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叭叭 ...
-
他都忘这茬了,悻悻说,“那会儿不知道你买了。”
纪凡说了句“正好”,捧去了卫生间。
他俩不是李岩田甜那路互看光屁股的发小,他从不当着人脱衣服。
莫言站了片刻,收拾了碗筷,换床套,降温了,但还没供暖,他加了张羊绒毯。
结束听还没出来的意思,走门边儿,“好了没?”
没理他。压了压门把——锁了。
他又敲了敲,“纪凡?”
“等会儿。”
“能脱吗,要……帮忙不?”
“不。”
又过一阵儿,听到水声,他提醒,“左边儿热水,右边儿冷水。”
“……”
“诶不对,你手不能碰水吧?”他又敲门。
回以马桶抽水的哗啦声。
“……”
他摸了摸鼻尖,仿佛被水骂了声变态,听里头窸窸窣窣,“裤子扣能解不?”
又没动静了。
这家伙脾气比黎苏差太多了。动不动就不理人。
而他就是非常讨厌他不理他。
“……真不知道你买了,”他想了想,“那是黎苏买的,你说丢了,我总得赔她一件吧。”
“……”
“都买了你才来件一样的,我也穿不了这么多啊。”
“……”
“又没丢垃圾桶。”
“……”
水声重新响起,这回像是淋浴间,他说:“诶,你怎么又碰水啊……你不会还打算洗澡吧?都这时候了还洁癖?”
里头水声依旧,还是没理他。
他继续敲门,开始就两下、两下,而后连贯的、均匀的一下连着一下,里头就跟没听见似的。
“……你干嘛呢?”
“开门,我帮你。”
“哎呀,我保证不嫉妒你先洗行了吧……”
门开了。
纪凡一脸水,卷着裤腿,仿佛一个白净的田里归农——下巴颈子还滴嗒嗒淌着水,t恤领口浸湿,不知道多么奇葩的姿势才淋出这形状,“你保证?”
“……”
“那麻烦给我找把牙刷,新毛巾,”他停了下,说,“顺便……你不介意的话,帮我擦把脸。”
他又停了下,观察他的表情——仿佛在看里头有没有嫉妒,“谢谢。”
莫言走进卫生间,像勘查犯罪现场,看洗衣篮堆着脏衣服还没怎么,看从淋浴间到洗手台发水灾摇了摇头,看他摊着手,手心红色面积扩大,啧地一声。
纪凡挑眉,“牙刷?”
他翻柜子找牙刷,烫毛、挤牙膏,塞他嘴边儿,“张嘴。”
纪凡向后一退,仿佛那是把刀。
他没好气,“我伺候你大爷,明儿重新去包。”
两个男人挤浴室是窄了点儿,可再没刚才怼烟怼饺子那错觉了。
他怀疑这家伙专来挑战他耐性的,快了重了怪他嫉妒,慢了轻了嫌没清洁,事儿多。
擦脸也是,他这辈子只被别人擦过脸,除了他妈就是童年回乡下,农村烧的带油腥味儿的灶台热水,老奶奶擦猪仔似的,揪着帕子怼着眼鼻耳一阵猛搓,搓得五官飞散。
记忆驱使下擦得温柔了点儿,他却立刻说,“这样弄不干净,我脸上还有血。”
等他狠狠揩了他两把,他又嘶了声,被擦那地儿刷地红了,像要破皮。
“……”
金子做的?!比他外公还难伺候!
“你们到底怎么搞的?”他又问。
“就那样。”他还是说。
伺候完,他催他进卧室。
纪凡还是客气地表示要睡沙发,他叼着牙刷,“得了吧,别半夜摔下去再弄伤。”
又补充说:“该我负责,要不来找我你也没事儿。”
如果是十多年前,这些话不用说。
他可以半夜突然去敲他的门,钻进他被窝……但现在的确不一样了。
他发现纪凡不接受没有来由的好意和恶意,且比少年时更需要明确告诉他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双方统一思想行动。
果然他听完问,“那你能睡吗?”
瞟了眼镜子,莫言随他目光看过去,第一次以观察者角度完整看到他俩并肩站着,一个叼着牙刷,一个侧着脸。
“沙发那么大。”
纪凡哦了声,“明天就给你让出来。”
明天。
也许是因为他说到了明天,他错身时莫言“诶”了一声。
“啊?”
“你现在多高了?”
纪凡停下,又“啊?”了声。
牙刷电流呜呜,震得镜里男人脸颊残留的结壳血点微微颤动,显出几分沧桑。
那张向着他的脸则已恢复白净,穿他的衣服依旧不合身,但不像以前,眼睛已到了他嘴唇的位置。
“……你长高了很多吧?”他问。
纪凡一下被取悦,点着头,“嗯,有180.12cm。”
莫言呛了口牙膏沫。
他斜他一眼,“怎么?”
他像没听清,“180点多少?”
“点12,”纪凡面无表情,“净身高。”
“哦,这1.2毫米很珍贵哈?”
“当然,”他严肃地说,“99%概率,货真价实180.12cm,不是179.99cm。”
“嗯,好好保管,”他抿了唇,也严肃点头,“你跟李岩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听见李岩,纪凡皱了皱眉,强调和他绝不可能有共同语言。
但莫言只笑,笑得他更不爽,也更莫名其妙,只好带着“随你怎么看我只相信科学”的表情走了。
莫言看他进去就先熄了大灯,关了卫生间门没两分钟,门外又喊了声莫律师。
“你没拿睡衣。”
忘了。他刚脱掉上衣,直接打开浴室。
整个屋子只剩下暗淡的壁灯,纪凡站在卧室门口,仿佛回归洞穴前最后张望的松鼠,带着一丝莫名的警惕。
莫言低下头。
他是不怎么打球了,但即使出差也会坚持每日慢跑一小时,平时他爱游泳,有时周末会去拳击馆出一身汗,极闲时会去射箭、骑马、攀岩。
他天生宽肩长腿,比例优越,常年运动让肌肉线条比少年时代更分明、更显力量,但不见累赘,穿衣修长劲瘦,脱衣全身肌肉都和胸到腹一般压得紧而韧,整个人挺拔、勃发。
这家伙是不是在嫉妒我有腹肌?他冒出一个念头。
“没嫉妒你,”纪凡忍不住了,“能不能快点?”
“……”那瞬间他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忘了反驳,“你说什么?”
“你的眼神和姿势都在跟我炫耀身材,”纪凡叹了口气,“我知道男的都这样,你刚在身高上感到优势,还想再碾压下我?用不着,我就这身材,我们不是竞争关系,这儿也没美女。我只想躺下,天快亮了。”
“……”
这嘴叭叭的,莫言说,“你想太多了吧,我是那种人吗?”
纪凡别开眼,肩膀微微一耸,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觉得他脑回路还挺神奇,走进屋,“不是你让我拿衣服吗?……你还挺关注我的。”
“……因为你进卫生间时两手空空,但你总不能光着出来,如果你待会儿才想起来,就必须开门来拿。到时候门会打开,门把转动,灯光会漏进来,你的拖鞋底会有些湿,踩在地砖上会有黏哒哒的声音,你还要拉开柜门,柜门会咯吱咯吱响,如果开灯会继续有光,如果不开灯会摸索半天,衣架之间或许会打架,衣服之间会互相摩擦,你可能还会拿错又重复一遍,你还会再关上柜门,又重新走出去……”
“行了,”他随便扯了条家居裤,“挺正常的事儿怎么给你说得像做贼似的。”
“因为我年纪大了睡眠不好。”纪凡又“请”,“快走吧。”
“在我面前说年纪大了是不是过分了?”
“没说你年纪不大。”
“……”
“睡眠怎么不好?要不要点个香薰啊?”
纪凡惊讶,“你一个男的睡觉还点香薰?”
“黎苏的。再说男的怎么……”
“哦,不用。”
他又摸了摸被套,“不冷吧?要还冷,柜子里有毯……”
“够了。”
“好吧,”他最后带上门,从缝里说,“别想那么多,我这儿没贼,我就在外边儿,有事儿叫我。”
“……哦。”
“晚安。”
“……晚安。”洞穴里回了一声。
一整晚没睡好。
多少年没睡过沙发,一翻身差点儿掉下去。
又做了几轮梦,沙漠夺宝,墓穴掘金,最后一轮还被追杀。
慌不择路跑到青草崖边,一群荷枪实弹的恐怖.分子像拍电影儿一样从直升机上吊下来,抄着喇叭警告绑匪赶紧交出人质,主动投降,否则他们要格杀勿论了!
他懵逼了,怎么这群恐怖分子还是警察啊,说阿sir我绑谁了?
他旁边一个声音说,我!
他转过头,一个鸡窝头抄起一块板砖当头给他砸下来,他朝边儿一闪,又一个火箭炮给他狠狠一撞!
一下没撞动,他刚想把火箭炮抓了丢下去,忽然看到对方是个人,长了双血手,吓得往边儿上一退,踩空了——
他一弹,又差点儿掉下沙发。
客厅窗帘遮得严实,楼下有了小孩儿声,捡起手机,10点10分。
无数慰问信息过来了,连带着楼下监控。
那个自从他进去后就再没说过话的小群破天荒跳出新信息,江律师已经把昨晚的事儿描述干净了。
莫言对数个@只回了句,今天不去所里。
顺手打开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