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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秘密交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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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两点零七分，沈昭诊所的门被猛地推开。
"昭昭！我带了——"阮知微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两杯奶茶，目光锁定在诊室里那个陌生女人身上。
女人约莫三十出头，一身利落的深蓝色西装，齐肩短发染成时髦的灰金色。她正倚在沈昭的办公桌边，手里翻着病历本，听到动静后抬头，露出一双锐利的凤眼。
"啊，这就是你的明星患者？"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沈昭迅速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知微，这是王兰起，我跟你提过的——"
"律师大人。"阮知微走进来，把奶茶放在茶几上，"久仰大名。"
王兰起挑眉："她跟你说了我什么？"
"说你打官司像弹钢琴，"阮知微直视她的眼睛，"每个音符都精确到毫秒。"
王兰起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我喜欢这个比喻。"她合上病历本——沈昭注意到那是阮知微的档案，"不过我更像是拆钢琴的，专门把那些黑心经纪公司拆成零件。"
气氛微妙地紧绷起来。沈昭清了清嗓子："兰起是来帮我们处理合约问题的。她刚看了陈明给你的那份——"
"那份合约就是废纸。"王兰起打断她，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文件，"但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她抽出其中一页递给阮知微，"认识这个吗？"
阮知微接过文件，眉头立刻皱起。沈昭凑近看，那是一份设备检修记录，日期是阮知微事故前一天，签字栏赫然写着"陈明"。
"升降台在事故前一周就报修过三次。"王兰起冷笑，"但你们公司为了省钱，只做了表面处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阮知微的手指开始颤抖："他们...早就知道可能会出事？"
"不止知道，简直是预谋杀人。"王兰起又抽出几张照片，"看看这些'修复'——用胶水粘合断裂的承重部件，用铁丝代替螺栓。我敢打赌，他们巴不得出点小事故好炒高票价。"
沈昭看到阮知微的脸色变得惨白，立刻介入："兰起，这些可以稍后再——"
"不，我要听。"阮知微打断她，声音异常冷静，"还有什么？"
王兰起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聪明女孩。最精彩的部分在这里——"她展示出一份内部邮件，"事故发生后，他们第一时间不是叫救护车，而是联系公关团队。邮件里明确写着'重点突出钢琴家的失误，淡化设备问题'。"
沈昭感到一阵恶心。阮知微站在那里，像一尊冰雕，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内心的风暴。
"这些...能证明什么？"她终于开口。
"证明你不仅可以合法解约，还能反诉他们故意伤害和精神损失。"王兰起轻松地说，"保守估计八位数赔偿。当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昭一眼，"如果你愿意公开那段救人视频的话。"
阮知微猛地抬头："什么视频？"
"桑凝给你的那段。"王兰起挑眉，"别告诉我你没打算用它？那可是黄金证据。"
沈昭感到事情正在失控："兰起，我们还没讨论过——"
"讨论什么？"王兰起不耐烦地挥手，"这是必胜的牌。媒体最爱这种反转剧情——'被污蔑的英雄钢琴家'，多好的标题。"
阮知微突然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她们。沈昭能看到她的肩膀绷得紧紧的，右手无意识地摸着左耳的助听器。
"知微，"沈昭轻声说，"你不必做任何决定。这些只是选项。"
"选项？"阮知微的声音很轻，"把Lucy的脸放在各大媒体上，让她一辈子被贴上'那个被救的女孩'标签，这叫选项？"
王兰起皱眉："孩子脸上几乎没疤了，而且可以打码——"
"出去。"阮知微突然转身，眼里闪着危险的光，"立刻。"
王兰起愣住了："什么？"
"我说出去！"阮知微抓起那叠文件摔在地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借我的案子给你自己造势！你根本不在乎Lucy会受什么影响！"
王兰起的脸色变得难看："听着，小姑娘，我是来帮你的——"
"用你的方式？"阮知微冷笑，"就像你当年'帮'昭昭那样？把她塞进你设计好的生活里，直到她喘不过气？"
诊室瞬间安静得可怕。沈昭震惊地看着阮知微，后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嘴唇微微发抖。
王兰起慢慢放下文件，声音出奇地平静："看来沈昭跟你分享了不少往事。"她转向沈昭，"我以为那是我们之间的隐私。"
"她没告诉我任何事。"阮知微抢先回答，"是我查到的。2014年校刊上有篇关于你们的报道，《法学院与医学院的跨界之恋》...里面引用了你同学的话，说王兰起连约会都要列议程表。"
王兰起突然笑了，但眼神冰冷："所以你调查我？有趣。"她优雅地整理着袖口，"那你也该查到，我从未输过一场官司。包括现在这个。"
"这不是你的官司。"阮知微寸步不让，"是我的生活。"
两个女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沈昭站在中间，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感——就像多年前夹在王兰起的控制欲和自己的理想之间时一样。
"够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比预想的更严厉，"兰起，我们需要单独谈谈。知微，能给我们十分钟吗？"
阮知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抓起背包大步离开。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耳光。
"老天，昭昭，"王兰起摇头，"你现在好这口了？情绪不稳定的艺术家？"
"闭嘴，兰起。"沈昭罕见地爆了粗口，"你越界了。"
"我越界？"王兰起提高声音，"她翻我们的旧账，而你站在那边？"
"她是我患者！"沈昭深吸一口气，"而且她说得对——你根本没考虑那个孩子的感受。"
王兰起不耐烦地挥手："商业决策总要有所牺牲。那个视频能让赔偿金翻倍——"
"这就是问题所在！"沈昭打断她，"对你来说一切都可以量化。感情、创伤、隐私...全是账单上的数字。"她指向门口，"但对阮知微来说，保护那个孩子比多少钱都重要。就像...就像她保护自己的方式一样。"
王兰起突然沉默了。她走到窗边，从西装口袋掏出一盒薄荷糖——沈昭注意到那是阮知微最喜欢的牌子。"你变了很多，昭昭。"她最终说，"以前你会第一个跳出来说要'理性决策'。"
"人会长大。"沈昭苦笑，"尤其是经历过失去之后。"
王兰起转身，锐利的目光扫过沈昭的脸："你爱上她了，是不是？"
沈昭没有立即否认。这个认知像一束强光，照进她精心维护的专业边界。"这不影响我的职业判断。"她谨慎地回答。
"哈！"王兰起短促地笑了一声，"典型的沈昭式回答。"她走近几步，"听着，我可以换个策略。但你要想清楚——不公开视频意味着更漫长的法律战，更多不确定性。她准备好了吗？"
沈昭望向窗外。阮知微正站在楼下街角，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向诊所窗口。"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我会陪她一起面对。"
王兰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弟弟的事...她知道了？"
"一部分。"
"难怪。"王兰起轻声说，"你们像两面破碎的镜子，互相照出对方的裂痕。"她突然从公文包取出一张名片，"给她这个。我大学室友，现在在儿童心理研究所。如果担心媒体影响孩子，可以先做个评估。"
沈昭接过名片，有些意外："谢谢。我以为你会更...强硬。"
"我是律师，不是恶魔。"王兰起翻个白眼，"虽然某些艺术家可能不这么认为。"她收拾好文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对了，下周二是林阳的忌日对吧？"
沈昭点头，胸口一阵发紧。
"今年...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沈昭微笑，"今年我不会一个人去。"
王兰起了然地挑眉："代我向那个暴躁钢琴家问好。"她眨眨眼，"虽然我打赌她会把我送的薄荷糖扔进垃圾桶。"
门关上后，沈昭长舒一口气。她看向窗外，阮知微已经不见了。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来自阮知微的短信：「对不起。去音乐厅冷静一下。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沈昭回复：「带热巧克力去接你。PS：兰起没生气，还给你推荐了儿童心理专家。」
回复很快到来：「她是不是外星人假装的？顺便我要双倍奶油。」
沈昭笑着锁屏，却听到诊室门又被推开。她抬头，意外地看到桑凝站在门口，脸色异常苍白。
"桑女士？出什么事了？"
桑凝快步走进来，手里紧握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我必须马上见知微。陈明刚刚——"她突然注意到散落的文件和王兰起的名片，"等等，律师已经来过了？"
沈昭点头："刚走。关于陈明...他又做什么了？"
桑凝颤抖着打开信封，倒出几张照片。沈昭立刻认出了那个音乐厅，那架钢琴，和舞台上小小的身影——Lucy，正在弹奏一段简单的旋律。
"他派人跟踪Lucy。"桑凝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还威胁说如果知微不配合演出，就把这些照片卖给媒体，标题都想好了——'天才钢琴家教事故幸存者弹琴'。"
沈昭的血液瞬间冻结。这种利用孩子的卑劣手段，甚至超出了她对陈明的预期。"知微还不知道？"
"我还没告诉她。"桑凝咬着嘴唇，"她为Lucy已经牺牲够多了。我在想...也许我们该接受那个律师的建议，主动公开视频？"
沈昭摇头："知微绝不会同意用Lucy当筹码。"
"那怎么办？"桑凝无助地问，"陈明给了最后通牒——明天中午前签字，否则照片见报。"
沈昭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Lucy在弹琴？她跟知微学的？"
"只上了几节课。"桑凝解释，"事故后Lucy一直做噩梦，知微悄悄教她弹一些简单的曲子，说音乐能赶走噩梦。"她苦笑，"讽刺的是，这个方法确实有效。"
一个想法在沈昭脑中逐渐成形："桑女士，能让我看看那些课的视频吗？"
"视频？"桑凝困惑地皱眉，"我没拍过..."
"不，我是说音乐厅的监控。"沈昭指向照片角落的一个红点，"那里有个24小时摄像头，角度正好对着钢琴区。"
桑凝恍然大悟："你是想..."
"证明那些课是治疗，不是表演。"沈昭已经拿起电话，"兰起认识一个私家侦探，能合法调取监控。如果能看到互动过程..."
"就能证明陈明在利用治疗关系！"桑凝眼睛一亮，"儿童保护法里有相关条款！"
沈昭拨通王兰起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解释了情况。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和王兰起果断的指令："给我两小时。不，一小时。顺便告诉那个小钢琴家，我收回说她情绪化的话——她看人真他妈准。"
挂断电话，沈昭转向桑凝："我们需要拖延时间。能约陈明明早见面吗？就说...知微考虑签约，但需要修改条款。"
桑凝点头，立刻拿出手机。沈昭则给阮知微发了条短信：「计划有变。桑凝在我这儿，陈明又作妖了。能来我家吗？地址发你。我们需要你的钢琴技巧。」
回复几乎是即时的：「他又对Lucy做什么了？！告诉我地址。PS：带烈酒可以吗？」
沈昭忍不住微笑：「威士忌优先。」
一小时后，沈昭公寓的门铃响起。她打开门，看到阮知微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两瓶酒和一大袋零食，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所以，"阮知微大步走进来，把酒瓶重重放在茶几上，"那个混蛋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了？"
沈昭接过她湿漉漉的外套："桑凝在书房和Lucy视频，安抚她情绪。王兰起找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阮知微挑眉："今天是什么日子，坏消息大促销？"她环顾四周，"哇哦，昭昭的私人领地。比我想象的...温馨。"
沈昭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小的公寓整洁但不像诊室那样一丝不苟，书架上医学著作和音乐理论书籍混杂，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都是林阳的作品。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那架老式立式钢琴，琴盖上放着几个相框。
阮知微走向钢琴，好奇地查看照片："这是你母亲？"她指着一张黑白舞台照。
沈昭点头："《托斯卡》首演夜。"
"美得惊人。"阮知微轻声说，然后指向另一张，"这是林阳？"照片上的男孩对着镜头做鬼脸，背景是游乐园。
"他十二岁生日。"沈昭的声音柔软下来，"那天他非要坐十次过山车，说要把尖叫声录下来当我的起床铃。"
阮知微笑出声，但很快又变得严肃："陈明到底做了什么？"
沈昭刚要解释，书房门开了。桑凝走出来，眼睛红红的："Lucy睡了。我告诉她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的声音哽咽了，"希望我没撒谎。"
阮知微立刻上前拥抱她："我们会解决的。我发誓。"
沈昭示意她们坐下，然后简要复述了照片威胁的事。随着她的讲述，阮知微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手指在酒杯上收紧到指节发白。
"畜生。"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亲手把他——"
"不行。"沈昭打断她，"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音乐可以。"
阮知微困惑地皱眉："什么？"
沈昭打开平板电脑，播放王兰起刚发来的视频片段。画面里，小小的Lucy坐在钢琴前，阮知微站在一旁，耐心地引导她弹奏简单的旋律。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们的互动——当Lucy弹错时，阮知微没有纠正，而是即兴改编成一段二重奏；当Lucy因噩梦记忆而紧张时，阮知微教她用手指轻敲琴盖来模拟心跳节奏...
"这是...治疗。"桑凝惊讶地说，"纯粹的医疗行为。"
阮知微盯着屏幕，表情复杂："我不知道有人在拍..."
"音乐厅的监控摄像头。"沈昭解释，"王兰起说这些足够证明陈明在利用医患关系进行胁迫，违反《精神卫生法》第38条和第42条。"
阮知微突然站起来，走向角落的钢琴。她轻轻抚过琴键，但没有按下。"所以解决方案是...证明我在治疗Lucy？"
"是最合法的反击方式。"沈昭谨慎地说，"但需要你同意公开这些画面。"
阮知微沉默良久。雨声敲打着窗户，填补着寂静。"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们找其他途径。"沈昭坚定地说，"但那样可能需要更长时间，而陈明给的期限——"
"——是明天中午。"阮知微苦笑，"真贴心。"她转向桑凝，"你怎么想？"
桑凝深吸一口气："作为母亲，我当然不希望Lucy曝光。但作为知微的朋友..."她握住阮知微的手，"我更不希望你再为我女儿牺牲自己。"
阮知微的眼眶微微发红。她转向沈昭："弹点什么给我听吧。"
沈昭愣住了："现在？"
"就现在。"阮知微指向钢琴，"我想听听沈昭医生不专业的演奏。"
沈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钢琴。她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突然感到一阵久违的紧张。"我...很久没弹了。"
"我也是。"阮知微轻声说，"直到遇见你。"
沈昭深吸一口气，手指落下。是一段简单的旋律，舒曼的《梦幻曲》——母亲生前最常弹的曲子。她的技巧确实生疏，错了好几个音，但音乐中的情感依然清晰可辨。
当她弹完最后一个音符，阮知微轻声说："再来一次。这次我帮你。"
她站到沈昭身后，双臂从两侧环绕过来，双手轻轻覆在沈昭的手上。这个姿势近乎拥抱，阮知微的呼吸拂过沈昭的耳际。"跟着我。"她低声说。
四手联弹的《梦幻曲》比独奏丰富得多。阮知微的左手填补了低音部的空白，右手则在高音区添加了细腻的装饰音。沈昭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跟上她的节奏，仿佛肌肉记忆突然苏醒。
音乐结束时，三人沉默地沉浸在余韵中。最终是阮知微打破沉默："公开视频吧。"她平静地说，"但有个条件——所有收益成立一个基金，专门帮助因舞台事故受伤的艺术家。"
桑凝含泪点头。沈昭握住阮知微的手："我去联系王兰起。"
"等等。"阮知微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是林阳的忌日对吗？"
沈昭没想到她还记得，胸口一阵发紧："是的。"
"我想和你一起去。"阮知微轻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沈昭摇头："我很乐意。"她犹豫了一下，"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他。"
"什么事？"
"为什么是你。"沈昭直视阮知微的眼睛，"为什么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周，唯独对你说了那么多关于我的事。"
阮知微若有所思："也许...因为他知道我们终会相遇。"她轻轻按下一个高音键，"就像某些音符注定共鸣。"
桑凝悄悄起身走向书房："我去给Lucy打个电话。你们...继续。"
沈昭突然意识到她们还保持着那个近乎拥抱的姿势。阮知微似乎也才注意到，但没有移开。雨水在窗户上蜿蜒而下，室内的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终于找到和声的音符。
"昭昭，"阮知微轻声问，"如果明天一切顺利...晚上能带我去个地方吗？"
"哪里？"
"你母亲演出的剧院。"阮知微的声音带着某种决心，"我想听你唱那个高音C。"
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十二年没唱歌了。"
"我两年没弹钢琴了。"阮知微微笑，"看看我们现在？"
沈昭无法反驳。窗外的雨声渐大，但室内温暖如春。钢琴上，林阳的照片仿佛也在微笑，见证着这个奇妙的时刻——当两个破碎的灵魂，终于开始尝试为彼此歌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