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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氐人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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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巳惊诧地发现,有一点可能真的让闻唳说对了,那就是茸鹅好像确实不讨厌他。
自百花集会之后,茸鹅好像连带着连净身台也不讨厌了。说得夸张一点,她俨然把净身台当成了自己的地盘。除了去净身台看方詹跳舞以外,她还主动提出要在净身台宴请二太子妃。辰巳对她这个提议很是赞赏,因为他公务繁忙,已经很久没有跟二太子一家联络感情了,若不是茸鹅提醒,还真有点失了礼数。
她真是越来越有太子妃的样子了。
但是,当她提出要在净身台宴请福延夫人的时候,辰巳却没有点头。
“你为什么想宴请她?”辰巳问。
“不为什么,因为祖母对我好啊。她赏赐了我这么多金银珠宝,我只是想回报一下她。是你说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用你的钱宴请一下她,不行吗?”茸鹅道。
辰巳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不合适。福延夫人轻易不出玌光殿,如果她要去净身台,阵仗太大。别给闻唳添麻烦了。”
茸鹅有点失望:“好吧。”于是她便没有宴请福延夫人,只是又给她配了许多将养身体的草药,送过去了。
茸鹅在天界认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也常给别人配药,治些小病小伤什么的,九太子妃会看病的消息便在天界传开了。茸鹅便开始在百草馆接待病人,接待的大多是王公贵族家里的嬷嬷或者下人。很多人都说,柏灵天妃回来了。
茸鹅也乐得听人这样说,但她自知自己的医术不如柏灵天妃,还需要好好修炼才行。
天上的日子似乎开始变好了起来。灵鸽送来了哥哥的信,他说家里一切安好,让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原以为是因为哥哥刚成为新王事务太多没有来得及给她写信,但看到这一封的口吻,才知道哥哥应该已经写了几封了,只是在送往天界时不知在哪里被扣下了。她这才回想到,以往给哥哥写信时,他是不是也并不能全都收到,但他只字未提,只是一味地报喜不报忧。
她也并未想到,自方詹和闻唳在她家中见面后一个月,闻唳竟然在净身台亲手给方詹递了婚帖。
其实茸鹅早就知道她被闻唳当垫脚石了,她一方面鄙夷天界的人怎么心里都有这么多小九九,另一方面又真切地祝福这两个人。闻司管虽行事风流,但不是坏人,她相信方詹跟他在一起会幸福。四月的某一天,闻司管大笔一挥,把整个净身台都插满了花,花香四溢,他便在花团锦簇中轻轻地问方詹,能不能嫁给他,把茸鹅看得脸红心跳。她和辰巳算是媒妁之命父母之言,她的婚帖是龙族使者递过来的,辰巳也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可是当她看到方詹脸上美好的笑容时,实实在在地心生羡慕了。
羡慕归羡慕,可茸鹅也在担忧他们的未来。他们两个不比辰巳和茸鹅,茸鹅高低是个公主,嫁给天界九太子也算是门当户对。但方詹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舞姬,就算她跳舞跳得再好,也断不可能配得上身为神君之子、净身台司管的闻唳。茸鹅原以为闻唳家里无论如何也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但没想到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摆平了,两人这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茸鹅和辰巳到净身台与他们聚会的一日,闻唳说,他们要下界去往氐人族,把他们要成婚的消息告诉方詹的父母。
氐人族并不是天界的属国,他们独踞东海一隅,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不喜外族人打扰,算不上热情好客。东海环境险恶,时常有海怪出没,为害一方。从前,氐人族以捕食海中鱼虾为生,唯一的天敌就是海怪,虽然贫苦但也能自给自足。后来,有外族人开始雇佣他们采撷珍珠,用他们从未见过的陶瓷、琉璃等作为交换。原本无欲无求的氐人族人从此逐渐开始了攀比,谁家的陶瓷碗更多、琉璃更大,就会获得更高的尊重。于是,他们开始卖力地捕捞珍珠。更大的珍珠往往存在于更深的海域,但海怪也更多,死伤的代价也更加惨重。氐人族人人都是潜水好手,人人都参与采珠,一家人早晨出门前常常要聚在一起祷告许久,因为到了晚上说不定就会有谁回不来了。
再后来,氐人族又发现了一个不用死伤也能换取外族珍品的方法,那就是卖儿卖女。
上天赐给氐人族独特的天赋,可在接触外族人以前,氐人族人从未想过,自己的□□也能成为交换好处的筹码。氐人族男子英勇善战,会被卖作有钱人的护院。而女子相貌美丽,幸运的会被卖作歌舞姬,不幸的则成为娼妓。很多人家会多生一些孩子,在他们刚出生时就把他们送走,这样孩子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是谁,长大了也不会有思念家人的痛苦。
方詹由于出众的美貌,三岁时被选为送上天界的舞姬,她还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算是十分幸运的一个。
但是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和父母联络了,她只是模糊地记得他们住在哪,连他们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所以方詹其实对此行十分犹豫,要是她找不到她的父母,再遇上几只海怪,岂不是乐极生悲。可是闻唳却坚持要去,若是她父母已不在世也就罢了,若是还在世,绝没有不去拜会的道理。不仅如此,他还想去见一见氐人族的族长,让所有族人一起祝贺他们的结合。
看着闻唳意气风发的表情,茸鹅也忍不住同方詹一起笑了起来,这时却听旁边的辰巳说道:
“不如我和鹅儿与你们同去吧。”
四人对这个提议简直是一拍即合。茸鹅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海,也想要趁机拜访方詹的父母,顺便领略氐人族的风土人情。闻唳原本就是想带方詹衣锦还乡,正好乐得有位神君给他们撑场面。而方詹本来有点担心海怪,如今有神君相伴,这点担心也可以化为乌有了。
于是过了几日,趁辰巳休沐之时,四人便一起向氐人族进发。
茸鹅第一次看海,原本是十分兴奋和期待的,但东海却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到达东海时,天气十分恶劣,巨浪卷着色如灰铁的层云,大海凶狠地咆哮着,一副要吞人性命的模样。不过四人潜入水下后,便是一片风平浪静了。辰巳、茸鹅和闻唳凭借灵力可以闭气几个时辰,茸鹅虽然从未进入大海,但她以前常常潜入溪流当中找寻灵草,因此在大海里也适应得很快。倒是方詹,虽然原本是水族,但由于太多年没有入水,一进大海便直直向下坠去。
闻唳赶忙去捞,把她揽在怀里,轻吻她的额头。刹那间,她的鱼尾绽放了,像是水中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花。
茸鹅看呆了,原来这才是氐人族真正的样子,简直美得像造物者呕心沥血的画作。外族把他们囚禁在陆地上,却只能得到他们一半的美貌而已。
耳边传来悠扬的歌声,他们忽然被凶猛健硕的氐人族男子包围了。他们手持武器,看样子在守护他们的村落。方詹用他们的语言说了几句什么,其中领头的男子迟疑过一会儿,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他走。
氐人族的住所往往修筑在礁石的下面,四周以海带和贝壳装饰。他们穿过的水道貌似是村落的街道,时值正午,村里的人却不多,看来大都外出劳作了。只有一片珊瑚上坐着几位女子,好像在编织渔网。她们的鱼尾如绸缎般飘洒,水下的光线波光粼粼地映照在她们脸上,美得令人窒息。
他们来到一所巨大礁石下的房子前,方詹解释道,这里是族长的家。
氐人族族长沧沐看上去和茸鹅的哥哥罗浮一样年轻,他相貌俊美,但脸颊上却有一道长达数寸的疤痕。不仅如此,他裸露的上半身上也全是伤痕。他转过身时,茸鹅才看到,他的尾鳍都少了一半。后来方詹解释道,氐人族向来都会推举最骁勇善战的男子作为族长。族长要肩负起率领族人铲除海怪的职责,必须冲锋在前。
沧沐会说天族的语言,但不太熟练,有时辰巳他们说话他也听不懂,于是就靠方詹来翻译。方詹原本想要先介绍辰巳,但辰巳不想抢闻唳的风头,自觉地站到后面去了。于是方詹就很羞赧地拉着闻唳说了一句什么,沧沐听了连连点头,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沧沐的家里到处都是珊瑚和贝壳,也有不少陶瓷做的杯子,以及各种地面上才有的玉石做成的摆件。他的妻子是茸鹅见过最美的人,比方詹还要美,她在水中丝毫不施粉黛,但标致得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皮肤嫩白得发光。她为客人端来了新鲜的鱼虾,还有一些水草做成的糕点。由于是在水中,他们并不需要椅子,而是靠在一些软网里,非常舒适。他们的孩子从自己的房间里游出来,围着茸鹅打转,活泼可爱极了。
还未寒暄几句,闻唳便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道:“沧沐族长,感谢你和夫人的招待。我和方詹即将成婚,因此特地来拜会她的父母和族人,希望得到诸位的祝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晚在村里摆个宴席,还望族长代为告知,邀请各位族人都来捧场。”
虽然闻唳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但是沧沐还是没听懂。于是方詹红着脸翻译了一遍,谁知沧沐听完却直截了当地摇摇头说:“明晚,不行。”
闻唳急忙问道:“为何?”
“明天,我们去打海怪。会有人死。晚上要给死的人送行。”沧沐回答。
闻唳闻言也严肃起来,他和辰巳对视一眼,又问道:“是什么样的海怪?”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超出了沧沐的表达能力范围,于是又得依靠方詹来翻译。原来氐人族有一支军队,如果族人发现了有威胁的海怪,他们便会前去拔除。明天他们要去攻打的是一只为害多时的大海怪,已经吞吃了数十个族人。氐人族灵力低微,金属做的武器在海底也会生锈,因此他们对付海怪只能依靠蛮力和礁石磨成的不怎么锋利的刀剑。每次出征,对氐人族的战士们来说都是一次生死未卜的挑战。
看着沧沐平静而坚定的眼神,茸鹅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他拥有如此可爱的妻儿,又怎么会不恋生?可是为了族人的安危,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奔赴万分凶险的战场。他毫无疑问是一位有担当的族长。可她的丈夫呢?身为神君,看着苍生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此刻居然还在事不关己地吃虾!
“你是神君,不能帮帮他们吗?”下一秒茸鹅就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可是辰巳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淡漠。他慢慢地把那口虾咽下去,然后解释道:“这跟我是不是神君没有关系。冥谛火威力太大,发动起来便收不住,会把这片海域烧干的。”
“你的意思是说,冥谛火只能杀人,不能救人吗?”茸鹅冷冷地说。就算不能用冥谛火,以他的灵力,动动指头就能让氐人族少死很多人,可他却不愿意这样做。不过是心硬血冷、狼心狗肺罢了,找什么借口!一刹那,她这段日子对辰巳积累的那一丁点好感也全都灰飞烟灭了。
“哎,我知道没有天帝的旨意,神君不允许随意干涉下界的事情。氐人族不是我们的属国,也没有义务帮他们铲除海怪。但是这回,要不兄弟就当帮我个忙吧,让他们兵不血刃,凯旋而归,明晚我们大摆宴席,不醉不归怎么样?”闻唳也说道。
辰巳却只是沉默。闻唳见辰巳不回应,有点尴尬,不过好在沧沐夫妇听不懂,还不算太丢面子。于是他们便暂时辞别了族长,准备去寻找方詹的父母。
与来时喜气洋洋的氛围不同,一路上茸鹅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挽着方詹向前走,她真的是不想看见身后的这个人了。方詹凭着记忆找到了村落深处的一处住所,试探性地敲了敲门,便有一位拥有华丽尾鳍的妇人把门打开了。
方詹盯着这位妇人看了好久,终于热泪盈眶地喊了一句什么,应该是氐人族语的母亲。
可这位妇人脸上却只是迷茫,等方詹又解释了好几句,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但也只是点了点头。她把四人让进屋子,方詹兴奋地向她介绍,可她只是点头,脸上冷静得像是在接见陌生人。等方詹都介绍完,她又说了一句话。可是听到她这句话,方詹脸上兴奋的神色一下子就褪去了。
闻唳也想表示表示,他送上了珍贵的补品,这时方詹母亲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一点变化,但由于她并不认识这些,只是随手把礼物放在了一旁。这房子内部十分简陋,与沧沐的房子大相径庭,而且屋子里只有她母亲一个人,后来方詹解释说她父亲和兄弟姐妹都出去采珠了。闻唳似乎还想再聊聊,无奈语言不通,而方詹情绪低落,看样子已经不想再跟母亲相处了。于是,没过多久,他们便告辞离开。
茸鹅曾设想过,如果找不到方詹的父母,或者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她会不会很难过,可的确没想到现实会是这样的情况。方詹出门后,走了没多久便哭了起来。闻唳和茸鹅赶紧去安慰她,问她母亲究竟说了什么话。方詹很久才停止抽泣,回答说:
“她问我,我们有没有带琉璃来。”
此话一出,茸鹅和闻唳都怔住了。不消一会儿,茸鹅也跟着难受得要命。
一个十几年没见自己女儿的母亲,见到女儿带着未婚夫婿回来,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问她过得怎么样,而是问她有没有带来他们心心念念的外族珍品!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一路走来,虽然看到了氐人族独特有趣的生活情景,但平心而论,他们的吃穿用度跟天界简直是云泥之别。在物质匮乏的情况之下,氐人族竟然人情淡漠至此,也的确超乎茸鹅的想象。
茸鹅简直不知如何安慰方詹,她忍不住开始跟着方詹一起哭。而闻唳对方詹心疼得紧,居然也掉下几滴男儿泪来。只剩辰巳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茸鹅心想,反正他心肠硬,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这一晚,四人原本打算逛一逛氐人族的街道,再品尝一下当地特色的美食,把明晚的宴席筹划好。但如今,方詹和茸鹅都没有心情了。四人在岸边找了一处避风的海边洞穴,搭了三个帐篷,又生了一堆火,闻唳和辰巳去海里抓了几条鱼,架在火上烤。
“宴席还办吗?”辰巳简直是不识时务地问道,没一个人想理他,连闻唳都白了他一眼。
沉默了一阵,只有海潮的声音在尴尬地回响。
“我觉得还是得办。”辰巳自说自话道,“她父母感情淡漠,但不代表整个氐人族都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大多数族人都会真诚地祝福你们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样吧,明天我跟沧沐他们去收服海怪,我会让所有的战士都来参加宴席。”
此话一出,闻唳锤了他一拳,喜笑颜开道:“不早说!”然后拉着方詹去村里安排宴席了。
潮起潮落的海滩上,只剩下了茸鹅和辰巳两人。
听到辰巳说他要帮助氐人族收服海怪,茸鹅心里感到一丝宽慰,可是对辰巳却愈发厌恶了。他的一念之差就可以拯救许多氐人族战士的生命,可他却如此轻描淡写地作出这个决定,简直是视人命如草芥,这就是神君的胸怀吗?
可身边这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茸鹅心里的变化,还把刚刚烤好的鱼递给她。茸鹅只当没有看见,起身回自己的帐篷睡觉去了。
虽然心里也不太踏实,但是伴随着潮起潮落的声音,茸鹅居然睡得很香,一睁眼已经日上三竿了。闻唳和方詹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居然也睡到现在,不过好在白天也没什么事,只需再布置一下宴席的场地就行了。只有辰巳一大早就不见人,只留了一副灵言,说他去找沧沐剿灭海怪去了。
方詹的心情还是不好,闻唳便想了各种办法逗她。他带着方詹和茸鹅来到离村落最近的一片采珠场,这里到处都是瑰丽的珊瑚,十分热闹,一大片鱼群在珊瑚边聚拢又散开,头顶上各种颜色的水母飘来飘去。氐人族百姓都是来采珠的,而他们却抓了一堆海星和海螺回去。回到村落,他们品尝了东海特有的魔鬼鱼汤,又坐在村落中央的礁石下听村里的妇女唱歌。他们的歌声空灵婉转,随着海水可以传播到很远的地方,带着神秘的回响。虽然听不懂歌中的语言,茸鹅却感受到这歌在赞颂海中的生灵,他们听了一下午,心情都变得无比空阔和静谧。
傍晚,辰巳和沧沐果然带着所有战士凯旋而归,没有一人牺牲,所有人都能够跟家人团聚,举族欢庆。虽然辰巳的态度值得商榷,但怎么说他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茸鹅终于看他顺眼一些了。
沧沐也很高兴,他号召所有的战士和他们的家人都来参加宴席,村落中心的海中广场上人头攒动,把方詹和闻唳围在中央。方詹戴上了珊瑚和贝壳打造的花环,在众人的簇拥下像个真正的公主。百姓们首先进行了短暂的祷告,感恩海神赐予他们生命。之后,盛大的宴席开始了,村落中的女人贡献了美丽绝伦的歌舞,比天乐坊的歌舞还要精彩。闻唳抱着方詹在广场中心旋转轻舞,两人脸上的笑容像蜜一样甜。此时吃刻,他们就是天地间最幸福的一对。
战士们也向辰巳表达了感谢,给辰巳敬上在海底封存了数十年的海参酒,这酒烈度很高,能喝下这酒的人就会被氐人族接纳为战士。辰巳用这酒回敬了各位战士,说道:“海怪凶残,诸位为了保护妻儿拼死抵抗,令我大开眼界,是真正的勇士。龙族最敬佩舍生忘死之人,我们愿与贵部交好,借兵共御海怪。如果族长有意,我会向天帝传达。”
但沧沐马上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摇摇头说道:“我们不做天界的属国。大海是我们的,我们要自己保护。”
“哪怕粉身碎骨?”辰巳反问道。
“哪怕粉生睡骨。”沧沐重复着说。他可能并不知道这个词语,重复时龃龉得很,但他意会了这个词的含义,眼神沉毅而坚定。
宴席直到半夜才结束,四人返回海面,此行也算圆满,他们打算在海边休息一晚,明早便启程回天界去。走向帐篷时,方詹突然扭头回望大海,眼眶泛红,说想要在海边再站一会儿。闻唳自然忙不迭地跟上去。今夜风平浪静,明月高悬,月光像是为大海镀了一层流动的银箔,氐人女子在海边独立,如今她已经更习惯用双腿站立在陆地上了。茸鹅心想下次再见到这样的盛景还不知何年何月,便也决定再陪方詹待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辰巳也跟了上来。
四人站在海边,各有所思,但茫茫大海总能容纳得下。
忽然,猝不及防地,辰巳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海边的礁石。
三人都惊呆了,若不是闻唳及时扶住他,他肯定会倒在方詹的怀里。
茸鹅从未见过他这样,多年行医的素养刹那间全都丢了,只感觉脑子发懵。直到闻唳背着辰巳火急火燎地跑回帐篷,她才终于冷静了一些,开始用灵力试探辰巳的伤势。
“什么?灵元受损?”听到茸鹅的诊断,闻唳的嘴张得像是含了一个西瓜。
茸鹅也觉得非常意外。灵元的大小一般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与种族和天资有关,之后的修炼只是提升灵元所能容纳的灵力,而想要修炼灵元本身则十分困难。反之,除非受到极强的灵力冲击,或是灵元中灵力十分不足,不然灵元不会轻易受损。龙族的灵元是各个种族中最强大的,这也是他们能够称霸天下的原因。但即使是在灵草族,也极少出现灵元受损的情况,更何况是对于辰巳这样一位天界神君?
可是今天与海怪战斗时他们三人都不在场,无法知晓当时的情况,辰巳又不能发动冥谛火,万一是因为他为了保护其他氐人族战士而自己扛下了海怪的所有进攻呢?茸鹅来不及过多怀疑,心里很快就填满了担忧和愧疚,一心只想尽快为辰巳医治。可是灵元受损不比其他,输灵力也修复不了,只能用灵药辅以适当的功法慢慢调理。但眼下茸鹅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为他输送灵力,期待他尽快醒来。
“你别输了,我来。”闻唳把茸鹅拉开,自己坐在辰巳身边开始输送灵力。
须臾,辰巳悠悠醒转。
“你……怎么回事?”闻唳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无妨。”辰巳只是息事宁人。
闻唳还想说什么,但今天实在太晚了,他便把嘴里的话都咽了下去,让大家先去休息。临走时辰巳拉住闻唳的手,看了方詹一眼,说:“不能告诉任何人。”
“知道了。”闻唳皱着眉头,拉着方詹回帐篷了。
茸鹅见他已无大碍,没什么别的可做,便也退出了他的帐篷。
第二天,四人便刻不容缓地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