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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泰顺时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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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挑、俊美,她的风华正茂时期,椰树一般领受阳光,赞美与追捧。而后嫁与一个年长者,掌握权势、金钱,也在表面上拥有名望,凭借他的画作,抽象画。五岁孩子画,儿童画,四十岁书画世家之手,要裱起来,挂在展馆里或者光线璀璨的店面里。
她看时髦资讯,把自己装点简洁、大方,竟然连这也有公式,宽边檐帽、黑白色衣裤,偶尔穿亮色,也是大面积配色,以龙凤牡丹作陪衬。
他讲论什么时,她坐在旁边玩手指,或者轻轻拈小食吃。拿出补妆镜来,面皮白得像纸,嘴唇红艳,永远红艳艳,除非这天斋戒。
几年前,她开始信佛。她的女儿那时五岁,夜里总做噩梦,梦到夭折,连绵的夭折。不知究竟谁的梦。她和她早早成为唯一的联盟,同盟者。她请师父赐手环,诚恳地不再饮酒,只拍照时轻晃酒杯,注视酒瓶上莫须有的英文字。她在任何场所展露威仪,不论自家店铺还是名流酒会,亦或为了他去看的画展。不久后,她的画也入了展厅。颇有名望,省级的。人们看不懂,仍表面鼓掌,吹嘘两句,实际也知那不是什么耗费工夫的作品。而在他面前,为了巩固所获得的,她展露娇媚、天真、母仪,女主人做派。
女儿是做派的关键,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十岁,真正无所约束,不用借助琴棋书画点缀,不用仪态合乎规矩,不用对任何人笑,包括他。聪明伶俐,她有时在她面前哭,因为她做错事,她打她,而后在她面前哭,说妈妈心疼你。不知道哪位是母亲,究竟心疼谁。
她是第二任妻,先前那位真正大家闺秀,婚姻断了关系没断,仍旧生意场上合作伙伴。她身为妻,在正座里闲坐,发发牢骚,没得位置时,在一旁等,等他喝完酒接他回去。她身为伙伴,有事说事,总是拒酒,说,我坐会就走,不用倒水给我。笑笑的,六旬了,同他一般大,比他还年长几岁,颇为温婉,一辈子承袭家里风气。不同她似的,还在较劲的年纪,虎视眈眈,把自己钉在一百双眼睛上,撑作强硬的主角。
只有敬老院里的母亲,会多念叨她几句。他老了,已经对女人没有兴致,绵密的仁慈留给孩子,其余的倔强仍在势力场里,希望声音常在管辖区里作响,希望被注视,希望不死。
他比她仁慈、软弱,丰饶了一辈子,没见过苦难,对世人真正有爱,乐呵呵给人散烟,邀大家一起喝一杯、尝一嘴,白州、好酒、都尝尝。日子泰顺,他的愿望甚至可以是希望所有人开心快乐。她生硬、精明,虚荣膨胀成闪亮气泡,那就巩固它,除了他,谁都不讨好、不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