了一下眼。
钟今感觉她的眉眼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那见过。
“哥。”方流喧回头解释,“我没跑远的,这里你很容易找到。
“嗯。”钟今应了一声,冲阿姨笑道,“不好意思,阿姨,我妹妹没给你添麻烦吧?”
阿姨很轻地摇了一下头,又低了回去。
钟今看着她,问:“您一个人吗?”
阿姨过了好一会才点头。
三个人站了有五分钟,钟今着着方流喧对阿姨说:“那阿姨,我们先走了。”
阿姨又是过了一会才点头,轻声说:“再见。”
“阿姨再见。”方流喧说。
他们走出几米后阿姨突然说:“你拉的曲子很好听。”
方流喧回头道:“谢谢。”
钟今带她去了家奶茶店避风,店里开了暖气,方流喧嫌热把外套脱下来给钟今拎着,自己则拿着两杯奶茶走在前面。
“哥,大风天的你喝冰?”方流喧拿着,震惊。
钟今淡淡道:“我热啊,被你给气的。”
“我错了。”方流喧认错很快。
上楼坐下后钟今才问她:“为什么过去?”
方流喧:“我见过她,在医院。
“所以你就过去了?”
方流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