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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静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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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午后，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洒落，在古老的书架和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微甜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林光坐在长桌的一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目光低垂，刻意避开坐在对面的那个人。
陆离。
他已经在对面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细微声响，证明着他的存在和专注。
这种极致的安静让林光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他宁愿陆离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哪怕是质问或嘲讽，也好过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找到需要的资料了吗？”陆离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打破了长达半小时的寂静。
林光吓了一跳，手中的笔差点掉落。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还...还没有。”他生硬地回答，声音因长时间不说话而略显沙哑。
陆离微微颔首，没有多问，重新低下头继续阅读。他的面前已经堆起了好几本厚厚的参考书，笔记本上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工整的字迹。
效率高得令人窒息。
林光烦躁地翻动着面前的书页，目光却无法聚焦在文字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那个人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为什么陆离能如此平静？为什么他能如此专注于这个荒谬的项目？难道那些梦境，那些疑惑，那些若有若无的记忆碎片，都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困扰吗？
还是说...一切真的只是他自己的臆想？
“你的笔。”陆离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林光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他低头，发现笔不知何时滚到了桌子的另一端。陆离用指尖轻轻推回，动作精准而克制，没有一丝多余的接触。
“谢谢。”林光生硬地道谢，手指却迟迟没有去拿那支笔。
陆离的目光在他手上停留片刻，没有说什么，重新低下头去。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林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但那些文字仿佛在跳动，无法进入大脑。他翻过一页又一页，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相比之下，陆离的效率高得惊人。他快速而精准地翻阅着资料，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偶尔还会用手机查询一些补充信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或停顿。
这种对比让林光感到一种莫名的挫败感。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他总是显得如此...笨拙？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阳光缓缓移动，在桌面上划出新的光影。
林光终于勉强找到一些可能与项目相关的资料，开始尝试整理。但他的思绪依然纷乱，手指也不听使唤，纸张被弄得沙沙作响，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能感觉到陆离的目光偶尔扫过，那种无声的审视让他更加紧张。
“需要帮忙吗？”陆离再次开口，声音依然平静。
林光猛地抬头，几乎要脱口而出“不需要”，但在对上那双眼睛的瞬间，却莫名地犹豫了。
陆离的眼神中没有嘲讽，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纯粹的询问。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林光无法发作。
“...不用。”最终，他生硬地回答，低下头继续与手中的资料较劲。
陆离没有坚持，只是轻轻推过一叠便签纸：“或许这个有用。”
林光愣了一下，接过便签纸。那是带有分类标签的彩色便签，正好可以用来标记不同类型的资料。
一个简单却实用的小工具。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一些。
陆离微微颔首，没有回应，重新投入工作。
林光看着手中的便签纸，心中五味杂陈。这种细微的体贴，与记忆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真的改变了？还是更高明的伪装？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停止这些无谓的猜测。无论陆离是什么样的人，都与他的复仇无关。他必须专注于目标，而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然而，越是想要专注，就越是难以集中精神。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对面，观察着陆离的一举一动。
他注意到陆离阅读时会无意识地轻叩桌面，节奏独特而规律；他注意到陆离思考时会微微蹙眉，左眼下的泪痣随之轻轻颤动；他注意到陆离写字时手指用力均匀，字迹挺拔如刀刻...
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熟悉，仿佛在无数个前世中早已刻入骨髓。
心脏莫名地抽痛起来。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试图冲破理智的堤坝。
『安静些，』记忆中的陆离如是说，手指轻轻敲打着玉座扶手，节奏与此刻如出一辙，『专注才能领悟真谛。』
那时的他坐在殿下，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眼中满是敬仰与憧憬。
多么可笑的天真。
林光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陆离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我去找些资料。”林光生硬地解释，不等回应便匆匆走向书架区。
他需要空间，需要距离，需要摆脱那种令人窒息的影响。
书架区更加安静，高大的书架投下深深的阴影，将他包裹其中。林光靠在一个书架上，深深呼吸，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
为什么？为什么仅仅是共处一室就让他如此失控？为什么那些早已埋葬的情感还会蠢蠢欲动？
“你还好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光猛地转身，看到陆离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站在几步开外，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我没事。”林光生硬地回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抵上了书架。
陆离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没有追问，而是转向书架：“你在找什么资料？或许我知道在哪里。”
他的语气平静自然，仿佛真的只是来帮忙找资料。
林光愣了一下，勉强报出几个书名。
陆离微微颔首，精准地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这两本应该对你有帮助。第三本在二楼的特藏区，需要管理员授权才能查阅。”
他将书递给林光，动作自然，没有一丝刻意。
林光机械地接过书，手指无意中擦过陆离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几乎要松开手。
“谢谢。”他低声说，目光避开对方的眼睛。
陆离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种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这个项目，”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对你来说很困难吗？”
林光的心脏猛地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的很...紧张。”陆离的语气平静，没有指责，只是陈述事实。
林光咬紧下唇，不知该如何回答。承认？否认？还是...
“我只是不习惯和人合作。”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解释。
陆离微微颔首，似乎接受这个说法：“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调整分工方式。”
这句话出乎意料的体贴，让林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不用了。”他最终说道，“就这样吧。”
陆离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轻轻点头：“好。”
他转身离开，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多余的关注，就像来时一样突然。
林光独自站在书架间，手中捧着那两本书，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回到座位时，陆离已经重新投入工作，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专注而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林光默默坐下，翻开陆离帮他找的书。果然，这两本书正好是他需要的，内容精准地切合了项目需求。
这种高效和精准，既让人佩服，又让人不安。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渐渐地，林光终于能够稍微专注于工作。他发现这些神话传说确实很有趣，尤其是关于蓬莱的部分，许多细节都与他模糊的记忆相吻合。
不知不觉中，他沉浸在了研究中，甚至暂时忘记了对面那个人的存在。
直到一阵轻微的响动将他惊醒。
抬起头，林光看到陆离正在收拾东西，窗外已是夕阳西下。
“要走了？”林光下意识地问。
陆离点头：“图书馆要闭馆了。”他看了看林光的笔记本，“进度不错。”
林光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了不少工作。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资料，不知何时已经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明天同一时间？”陆离问，语气依然公事公办。
林光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好。”
陆离微微颔首，背上书包，转身离开，没有多余的话语。
林光独自坐在原地，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一次的共处，没有冲突，没有试探，甚至几乎没有交流。但却比任何一次都要令人...不安。
那种极致的平静，那种全然的专注，那种若有若无的体贴...
一切都与记忆中那个冷酷的太子截然不同。
收拾好东西，林光缓缓走出图书馆。夜色初降，凉风拂面，带来一丝清醒。
在回家的路上，他的思绪依然纷乱。今天的相处，让他看到了一个不同的陆离——冷静、高效、专注，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体贴。
这是真实的他？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伪装？
走到公交站时，林光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离站在站台另一端，似乎在等车。昏黄的路灯下，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这个发现让林光的心莫名一紧。
公交车进站，陆离上车，没有注意到站在暗处的林光。
看着公交车远去的尾灯，林光缓缓走出阴影，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明天，他们还会继续这样的共处。
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在斑驳的阳光下，继续这场无声的较量。
而这一次，林光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