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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兰楼宗(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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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般推脱和发誓下,祁箫绝总算是有些遗憾地放过何笙,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喝药,自己先下楼了。
他从楼梯上走下,侧头看向楼下。
虽然天已大亮,但人却还是没有多起来,只三三两两的几个人散坐在各处安静吃着茶点,金黄色的暖光斜照进门,杨颐坐在窗边,恰在光里,只是眉头微蹙着,有些苦恼的意味。
祁箫绝走过去,在杨颐对面不动声色地坐下。
“还没问你,你来是怎么了?”
杨颐这才注意到回来的祁箫绝,眼睛一亮,拍桌而起道:“祁兄,你是不知……!”
祁箫绝睨他一眼,看杨颐住了嘴,屈指敲了敲桌几,道:“坐,声音轻点儿。”
杨颐这才注意到四周若有若无的视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坐了下来。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那般凑进了祁箫绝些,道:“我昨天……”
祁箫绝刚想说倒也不必这么刻意,一道阴影就笼了下来。
两人齐齐抬眼,对上何笙似笑非笑那张脸。
“说什么呢?也不等我?”
杨颐要凑过来说,何笙抬手打断了他,在桌边坐了下来,道:“别这么刻意,跟做贼似的。”
“……”
杨颐这才意识到,放松了些后开口:“我昨天出门领了奖励的牌子本来是想去找你们的,但是出门看见了宋吟安。”
何笙挑眉,问:“你追上去道歉了?”
杨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没有……我只是追上去了,没想到刚出谷那会人太多走散了,兰楼宗这里我也不熟,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然后呢?”
“我就继续凭直觉走啊,然后到了一个人很少的地方,本来觉得很奇怪想过去看看,但是有人抓住了我,不让我去。”
“他说那边最好不要去。”
闻言本来低头抿茶的祁箫绝抬了下眸子,问:“那你去了吗?”
“我想给你们传信一起去的……但是我又看见宋吟安了,就在那边。”
何笙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杨颐的意图,道:“所以呢?”
有时候还是要逼孩子说出自己的需求才能直面内心啊。
杨颐支支吾吾半天,才弱弱道:“你们能不能陪我去找他啊,我觉得那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尤其是当时天色暗了,那股感觉更浓重了,我根本不敢去……”
何笙看了眼祁箫绝,后者平静地给他了个眼神。
“当然可以。”
得了答复,杨颐这才安心,笑了笑又很快淡了下来,道:“我给他穿了信,没回音,所以今天早上起来的早又问着回了兰楼宗,打听了下宋吟安的踪迹,得到的结果是……夜不归宿。”
“虽然他好像几乎天天不着家,但我心里总是不安……”
“好了,不用说那么多,”何笙捏了捏眉心,有些困倦,“知道你担心宋吟安,直接点就行,不要拐弯抹角的,你这样说话以后容易吃亏。”
“……哦。”
杨颐慢吞吞应了一声,心虚地眨了眨眼,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静了会儿,祁箫绝突然问:“所以你说这地方在哪?你还记得路吗?”
“……”
杨颐沉默了下,看看祁箫绝又看看何笙,缓缓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太着急没记住。”
“……那叫什么你总归知道吧?毕竟不是有人拦你了吗?”
杨颐闻言眨了眨眼睛,兴冲冲道:“知道!这里叫那儿东街。”
何笙点了点头,目光游移到门口,恰好昨晚接待他们的掌柜踏进店门,他便站了起来,朝掌柜的走去。
“何长老干嘛去?”
说着,杨颐就要站起来跟过去,路过祁箫绝时被扯住了衣袍,便回头疑惑地眨眼看他。
“坐,你过去也没什么用,他去问路。”
“……哦,好的。”
杨颐根本没法反驳,只好乖乖坐下。
明明外界传闻最不会和人打交道的何长老,到底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练的样子啊!?
“仙君有事?”
掌柜还记得何笙这张出众的脸和气质,想起何笙答他的话神色缓了几分,并不太讨厌他这样的修士。
何笙扇面掩着些唇,却没遮住他浅笑的温柔神色,道:“想向您打听个地方。”
“仙君是第一次来兰楼么?要是想玩什么,可以去……”
“不是,”何笙笑着打断他,收了扇子轻敲掌心,“想向您打听一下东街在哪。”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踩了掌柜的雷,闻言他立马皱起了眉,眼神不住地打量何笙,把何笙看的莫名其妙。
“?”
“没想到又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
“???”
不是,掌柜的,你敢不敢把话说清楚啊!
何笙还没琢磨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便听他开口,一股不耐烦的意味:“出门过桥,左转走到城边再右转,看见胭花坊的牌子,那就是东街正门,它后面那一大片都是东街。”
何笙点点头,掌柜的说完转身就要走,何笙挑眉又叫住了他。
“掌柜的,走那么快做什么,这东街怎么了?”
闻言掌柜的脸色反而更差了些,道:“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东街出名的生意人人知晓!”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何笙没敢再挽留看起来要炸了的掌柜,皱着张脸坐回了祁箫绝和杨颐身边。
“怎么了?”祁箫绝问道。
“……问到了,就是感觉掌柜的好像挺排斥东街的。”
杨颐吞咽了口糕点,抢着说道:“我有发言权,我当时被劝的时候周围人看我的眼神也都是方才掌柜看您的眼神。”
几人静了会儿,祁箫绝短促地“唔”了一声,引得何笙侧头看他。
“怎么了?”
祁箫绝看向何笙,道:“只是想起来了点东街的传闻。”
何笙有些意外地挑眉:“说来听听?”
“东街在兰楼宗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具体体现在比多的地方多了条禁令。”
何笙皱眉:“禁令?为什么?”
祁箫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据说这原因只有兰楼宗的宗主知道。”
“那大概是什么内容啊?”杨颐有些好奇地接了句。
“丑时至寅时不可出户。”
何笙惊了,道:“就这?”
但见祁箫绝一副认真的神色,觉得大概不是在开玩笑。
“……打工人干了一天,谁闲着没事还半夜上班?这算什么禁令……”
祁箫绝赞同地点头,道:“我也觉得很没用,但定有人家的理由。”
“而且东街好像向来同这边联系不紧,邻近些的也唯恐避之不及,兰楼宗地界大,是各处商业流通最多的地方,东街定然有它存在的理由,多半还是同钱财有关系。”
“拿着财力堆出来的“第二宗”的称号的宗门,还真是……”
何笙感慨了一下,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想起来这还是在兰楼宗的地盘,赶忙住了嘴。
“好了,赶紧吃吧,吃完我们就出发了。”祁箫绝用筷子敲了敲盘沿。
几人结束用餐后简单收拾了下出了客栈的门。
祁箫绝在何笙身侧走,何笙总觉得祁箫绝好像比他高了些,不住地瞄他。
祁箫绝感受到视线,毫不避讳地看了回去。
上挑的凤眼里含着些模糊不清的情绪,无声地询问着何笙的意图。
何笙哪会如他愿,只眨眼弯眸冲他一笑。
祁箫绝像是被踩了尾巴,怔了一瞬,偏头错开了眼。
杨颐没察觉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还是笑嘻嘻地冲何笙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硬要在何笙和祁箫绝两人间选一个相处,他更偏向于何笙。
祁箫绝给他的感觉……像一场捉摸不透的迷雾。
“何长老,你能不能教教我为人处世啊?师祖把杀阵传承给我让我发扬光大呢,可是我嘴笨,而且我觉得师祖在花神谷这件事不能乱说……”
“嗯,确实不能乱说,可能会引起恐慌。”
何笙应了句,又垂眸想了想,道:“这其实没什么好学的。”
“怎么会!我觉得会这些的人都很厉害。”
何笙哑然失笑:“是吗?”
杨颐用力地点了点头,看向何笙的眸子里全然是崇拜与敬意。
“我记得你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杨颐点头。
“那你不熟与打交道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多出门历练,或许见识不到各样的妖邪,但定然会见着许多披着鬼面的人心。”
说着,何笙把目光从天上又移到了杨颐身上。
“在世间行走的久了,这些便像常识一样入了你的脑海,成就了你的举手投足,影子一般地抹不去。”
“这就好比随便拉来一个仙门弟子都能背出来《仙门史纲》第一卷一样,毫不稀奇。”
说罢,他看着杨颐怔愣的神色,温和地笑了笑,抬扇轻敲他的肩,道:“但我们上修界大多是实力说话,你不必要学这些去攀附别人。”
杨颐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想到何笙虽然名声坏的要死,但就因为实力强,所以没人敢真的到他面前开炮。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很快就到了胭花坊前。
他们这才明白方才掌柜那怪异鄙夷的神情到底是什么原因——隔了胭花坊的门口几十米远,浓重的胭脂味儿就飘了过来,柔情的、热烈的,无声地勾着每个潜在客人的神经,不时的琵琶、古筝这些丝竹乐器的声音混杂着人声传出来。
三人少有的一起沉默着,看着平民百姓、商贾贵人乃至讲究心性的修士一个个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入了胭花坊。
“……我的名声。”
何笙有些悲痛地轻声叹道。
如此场面,使得他们好奇的东街资金来源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