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蝉鸣里的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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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英城，总是带着股黏腻的热，蝉鸣声在香樟树枝叶间织成密网，将附中的红砖墙围裹得严严实实。
慕淮站在校门口，校服领口敞着，脖颈处还沾着晨跑时的薄汗，手里攥着的录取通知书边角被捏得发皱。
“淮哥，这边！”斜挎着荧光绿书包的江予在校门口蹦跶，额前刘海被汗水黏成绺，“再不去教室就要被老班念叨了，昨儿他在家长群里发的消息你看见没？说要查暑假作业……”
“知道了。”慕淮打断他，目光掠过校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腕，指尖捏着本硬壳笔记本，墨色字迹在阳光下泛着光。他突然想起今早父亲砸在地上的酒瓶，玻璃碴混着酒液在瓷砖上蜿蜒，像条扭曲的蛇。
高二7班在教学楼三楼最东侧，走廊尽头的教室里已经闹哄哄的。慕淮刚踏进门，就听见有人吹了声口哨：“新同学够拽啊，这发型——”说话的男生顶着夸张的刺猬头，校服领口开到胸口，正勾着旁边女生的肩膀调笑。
“秦忆你能不能正经点。”一个短发的女生拍开他的手，转头看见慕淮，眼睛一亮，“同学你好呀，我是梦月，旁边这个自恋狂是秦忆，别理他。”
“美女说话就是不一样。”秦忆甩了甩刘海，突然指着慕淮身后，“哎你看，冰山美人来了。”
教室前门被推开，穿得笔挺的男生抱着一摞书站在门口，校服袖口熨得整整齐齐，腕骨处露出半截银色手表。他扫了眼教室里的乱象，眉梢微挑，脚步沉稳地走向靠窗的空位。
“宫辞衍，坐这儿。”班主任何萍敲了敲讲台，又转向慕淮，“慕淮是吧？你和宫辞衍同桌，正好帮着收收作业。”
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慕淮盯着讲台上的课程表，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刺痒。他转身时撞上课桌角，手中的作业本撒了一地，恰好落在宫辞衍脚边。
“抱歉。”慕淮蹲下身捡本子，指尖触到对方垂落的校服裤脚。布料质感细腻，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他身上混杂的烟草味截然不同。
宫辞衍后退半步，目光落在慕淮手腕处的红痕上，喉结微动：“小心点。”声音像浸了凉水的玉石，清凌凌的不带温度。
慕淮突然抬头，撞上对方深褐色的瞳孔。那双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香樟树影，却像结了层薄冰，让他莫名想起父亲醉酒时的眼神。他猛地站起身，校服领口蹭到宫辞衍的手肘：“要你管。”
教室里突然静了两秒，秦忆的口哨声又响起来：“哟，这是火星撞地球了？”梦月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旁边梳着中分的男生无奈地摇头，正是温文尔雅的余亦舟，此刻正帮楚澜整理被撞歪的课桌。
“都坐好！”年级主任张菁抱着点名册进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交头接耳的学生，“高二了还这么闹，尤其是某些同学——”她特意看了眼秦忆，“发型不合格的下午去理发店，别逼我动手剪。”
教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慕淮盯着黑板上的“新学期新开始”七个大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通知书上的校徽。直到江予用肘部顶了顶他，才发现宫辞衍不知何时已经坐下，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午休时的宿舍区像个蒸笼，407室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慕淮推开房门，看见宫辞衍正站在窗前整理床铺，白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行李箱里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连毛巾都按照颜色深浅排列。
“我睡上铺。”慕淮把书包甩到下铺床上，拉链扯开时带出半盒皱巴巴的烟。他慌忙去捂，却看见宫辞衍已经转身，目光落在烟盒上，眉尖轻轻蹙起。
“随便。”宫辞衍转身打开衣柜，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淡，“别在宿舍抽烟。”
慕淮的手指捏紧烟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父亲昨晚砸他时说的话还在耳边：“小杂种，跟你妈一样贱。”他突然扯开烟盒，抽出一根塞进口袋：“我抽不抽，关你屁事。”
走廊里传来楚澜的喊声：“余亦舟你等等我！”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应该是秋云兮又在追打江予。慕淮靠在墙上，听着宫辞衍整理东西时发出的轻微响动，突然觉得这蝉鸣声格外刺耳。
下午的班会课上，何萍让新同学自我介绍。轮到宫辞衍时，他只说了名字和籍贯，便坐下了。慕淮盯着他挺直的脊背，想起刚才在宿舍看见的，他手腕内侧有个淡色的纹身，像片残缺的银杏叶。
“慕淮同学？”何萍的声音惊醒了他。慕淮站起身，余光瞥见宫辞衍正在翻课本，指尖划过书页的声音清晰可闻：“慕淮，喜欢打球。”说完便匆匆坐下，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放学铃声响起时，夕阳正把教室染成橘红色。慕淮收拾书包的动作突然顿住，父亲慕迟发来的短信躺在屏幕上：“今晚别回家，省得碍眼。”他迅速删掉短信，抬头看见宫辞衍已经站在门口，正和余亦舟说着什么。
“宫辞衍，一起去食堂？”楚澜热情地招呼，余亦舟笑着点头，秋云兮则挽着梦月的胳膊，斜睨着江予：“你要是再偷拍我，信不信我把你手机扔厕所？”
“我哪敢啊秋姐。”江予缩着脖子，突然看见慕淮，“淮哥走啦，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
慕淮嗯了声，跟着人群往楼下走。路过楼梯拐角时，听见秦忆在后面嘀咕：“你们觉不觉得，宫辞衍和慕淮气场不对啊？跟上辈子有仇似的。”
梦月轻轻拍了他一下：“别乱说话，说不定人家是孽缘呢。”
蝉鸣声渐渐低下去，暮色中的附中像幅褪色的油画。慕淮站在操场边，看着宫辞衍和余亦舟并肩走向食堂，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他摸出兜里的烟，突然想起母亲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夏天，香樟树的影子落在她红色的行李箱上，像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又熄灭，慕淮盯着指间的烟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看见宫辞衍站在树影里，手里拿着本《拜伦诗选》，封面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宫辞衍别过脸，耳尖微微发红：“没什么。”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操场显得格外清晰。
慕淮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截露出的银杏叶纹身，像极了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夏天。那时他还很小，在巷口捡到只受伤的流浪猫，隔壁穿白衬衫的男孩蹲在他旁边，轻声说：“我们给它取名叫阿银吧。”
晚风掀起校服衣角，慕淮突然转身跑向操场，任由汗水浸透后背。蝉鸣声在耳边炸开，像无数个未说出口的秘密，在这个夏天的伊始，悄然埋下了种子。
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宫辞衍站在走廊尽头，望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指间的书页停在《普罗米修斯》那章，铅笔划过的批注清晰可见：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
他摸了摸手腕内侧的纹身，那里藏着行极小的字迹：“慕淮，1998.7.15”。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日子，也是他永远刻在骨血里的印记。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蝉鸣里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