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止痛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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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纤薄的少年没穿衣服，双手撑着洗漱台，勉强站立。
这个点儿黎星的手机已经静音，无声的屏幕亮起，一如一片素净洁白的洗漱台，晃得刺眼。
黎星瞥了一眼联系人的大名，直接挂断。
紧接着，一不做二不休，将联系人随手删除，一套动作熟练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而后，他擦干身体，披上浴袍，吹干头发，出了浴室。
这是他和周青屿，最后一个还保有联系方式的微信，都是小号，平时不用。
十几分钟后，卧室装饰简洁的飘窗上，手机屏幕再次安静地亮了亮。
这一次，是条短信。
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内容简简单单，只有一行字：
“晚上吃的什么药？”
午夜暖色的落地灯下，黎星瞥了一眼手机，一对明显电量不足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一眼屏幕上那串号码。
是再熟悉不过的数字。
比他银行卡密码记得都清楚。
周青屿成名的这些年来，联系方式没有换，一个手机号用了十来年，即使有几次个人信息遭遇泄露，电话被私生粉打爆。
也没换号。
黎星将卧室的窗帘拉开一条缝。
他这个小区虽不是什么别墅豪宅，也勉强算得中上，门禁相对严格，平时很少有狗仔和私生粉进出。
连周青屿的车辆出入证，都还是多年前办的。
昏黄的路灯，衬着单元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熟悉而神秘。
黎星看了一会，才波澜不惊地拿过手机，于短信栏中，不疾不徐地回复了三个字：
“维生素。”
他今晚直播，确实由于失误，药盒的一角入镜了，好在不是市面上常规的止痛药，是医生开的处方药，熟悉的人不多。
但没骗过周青屿。
周青屿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吃的什么药。
当然不是维生素。
什么维生素非得直播时候吃。
片刻之后，黑色轿车里的人，又发来一条新的信息，这次带了图。
是与工作人员的微信消息截图。
周青屿：“＃黎星直播吃维生素＃微博话题安排，问问是哪家维生素品牌，代言来聊，咱们抽个分成。”
黎星的目光于屏幕上落了一会儿，而后又转向窗外的黑色轿车。
他当然不信周青屿会为这事儿，刷他个热搜。
当中间人替他谈代言、抽分成，更是闲着没事的撩骚话。
但黎星，还真就不怕撩骚。
“行，给你30％返点。”
漂亮而难猜的少年，双手抱膝坐在飘窗，打字。
黎星气势上从不输。
黑色轿车里的模糊影子，似乎动了一下，像是里面的人解了安全带。
与此同时，周青屿新的信息发进来了：
“20％返点就行，加场舞，直播间里那种。”
黎星的指尖停顿于手机屏幕，浅浅地冷笑。
也不知道周大影帝在外面，是不是也这么撩骚别的小明星。
“那是另外的价钱。”
不动声色地回复一行字，黎星刚按下发送键，就看见楼下轿车的门开了。
周青屿下了车。
北方夏秋的夜，起雾了。
周青屿今晚，刚参加了【天籁元宇宙】演出，又做了场短暂的直播，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演出服。
就这么孑然一身，走入模糊灯影下的夜雾中。
黎星看着对方的身影，进了单元门。
就要上楼了。
刚才洗完澡，黎星顺手吞下了两片安眠药。
黎星自打21岁起，就开始服用安眠药了，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换了很多种，有些品类已经出现了抗药。
医生说他这么年轻，建议他及时看精神心理，他不愿意。
倔强的少年不承认自己有问题，医生给开的调节情绪的药，实在扛不住了，偶尔才吃一两顿。
今晚，不知道是安眠药作用终于起效，还是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昏沉，黎星望着飘窗外，那道走进单元楼的身影，忽而有些恍惚。
雾色里的身影，仿佛刹那间与八年前重合，像极了八年前的月夜下，那道毅然走入同样雾色里的，决绝背影。
只不过，那个时候周青屿还不穿西装。
20岁的周青屿，俊朗、酷帅、运动范儿十足，街舞跳得好，会打球。
出道预备役，是舞担，气质野痞野痞的，性子像条桀骜的狼。
是他们这一批练习生当中，人气最高的一位。
那年，公司出道的名额少，只有三个，高层领导们计划，打造个精品男团。
他们这一批，三个人气最高的练习生，入选了：
黎星、周青屿、时乐。
然而，在距离出道一个月前，公司来了一位新的练习生。
也是个帅气的小男生，叫韩云恒，那年也才满20岁，听说家里有些钱、有点权，不简单，是小资本。
来了就被安排和他们这一批练习生，一同训练。
新队友没当过练习生，歌唱得还可以，不会跳舞，得现学。
人倒是挺随和，没什么少爷架子，跟大家有说有笑，还经常请大家一起吃东西、玩密室逃脱。
起初黎星也没在意，当小伙伴一起训练一起玩，本来他们一同训练的，也有七八个人。
谁想到，出道一个星期前，黎星接到通知：
周青屿的出道计划叫停，番位由新练习生韩云恒代替。
同时，队内定位做出调整，韩云恒作为主唱担当、兼队长。
而黎星则需要改变定位，由从前的主唱，变为原本周青屿的主舞。
公司多位领导高层，语重心长地表示，需要黎星和时乐两人，与新队友进行配合集训。
黎星震惊得心脏透不过气来。
他不愿意。
那晚，素来最安静、最懂事、最省心、脾气最好的漂亮少年，敲开了他们老板办公室的门：
“我不成团了。”
“我不当舞担。”
“我要跟周青屿一起出道。”
……
18岁已经初显清冷气质、如同冰晶般出尘易碎的少年，倔强而决绝。
换来的是他们老板，那个外表厚重、心思精明、仿佛一眼将人看穿的中年男人，重心长的教诲：
“黎星，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出道。”
那些天，周青屿也在尽力与领导们周旋、沟通、谈判，他们的好兄弟时乐，也找家人帮了忙。
20来岁的少年们学会了斗智斗勇。
黎星想跟周青屿一起出道。
周青屿是他男朋友。
那晚，公司天台，痞了吧唧的周青屿，笑着安慰怀里的少年。
“没事儿，没事儿，下一波出道也一样。”
“这么不愿意给我当师兄啊？”
“实在出不了道，我就去当演员，去拍戏。”
“乖，亲一下。”
……
可是，他们约定了一块站在同一个舞台。
黎星不说话，如同琉璃娃娃般精美的少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氤氲着水汽。
一个星期后，黎星、时乐，韩云恒，三人成团，出道了。
官宣时，粉丝从惊讶到震惊，从质疑到抗争。
一时间，关于【顶流男团出道爆冷门】的相关话题，在互联网上闹腾了好一段时间。
组合出道三个月后，周青屿与公司解约了。
黎星没有阻拦，毕竟那个时候，对于20岁左右的少年，看不到希望的未来，是致命的。
周青屿的前程，看不到希望。
离开公司前一天，站在他们一如既往、悄悄约会的天台，黎星哭了。
天生眉目清冷、出尘又漂亮的少年，眼泪跟代言的高奢品牌珍珠似的，无声地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不想当明星了。”
“我们能不能只上学，毕业了去打工？”
“我不唱歌了。”
……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时候，周青屿深吻着怀里的人，能说出口的只有道歉。
白瓷琉璃般漂亮的少年，无声地哽咽。
他想让周青屿再坚持坚持，没准儿明年就能出道了呢？
虽然，虽然明年又将有一批新的师弟。
一个风华正茂的20岁少年，不应该赌上一个连尊严，都被一片片碾压进土里的、看不见的未来。
黎星费力地大口呼吸，清瘦体弱的少年，从小就这样，一难受，一激动，就容易喘不过气。
周青屿拥着怀里的人，轻轻地给对方顺着气。
“周青屿，我们能不能不分开？”
“我不想和你分手，我给你挣违约金，我以后人气高了，我带你……”
“你能不能，以后还回来看看我……”
哽咽的少年快要说不出话了。
那个时候的黎星，离不开周青屿。
周青屿的心，疼得快碎了。
“谁说我们要分手了？”
谁说不一起出道了，就跟分手画等号？周青屿捧着少年布满泪痕的脸：
“我怎么可能舍得跟你分手？”
“不分手，黎星，我们不分手。”
……
周青屿从来没想过和黎星分手。
谁想到后来，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八个冬夏交替之后，如今破碎而疲惫的苍白少年，从一丁点都离不开周青屿，也变得逐渐离得开了。
凌晨1：30分，黎星独自坐飘窗前，看窗外雾色弥漫。
那道从黑色轿车下来的身影，走进单元。
近了，更近了。
近到视线盲区，连一片衣角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黎星的心脏又开始难受，泛起呼吸困难的窒息感，纤长的指尖，费力地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周青屿，我们早就分手了。”
按下发送，一秒、两秒、三秒……
意料之中，黎星没等到门铃声。
看不到的视角里，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对方想要按门铃的手，顿住了。
时间静止，整个世界都宛若寂灭。
周青屿于楼道里，伫立良久，一秒、两秒、三秒——
而后，黎星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对方返回车内的身影。
煎熬结束了，黎星松了口气。
但是，新一轮的煎熬，又开始了。
目光停留在那条“我们早就分手了”的短信上，黎星有那么一丝儿后悔。
与此同时，黑色轿车里的灯光重新亮起，周青屿再次翻开与黎星的短信界面。
习惯性地打下两个字：
“老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止痛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