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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嫁谁都一样,娘你看着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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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西院。
陈朝欣兴致不高地踏进自己的卧房,意料之中的,汤容琳早就在她屋中等她,见到母亲的脸,心头没来由地生出一点烦闷。
“娘,我回来了。”
汤容琳面露喜色,将她引到桌边的墩椅上坐下,将刚泡好的茶水推至她手边,“今夜京中人多,可有遇到哪家公子哥儿的?”
陈朝欣手指一直摩挲着那张面具,难得一见地拒绝了母亲,“不喝了,太晚了,喝了睡不安稳。”
汤容琳喝了浓茶精神十足等着她回来复命,陈朝欣叹了口气,无奈回答:“庆国公家的儿子今夜也去了太平兴国寺。”
“庆国公?国公啊!”汤容琳猛地站起,在屋中来回踱步,越想越美。
陈朝欣将头偏向门外,看着院子里那株黄色腊梅树,心中郁郁难以言说。
“你和那国公之子说上了话了吗?”。
“说了,挂桃符的时候想挂得高些,但我够不着,他帮了我,遂简单说了几句。只不过——”
“不过什么?”汤容琳眼角细纹因一直保持着笑容尤显更深。
“不过,我说我是玉姐姐——”
庆国公家身份显赫,若说是陈家二房说不准还真是听过就忘,不如就说是大房的人,反而令人高看一眼。
“你做得对,欣儿。他若看上你了,来陈家提亲时再言明身份也不迟,大不了就说是今日人多,他听岔了就是。”
陈朝欣苦笑道,“娘,您一会说要我当皇妃,一会又肖想国公府的亲事,您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汤容琳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坐下语重心长:“等你到了娘这个年纪,你会明白的,夫妻之间最后落得个相敬如宾已是最好的结果。只有抓在手里的衣食无忧才是真的,从前娘只想让你嫁个富商大贾,谁知大房竟有此运势,那为娘的想个有权有钱的女婿也不过分吧。”
陈朝欣一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淡淡回应,“不早了,娘,你回去睡吧。”
——
山月居。
方方:“姑娘,你看院子里的机关是否要多添些箭矢?”
方圆两个人听闻今日禅房之事,气愤至极,开始检查这院中的机关。
“不用了,他若想进来,恐怕只有‘鬼帮’的九九八十一道机关才能拦住,我们这小打小闹的,别操这心了。”
圆圆靠在火炉旁叹气:“可江大人一直如此,会影响到姑娘你的清誉的。”
陈朝玉回忆了这几次江奎发疯的场面,劝慰道:“暂时——应该——不会,他倒是背着人掳劫我。”想必还是有点人性吧。
——
国公府无量阁。
寂空端着药盘为江奎肩头的箭伤换药,衣袍换成了宽松的式样,裸露的半个身子白得像面粉拍过。
“大人这手腕何时受的伤?”寂空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因为偏转半寸看清伤口后他才发现那是咬伤。这大宋境内谁人敢在这个位置下口,答案不言而喻。
“额——陈姑娘这牙印还真是秀气。”
江奎低低一笑,“我也觉得。”
慧明难得在一旁不插嘴,盘腿坐在门边,怀里抱着一个矮胖的瓷罐,罐子里盛满了糖渍梅花,他伸手检出一个放进嘴里,皱眉嚼了几下又“呸”了出去,这酸得掉牙的东西,怎么会有人爱吃!
江奎也颇不适应慧明今日的沉默,抬眸扫去,独属于杨家果子局的青白瓷罐。
“从哪来的?”
“我看陈姑娘的女使捧的这个,便买了一罐,谁知竟这么难吃!大人,你尝尝?”慧明将瓷罐放至桌上,起身离开了。
江奎自是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寂空,查查她身边的女使。”
慧明这个人除了会花银钱之外,及其痴迷武道,且造诣颇深,但于人情世故上基本一窍不通,今日有此反常,定是有蹊跷。
“是,大人。”
寂空端着换下的旧布条准备离开,却被江奎叫住。
“你与你夫人成婚前可有什么阻碍?”
寂空回过身看着为情所困的自家大人,认真回忆自己成婚前的种种。江奎端过茶盏掩饰自己鲜少有过的尴尬,静静地等着他回话。
“回大人,最大的阻碍似乎就是属下的岳母对属下不满意。”
江奎眯着眼沉思须臾,杨婉兰对自己做儿子倒是满意,可做女婿还真是猜不准。
“那后来又如何同意的?”
寂空面色生出温和:“属下就三天两头的往岳家跑,带些礼物,干干农活,时间一长就同意这门亲事了,总之——就是要脸皮厚。”
江奎初听还以为寂空学会了慧明的油嘴滑舌,可见他说得尽情,浑身还生出一团孩气,才勉强信了。
可他如隼般锐利的眼神吓得寂空跪倒在地板上,“属下失言。”
“哪里失言,明明是一副再温馨不过的和气场面。对了,上回听你说你夫人快要临盆,我前日里得的那块和田玉你拿回去给孩子打个项圈,就当我的贺礼了。”
寂空这才起身恭敬道:“谢大人赏。”
——
屋外寒枝挂澹月。江奎身着宽松袍衣走进院内,坐上了那扎了十年却从未有人坐过的桃木秋千上,脚实实踩在冻得硬实的泥土上头,心头思忖寂空的话。
脚尖一踩一放,秋千轻轻荡起,罢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先听他的罢,试几回要是无用就直接抢回来再论伦理纲常。
——
正月初一,新帝改年号为承建。文武百官于西阁门向先帝灵位和新帝奉慰。一番哀悼后,众臣便可归家。
“陈大人……”
“左相大人。”
江奎轻按下陈冠方施礼的手,“不知可方便同乘车驾同回陈府?”
“自……自是方便。”这人来人往的宫门口,无论是这天降的掌权左相,还是这一头银光粼粼的白发,无人不低头抬眉偷觑他的一行一动,而这对陈冠方这个幼年养父来说,群臣的目光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地满足。
——
山月居中。陈朝玉还闭着眼睡着,恍惚间听到父亲在门外低语,紧接着便是圆圆的声音,大约是在禀明她还未起。
父亲竟回来的这样早!不管他,我再眯一小会。
紧接着一道男声隐约传来,陈朝玉方才还混沌的脑袋立时清醒,江奎!阴魂不散啊他。爬起坐在榻上又竖着耳朵细听了会,嗯?没声音了!难不成是自己没睡醒?
吱呀一声,圆圆搓着手推开了房门,带进的凉意让陈朝玉彻底清醒,她侧头看着木门处,以为圆圆身后还会有一人。
“姑娘你醒了,方才老爷和江大人来过,但是你上回说院中不许外男进入,我就把他们劝走了。”
陈朝玉倒在床上大声笑道,“干得好,圆圆。”
“这是江大人托我交给你的。”
一封用绢帛包裹的书信被递到她的手中,陈朝玉看着那封泥印纹上的‘滴水穿石’图样有些不解,见过刻姓名、刻表字,还有刻书斋名的的私印,也见过刻水波纹,刻玉璧的,如此……丑陋的印倒是第一回见,以致于她直接将信塞到枕头底下,连拆都懒得拆开。
“娘去城外施粥了吗?”
建州杨家有一传统,大年初一重金请当地酒楼大厨在城外支起大锅炉,做上三天的流水席,这席面只准流浪乞讨的人上桌,颇得百姓称赞。但如今杨婉兰身在京里,自己一人只能简化这一传统,便改成了每年的大年初一在城外施粥。
昨夜陈朝玉便决定跟着杨婉兰一同去,但杨婉兰心疼女儿,还是独自去了。
“夫人天未亮便启程了。”
“那我们收拾收拾赶紧去吧!”
一到城门口,三列奇长无比的队伍蜿蜒排列,再一看,杨婉兰,陈冠方,还有江奎,三个人都在那挽袖拿着长勺舀粥。
陈朝玉眉心直跳,真是阴魂不散啊。江奎也看到她了,可却破天荒地飞速将眼神移走,像是没看到她一样。
陈朝玉凑到杨婉兰身边,揽过发面饼的活,期间无数次江奎拿着帕子、茶水,问杨婉兰有无口渴,从头至尾都无视她的存在。
今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只是苦了娘了。刚开始杨婉兰还推辞客气感动,然后开始逐渐接受,最后竟显露出一丝不耐烦,陈朝玉在旁看得一清二楚,抿着唇强忍着笑意。
本以为得忙到宵禁前,但今日杨婉兰多了几个帮手,再加上江奎来时带了一队巡卫,流民乞丐们见这阵仗守规矩得很,故还未天黑便结束了。
回陈府的马车一共有两辆,陈朝玉搀扶着杨婉兰上了其中一辆。
“娘,今日辛苦了。我给你按按小腿,一会回了家,我再弄些草药给您泡泡脚。”
杨婉兰靠在车厢里眼皮都懒得掀开,但心里却暖和。四个人齐心将今日施粥的事办得妥帖,抬手转身都不用开口,便知道对方所思所想。
“玉儿,上回给你的书册看得如何了?”想到江奎的大献殷勤杨婉兰心事重重。
“哪本啊——”
“还能有哪本?”
陈朝玉哦了一声,反应过来,“还未看呢,等昭庆长公主择好驸马后再说我的婚事吧!”
“公主出嫁礼法繁琐,不是三五个月便能理清的,你——若是有了心悦之人,不妨先告诉娘,我派人调查调查底细。”杨婉兰知晓她这两次出门的事,但没有声张,怕府中有人多舌传将出去。
陈朝玉眼前浮现了周煜的脸,摇了摇头坚定道:“没有。”
“新帝如今朝纲未稳,你还有自己择婿的机会,你身份特殊,保不准哪日一道圣旨就将你赐给了哪位王公大臣,到时娘可无计可施。”
陈朝玉手中动作一滞,“娘你也别总是试探我,您看上哪家我就嫁哪家,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