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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淤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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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欢似在与什么做抗争，眼神飘忽。
周青意没有逼他，静静地看着。
洛欢抓起吸管，撕开下半截包装，把尖端插进咖啡，揭掉剩余的包装，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瞬间瞪大眼睛，身体后仰，双腿岔开，脸对着地面，强忍着才没有吐在一尘不染的瓷砖上。
苦！好苦！特别苦！怎么能这么苦！
洛欢在心里咆哮。
他抬起头，故作镇定，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咖啡瓶身上的标签。
标……标准美式？！
刚刚没在意，还以为周青意会买生椰拿铁或者其它的招牌咖啡。
他震惊地看向周青意，对方摊了摊手，无辜地耸耸肩。
刚才的无措顿时荡然无存。
他没有继续整理措辞，直截了当，甚至语气有些冲：“您帮我办下住校吧。”
“哦？为……”周青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突然，她的眼神在某处定了定，原本想说的话顿时拐了个弯，原路返回。
“好。”
她所看到的，是他袖口下的淤青。
“其实这么点小事微信上说就可以了……”周青意此时感到浑身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企图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妈，老师让写申请条，要家长签字。”洛欢学着周青意的样子，也无辜地摊了摊手。
周青意呆了下，反应过来，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包手帕纸，砸向洛欢，佯装生气：“混小子，连你妈的玩笑都敢开了。”
“我可不敢，普天之下哪有人有那个胆子开周总的玩笑？”
“……”
气氛终归是缓和了些，不至于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准备去一中送住宿申请单。
此时暮色将至，半轮明月高悬，初秋的风还没有那么萧瑟，只在间隙中显出丝缕寒意。
两人趟着地上零星的落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最近学习什么的都还好吧？”
“……您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话？”洛欢顿了片刻，幽幽地发问。
“嗯……啊？哦，不好意思啊。”
洛欢无语地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儿……儿子啊，”周青意支支吾吾地叫洛欢，等洛欢看向她时，又没有了后文。
洛欢依旧没出声，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
“我刚刚在想，”身旁人又一次开口，“我把你接到身边住的可能性与可行性有多大。”
洛欢似乎明白了什么。
周青意向来雷厉风行，敢想敢干，在实操之前，一定会把方案在脑海中敲定了，否则先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周青意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想好了。
“我不愿意。”洛欢平静开口。
身旁人好像早料到了一般，并无大反应。
周青意挣扎了一会，选择挑明：“我没猜错的话，洛信痕那个畜生……”
“家暴。”洛欢打断了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周青意。
他捋起袖子，继续说道：“如你所见，我跟洛信痕之间确实产生了'家庭纠纷'，”洛欢把“家庭纠纷”四个字咬得很重，“想必您也知道这是我想要住宿的主要原因。”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意走。”
周青意不再接茬，长久的静默以后，她声音颤抖地问：“洛信痕为什么打你？不对，我的意思是，他打你是因为……”
“不是，他打我只是因为他是畜生，跟其他人没任何关系。”洛欢意识到周青意要问什么，连忙打断，不让她说出来。
周青意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她猜到了大概。
她跟洛信痕相识于大学校园，和大多数人的恋爱经历相仿，洛信痕在一个普通的午后看到了明媚的周青意，被她吸引，并对其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周青意也是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他，又理所当然地，两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两人相互扶持，虽然没有很富有，但也是幸福美满。不久，洛欢出生，为这个温馨的小家又增添了一丝快乐。
后来，周青意先对一成不变的生活产生了厌倦，于是在洛欢十五岁那年，洛欢中考后一天，两人去领了离婚证。
在洛欢刚上初三时，周青意就找洛信痕谈了。
那天，洛信痕刚下班，买了菜，回家做饭。
家务向来是他跟周青意平摊的，他做饭，周青意拖地，他对“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深信不疑。
一到家，便看见周青意坐在桌前，手上捻着一小片餐巾纸，白色的纸片早已皱成一团。
他调侃道：“领导？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周青意这才发觉他回来了，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洛信痕很有眼色地跑进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周青意匆匆灌下半瓶水，在洛信痕临走之际，拉住了他：“信痕，你等下，我跟你说个事。”
洛信痕不以为意，站在旁边：“你说呗，快点说完我好去做饭。”
“你坐下吧。”周青意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洛信痕不明所以，还是坐下了。
“嗯……我也不再铺垫了，信痕，我们离婚吧。”
洛信痕一时没听清楚，应和道：“行啊，都听你的就好……什么？！离婚？为什么？我不同意！”
洛信痕情绪很激动，几乎要拍桌子跳起来。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能一眼望到头，很没意思，也没意义。”周青意如实回答。
“什么叫'没意思'？这样的生活怎么了？安安稳稳不好吗？难道你觉得跟那些亡命之徒一样浪迹天涯过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才叫有意思有意义吗？我理解不了，也没有办法理解。”洛信痕拧起眉毛，不解道。
“这样的生活很好，但是我不喜欢，你讲的那些根本就是毫无逻辑，狗屁不通！我不需要你理解，我只需要你抽个空，跟我去领离婚证。”周青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周青意！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你说你不想过这样的生活，那我问你，你不过这样你过哪样？难不成你想去创业？醒醒吧！我们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我们'奔五'了！你做梦好歹等晚上啊，我拜托您，别想一出是一出，我们经不起您这样刺激！”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的理解！我只要你跟我去把离婚证领了！自那以后，我是不是创业，我做不做梦都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周青意上火了，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讲出来的。
“好，好！”，洛信痕也气极了，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就算跟我没关系，那跟洛欢呢？跟洛欢总有关系吧？他是你儿子，你可以不在乎我，你总得在乎在乎你的宝贝儿子吧？你怎么能那么自私呢？你儿子马上中考了！是，你是要奔向自己的前程，但你的前程是用你儿子的前程换回来的！你儿子还有一年就要上战场了！你这时候告诉他，打击他，他心态能好吗？你是自由了，你置你儿子于何地！”
“你他妈的别一口一个'你儿子'！那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周青意声嘶力竭地冲他吼。
“哦？我就一口一个你儿子了怎么着？”洛信痕恶狠狠地说，“你就是害怕了！你怕他怪你！你害怕你自己的完美形象崩塌了！人不能这么贪！你又想要自由又想要好名声，天底下哪来的这么好的事？”
“你……你！”周青意捂着胸口，快要窒息。
洛信痕见状，站起身，一把推开椅子，想要来扶周青意，不料却被她闪开了。
洛信痕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老婆啊，别气了，你要是真想出去闯个几年，我答应就是喽，我一定无条件支持啊，可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你嫌我跟儿子拖你后腿？还是什么原因？我们之间既然没有原则性问题，那就没必要闹到这种结局。”
周青意盯着他，轻蔑地勾起唇角：“什么？'无条件支持'？这话讲出来你自己笑了没？洛信痕，我们在一起23年，结婚18年，我说我最了解你不过这话应该没错吧？你不会支持我的，恰恰相反，你会尽你所能地阻碍我，我这话，也没错吧？”
洛信痕低着头，沉默不语。
周青意闭了闭眼，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出了最后的决定：“等小欢中考后，我们就去办手续吧。”
没人回应。
周青意自顾自地走进房间，关上了们，剩洛信痕独自留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散了思绪，她一抬眼，才发觉已经到了一中门口。
“进吧。”洛欢扶着周青意的胳膊，用下巴指了指校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