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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惟见孤帆远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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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逐渐黑了下来，沿海城市鲜少有下雪的。霓虹初上时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天，泛起微微紫色。
高空之下是车水马龙，居于市隐于市，最后归于市。王奕潇其实也想跟世人打交道，但又害怕跟人打交道。
每天都瑟缩在屋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跟段祁震说起往事，她才想起结婚以后从那个所谓家里搬出来的一点物品。
王奕潇一直没打开看过，今天想起突然想看看。
她在杂物间里翻看着自己从前的旧物。旧物不多，有王奕潇爸爸留给她的手札，也有一些旧照。
“14年4月23日，晴我的腿断了，我还有儿子女儿要养，不知道怀芬一个人怎么办？”
王奕潇看着这个日期，回想了一下。这是自己上高一的时候。在听到爸爸因为酒驾出车祸时心情是怎样的？
但时间间隔太久，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紧接着王奕潇又继续翻着往下看。
“14年4月29日怀芬觉得我是拖累，我也觉得我是个拖累。儿子我还有些钱，女儿她肯定是不想要了。”
“14年5月9日晴潇潇如果她亲妈还要她该多好。”
“14年7月6日阴我好没用。”
“14年8月8日 我不想拖累他们了。我没有钱留下，但还有一个可怜的女儿留在这世间，如果我也离开她，她该多难过。”
“14年8月16日 我做一些鞋垫吧，等她回来看看她的脚多大。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怀芬也辛苦。”
王奕潇看了几页再也没兴趣看下去了，这一页页日记让她觉得好累。就好像这一整本记录都是在作假一般。
明明爸爸一直都很开朗啊。
她放下了日记本，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有一个旧铁盒，她轻轻掰开来看，里面放着一些针线，她又将盒子合上放在一旁。
想来是当时爸爸在家里没事可做，求了后妈让他做一些手工活。
果然如她所想，盒子里还有几双半成品的鞋垫。绣得不是很好，歪歪扭扭的样式。
有两件藏蓝色的衣服倒是已经完工了，叠整齐以后放在最底下。
有关于爸爸的东西只有这些了。
她把东西都放回盒子里，搬出另一个箱子。那箱子里装着的都是学生时代所用的一点东西。
王奕潇保存了中学时用完的笔芯和草稿纸。错题本和笔记本，就这些东西就占了箱子的大半。
还有几张毕业照，照片里的人有的久没再见，有一个人似乎已经过世。
里面还有一部旧手机，她拿起手机下了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难得兴致勃勃，王奕潇脸上难掩的开心，从杂物间到卧室都快蹦起来了，从柜子里找出一根比较不常见的线给手机充上。
【我今天翻出了我上学那会儿用的手机】
【七八年前的机子还能开机吗？】
王奕潇给段祁震发去消息，对方回复得很快。
她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做什么，只是忽然想起那个手机里或许还有张庚以前的联系方式。
不过就算是有对方也肯定没有再用了。
想起就只能挠挠头，随即打字【不知道，我先充上电看看，我可以找找看他的电话号码还有没有在用。】
【可以试试看。】
王奕潇端起盘子走向餐桌，一只手拿手机，坐下之后给段祁震弹了一个通话。
“祁哥，吃饭了吗？”
“嗯，我以为你今天准备给我讲你回忆里的那个好朋友了。”
段祁震对她上学那会儿的事突然很感兴趣。
虽说刚开始对王奕潇记忆不深，但总感觉她应该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恐怕那个记忆里的好朋友有关。
“谁呀？我没有朋友呀。”王奕潇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手机。从她清澈无辜的眼神里段祁震看不懂她究竟在隐瞒什么。
“那好，那你跟我说说你的大学生活吧。”
“都过去好久了，你要我说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王奕潇用勺子搅拌了一下汤，舀一勺送到嘴里。在脑海里大概勾勒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就觉得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
“那等我回来再说。”
两人之后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吃过药以后王奕潇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就去睡了，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接了个电话。
第二天一早起来一看通话记录，果不其然有一个陌生来电。自己还接了几秒，好像是自己喂了两声，对面没声音就给挂了。
王奕潇也没在意，应该只是哪个打错的，也就没回过去。
她现在每天的生活变得极为无趣，大多数在家里看看书，闲暇的时候找个深山就扎进去了。
有时候想找到王奕潇都很困难，在山里信号时断时续，全靠着她与外界联系。
这天她刚从山里出来碰上了刚回家的段祁震。
“哟呵，又去研究你那中草药去了？”
王奕潇此时穿着水靴，裤脚扎进靴子里，外面披着一件雨衣，还有水顺着雨衣下摆滴落。
她把雨衣帽子揭开，露出她那圆润的头，头发乖巧地盘在脑后，有几根发丝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素净的脸庞尤其有活力。
如果不是段祁震知道她那时不时就发作的病情，都以为她完全好了。
“嗯，还好丁玲看管着，不然都要被雨水冲坏了。”
段祁震点了点头，准备领着人回家。
一到下雨天王奕潇都头痛欲裂，根本没法走动。丁玲是她专门为了自己种的药材请的看管人。
王奕潇一毕业就回来履行合约了，段祁震前几年遇到一个机遇突然发达了起来。每天都很忙，而她突然对中药材很感兴趣，就开始学习如何种植。
至于有什么事情她想不起了就暂时先放一放吧。反正合约期限还很长，积极治疗总会想起来的。
她也不怎么跟人社交，只是偶尔需要她的场合也会去一趟。
王奕潇把雨衣脱下，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拉住准备进电梯门的段祁震：“祁哥，问你一个人。”
段祁震等着她的后话，就没搭腔。王奕潇组织了一下语言，想着该怎么形容那个人。
停顿几秒后开口：“去年8月中秋晚宴，有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面容昳丽，一身干练西服的西郎山旅游景点合作伙伴是谁呀？”
段祁震眼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亮色，掩下情绪里的激动开口：“先进门收拾一下吧。”
“哦，好。现在这样确实有点不舒服，而且在家门口说事怎么都感觉不太好。”虽然离自家也还有挺远距离的。
王奕潇一直在琢磨着那天梦里的人，感觉就很像段祁震的那个合作伙伴。
只是对方一直在哭，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还是感觉出了错。
但看段祁震的表情，又不像是完全不对。她虽然忘记了，但不代表人变傻了。
进了家门，段祁震看她还想说话，连忙推着她去浴室。他站在门口，一脸无奈地看着很是着急的人说：“我又不会跑了，你先洗洗，我去把我行李整理一下也洗一下可以吗？潇妹妹。”
段祁震下了飞机直接回的家，他调休两天，周四再去公司。
所以在看王奕潇这么急不可耐的样子有点觉得好笑。平时没见她为什么事这么急过。
“好吧。”
王奕潇按捺住性子，关上了浴室门。另一边段祁震把东西放下就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她想起你了。】
苦尽甘来，始终是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那我能见她了吗？】
段祁震看到消息，手指敲了敲手机侧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打下【恐怕不行。】
对面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好半天才回复一句【谢谢】
【这已经是很好的开始了，别放弃，多刷几次脸。】
【我知道的，这两年多谢您照顾她。】
【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应该的，你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段祁震就没再看消息了，放下手机开始洗漱。恐怕再慢点在浴室的人要赶着来敲门了。
果不其然，他才刚踏入浴室里，就听到了敲门声。
应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等他出来王奕潇早已把头发吹干坐在沙发上等他了。
“祁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王奕潇乖巧的模样，温顺得没有脾气，但在自己认知里，这个人其实是有自己的倔强的。
温和皮囊下的傲骨，被生活硬生生磨成死水一潭。
“她呀，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她做风投出身，但据说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这样的人才可不多见。”
王奕潇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不明白这句话跟自己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那你很欣赏她。”
“你认识她。”
“可我不记得了。”
王奕潇突然觉得坐着腰疼，拉过沙发上的靠枕，脱掉鞋以后缩在了沙发一角。留下很宽阔的一边给段祁震坐。
不过段祁震没理她，走到厨房开了火。王奕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没吃晚餐。连忙不好意思开口：“我忘记叫餐了。”
“没事，我简单做点吃吧，要吃牛排吗？”段祁震从冰箱里拿出一块来询问她的意思。
“谢谢祁哥。”
“不客气，我继续说她。我对她不是特别熟，只知道她因为打人进过局子，后来她的天使投资人把她捞出来了，到今年她转行来做旅游了。”
段祁震没听到她搭话，转过头去看只见她在沉思，眉头紧锁着。
“还有什么想了解吗？”
“她给我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那你说她是我校友，会不会能从当年的一些旧照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啊？”
王奕潇突然想到自己可以从学校入手，但有个问题，她已经没有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了。
“我找找看吧，如果找得到我发给你。”
段祁震说完，沉默地做晚餐。而王奕潇仰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过后才缓缓开口：“我当初不小心摔下楼，忘了很多事，就连我爸爸过世我居然都不是很伤心。明明我应该伤心才对是不是？”
她不知道这事儿问段祁震对不对，毕竟当年他也不清楚自己家里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这些私密事。
“或许是让你好好生活也不说不一定呢。”
段祁震做好晚餐，端着两个盘子放到桌上，将醒好的酒倒入杯中，邀请了王奕潇落座。
“或许吧，那祁哥你觉得我想起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奕潇吃一口东西，目光直直望着坐在对面端着酒杯喝酒的段祁震。
只听他说：“是你愿意那就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