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枯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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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李意言已经让唐运思尽可能地去寻些固元的药丸，希望尽量不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可到底最近几个月的时间里，内力的消耗太大，而为了在百草丹心上不让其他门派的药师看出端倪，而放松了“附骨”对他身体的侵蚀，终究是造成了损耗。
李意言有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竟然一时之间有无法控制自己四肢的感觉，察觉到这一点，尽管片刻之后便恢复了行动如常，可他又怎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温家的本家就在上阳城中的锦绣乾坤坊后面，但温绯乐要带李意言去的实际上是温涯的隐居之地——位于上阳城附近山脉中的一处隐蔽之所。
山路难行，马车是肯定上不去的，只能骑马。
温绯乐与李意言同骑一匹，“意言，你感觉怎么样？”
李意言现在的身体不能磕碰，可若是步行上山，哪怕他用轻功背人，也起码得三四天的功夫。
尽管他已经十分小心，马背上还是避免不了颠簸。
李意言摇了摇头。
实际上，他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胸中翻涌的血气。
“还有半天的路，我们暂时先歇歇。”
几人在山林间把干粮拿出来，随意吃了些。
唐孟楠第二日便出去了，并未和他们一起来，由是跟着的只有唐运思和钟月葭。
“少华派上汤永年与江寄篱被杀一事，可有新的消息？”李意言吃不下东西，索性问起了百草丹心的后续。
“自查自纠，能查的出什么？”温绯乐摇头，“倒是那帮子药师，还真的对银针之毒挺感兴趣，本来以此为约，说是谁破解此毒，无论是找出制毒之方，抑或解毒之法，都推举他为药道共同承认的魁首，我看啊，这就又是个担子，谁挑谁傻！给个劳什子的名号，就又要替他们遮风挡雨、冲在前头，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划算不过的买卖！”
“嗯？那你不还是挑了这个担子？”李意言撕了一点吃食放到嘴边，含笑看着温绯乐。
温绯乐哑然，“这是你做过的位置，我也来做做怎么了？再说，这些名望和权力在我手里，总好过落到宵小之徒的手中！”
李意言点头，“所以，庙堂之上争夺权力也好，江湖之中爱恨厮杀也罢，都一定会有目的和动机，不归宗的动机很明确，那藏在少华派背后之后图的又是什么呢？”
“你方才不是都说了嘛，不是声望权力，就是爱恨，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那为何……”李意言凝眉，“会是我呢？”
说到这里，温绯乐也反应过来了，“你既不觊觎掌门之位，又拒绝了绘情师妹，而且其实自始至终都游离在少华派的核心之外。”
“况且，此番出事就是在药峰，并非是因为百草丹心药峰才出事，而是因为药峰所以百草丹心才出事。”
“不，不止药峰，”一直在默默啃着干粮的唐运思开口道，“汤长老身死之时，江寄篱曾经给一个小弟子使眼色，我追着他去了少华主峰的侧殿，可那小弟子不像是去请掌门的，更像是去报信的，我便先他一步，把掌门等人请到了药峰。”
事情远比他们想象得棘手。
“既然无人能破解药方，那其他门派的药师难不成还要一直呆在少华派不成？”
“最新的消息说是几个门派要共同商定一个期限，这百草丹心本来就是江湖中药师交流的盛事一件，有利于武林的药道进步不就好了，我就不明白了，之前都是如此，为何现如今似乎特别喜欢争个高下呢？”
李意言自嘲道：“此前江湖之中代有英才，彼此之间志同道合，能力出众者统领，也可以说是压制着所有人，去达成同一个目标，追求剑道的成就或是药道的高度，可现在没有这样一个人，又都是碌碌无为的庸才，自然便只能用这些虚名来给自己贴金了。”
温绯乐默然，“左右那也不干你的事，正好赶上百草丹心，唐孟楠已经带着他在清水剑派附近村庄发现的鱼干上少华药峰去了，让其他药师看看，若有发现，他会传信给我的。”
左右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被温绯乐知晓，李意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心下却又有些不知该说是惆怅还是愧疚的情绪：“我猜，我身上之毒，就是从清水剑派离开的那一日中的，我本该即刻毙命，幸而落水，又天降一场大雨，这河水不但把我带离了那个是非之地，还冲淡了伤口中的毒，所以我才能侥幸活到今天……只是没想到这毒在水中稀释之后，又附在河鱼的身上，造成了那一村人的……无妄之灾。”
温绯乐察觉到他的情绪，也不知该说什么些什么才能安慰他，只好握了握他的手。
却发现李意言统共只拿了一块干粮，可手上的干粮却可以说是只受了点皮外伤，根本没怎么动。
“怎么只吃了这么点，一会儿还要赶半天的路才到，至少得把这个馒头给吃完。”
李意言本就被骏马给颠得七荤八素，歇息一会儿勉强控制住之后，细讲两句，心中又是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本来实在是没有胃口，可对上温绯乐关切的眼神，李意言又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
举起干粮到嘴边，咬了一口。
炒制过后做成的干粮，原本应当有种谷物的干香气，可李意言刚才咬了这一口，咀嚼两下，只觉油腻与干涩彼此泾渭分明，原本胸口强压的那口气再也控制不住。
“李意言！”
“师父！”
李意言把刚吃的一口干粮全吐了，幸好血腥气只是在喉头徘徊，并未当着温绯乐的面吐出血来。
李意言皱眉，一般武林中人，受了外伤也不过是伤口处出血，并不会口吐鲜血，最近他却总觉得口内有血腥之气。
他这是……“附骨”已经开始侵入肺腑脏器的表现。
见他皱眉，温绯乐只当他是难受，一把拿过李意言手中的干粮，“吃不下不会跟我说嘛，硬吃个什么劲儿！”
话刚出口，又觉得太冲了。
拿过水囊给李意言漱口之后，转身在他面前蹲下。
“上来！”
“干嘛？”
“啧，当然是我背你。”
“我是中毒了，又没断腿，你方才说了骑马都要半日的功夫，你背我得走多久才能到——”
“别说那么多，上来！”
见温绯乐坚持，李意言无法，只得起身，把温绯乐拉起来，然后伸手搭住对方的肩，“你运轻功给我借力，这样总行了吧，走！”
说罢，两人便一同飞身离去。
唐运思和钟月葭赶忙也翻身上马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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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山中别院的时候，已是月明星稀。
一行人都十分疲惫，温绯乐先找了间空房把人安置了，打个水回来的功夫，却见李意言已经在榻上睡着了。
见状，温绯乐便退了出来，关上房门，一回头，却见温涯就站在自己身后一丈开外的地方。
“哎呦……爷爷，这么晚了您老人家还没休息啊？”
温绯乐刚想说吓了他一跳，但是转念一想，此处是爷爷的隐居之所，除了温家人外，从不让外人入内。
此番，他贸然带人回来，还有求于爷爷，那必然不能让他老人家生气。
“哼！过来，我有话问你。”
温涯一捋胡子，睨他一眼，训斥的声音倒是不大，显然早已知晓里面的人是谁，也无意吵醒里面的人。
待到了僻静之处，温绯乐率先开口，“爷爷，我带回来的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他就是李意言。”温绯乐刚开了个头，就被温涯抬手制止。
他这个孙子，从小到大，每次表现得这么乖顺，不是他惹了什么事，就是他兄长的病又发作的时候。
现在楚绪佳的病症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多年都没有复发过了。
那便必然是惹了什么事来求他解决。
而温绯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温涯还能不知道嘛。
自打去少华药峰求学之后，刚开始常提到一个名字——李意言。
可是后来，却再也没有提过。
温涯后来倒是从江湖近闻上频频听到这个名字，直到温绯乐回家跪下求他说要弃药学剑。
虽然没有明说，但温涯早已猜出了背后的原因。
当年便被李意言给刺激得要学剑，再去一较高下，现在又眼巴巴地带着人到他老头子这里来。
若是这个程度，温涯还猜不出温绯乐的心思，那他这几十年的江湖就算白混了！
“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是他真的命中有此一劫，没过得去，你待如何？”
其余的，温涯也不想再问再多言。
光是救治楚绪佳这一条，温家就欠李意言一个天大的人情。
再则，虽说隐居已久，可他对江湖上的局势变动敏锐非常。
从易达祖师的去世开始，到李意言这个后起之秀的“陨落”，背后势力想要操纵中原武林的想法昭然若揭。
只是中间或许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背后之人蛰伏了那么多年。
如今，怕是马上就要到他们收网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温绯乐还当爷爷要给他什么考验呢，原来是这个，他早已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轻抚朝暝剑的剑身，“‘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朝暝交替，天地之常度；情义相系，人生之至珍。即便剖心沥胆，孤身一人，我也要替他正名，万难不辞。爷爷你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处理好，不牵连到温家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4章 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