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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雪融春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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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后雨水连绵，医馆的药材消耗得极快。前几日救治的张猎户被毒蛇咬伤，敷用的半边莲已见了底，而新采的药材还未晒干，病人却已开始发热肿胀，情况危急。
苏青鸢翻遍了药柜，眉头紧锁：“必须去黑风岭采新鲜的半边莲，那里潮湿，这种草药长得最旺。只是……”她看向窗外的阴雨，“黑风岭地势偏，近来听说有山贼出没，我本想亲自去，可医馆离不开人。”
谢云姝正在研磨雄黄，闻言停下动作，声音平静无波：“我去。”她将磨好的雄黄收进瓷瓶，“你教过我辨认半边莲，叶片呈披针形，开淡紫色小花，生在溪边湿地。我认得。”
苏青鸢有些犹豫：“山路不好走，又有山贼……”
“无妨。”谢云姝打断她，语气笃定，“我早出早归，避开人多的地方。张猎户的伤不能等，我去最合适。”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小心。”
苏青鸢知她性子，一旦决定的事便不会更改。只得连夜为她准备好药篓、砍刀和防身的短匕，又将解毒的药丸塞进她贴身的布袋：“沿溪边走，那里草药多，遇到危险就往密林里钻，别硬碰硬。”
第二日天未亮，谢云姝便背着药篓上了路。晨雾弥漫在山间，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毫不在意，脚步轻快地循着溪水往黑风岭深处走。
路边的野花沾着水珠，她却目不斜视，只专注地搜寻着半边莲的踪迹。
溪边的湿地果然长满了半边莲，淡紫色的小花在晨雾中轻轻摇曳。谢云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草药连根拔起，抖掉泥土后放进药篓。
正采得专心，忽闻身后传来粗野的笑骂声，她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只见五个手持棍棒的山贼正堵住去路，个个面露凶光。
“这小娘子长得不错，孤身一人来这荒山野岭，是送上门来的福气？”领头的刀疤脸舔了舔嘴唇，眼神贪婪地在她身上打转。
谢云姝迅速站起身，将药篓挡在身前，指尖悄悄握住了腰间的短匕。她知道硬拼绝无胜算，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左侧是陡峭的斜坡，右侧溪边有几块半浸在水里的巨石，身后是茂密的灌木丛。
“几位大哥认错人了，我只是来采药的，身上没带钱财。”她语气平静，试图稳住对方，脚下却悄悄往后退，靠近溪边的巨石。
“没钱财？人留下也行！”山贼们狞笑着围上来，脚步杂乱。谢云姝忽然抓起一把湿泥，猛地朝领头刀疤脸的眼睛撒去，趁他痛呼捂脸的瞬间，转身就往溪边跑。
“抓住她！”山贼们反应过来，怒吼着追上来。谢云姝踩着湿滑的卵石跳到巨石上，抽出短匕反手刺向离得最近的山贼手腕。那人吃痛，棍棒“哐当”落地，她却借力跃下巨石，钻进溪边的灌木丛。
灌木丛枝桠密集，山贼们追得狼狈。谢云姝熟悉地形，专挑难走的地方钻，时不时用砍刀砍下带刺的枝条，扔向身后的追兵。她知道自己体力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跑到一处狭窄的山坳时，她忽然停下脚步，将随身携带的雄黄粉和火折子藏在掌心，等第一个山贼钻进来时，猛地将雄黄粉撒向他的口鼻，同时点燃火折子扔向旁边的干草堆。
雄黄遇火冒烟，呛得山贼剧烈咳嗽，干草堆燃起的火光也暂时拦住了后面的人。
谢云姝趁机冲出山坳，却见刀疤脸已绕到前方，手持砍刀朝她劈来。她仓促间用短匕格挡，“当”的一声，手臂被震得发麻，虎口渗出血丝。
刀疤脸显然有些功夫，招式狠辣如豺狼，每一刀都带着劈裂空气的锐响。谢云姝不敢硬接，仗着身形灵活在林间腾挪躲闪，指尖的短匕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她借着树木掩护，像只警惕的孤鹿，时而绕到山贼身后，趁其不备将短匕精准刺入后腰软肋；时而引诱追兵踏上陡坡，在对方脚下打滑的瞬间，反手用砍刀劈向其膝弯，看着那人惨叫着滚下山坡。
第一个倒下的是个矮胖山贼，她故意将其引至溪边湿滑的卵石堆，待对方重心不稳时，猛地抽出腰间短匕，从肋下斜刺入心，动作快得不留余地。
第二个追击的山贼刚绕过树桩，就被她预先布置的藤蔓绊倒，未等爬起，便被她用断裂的树枝狠狠砸中后脑，闷声倒地。
第三个持刀冲来的壮汉最为凶悍，谢云姝假意不敌后退，引诱他追至陡峭的土坡边缘，趁其挥刀的空档，猛地侧身矮身，同时抬脚踹向他的脚踝——壮汉重心骤失，带着一声惊呼滚下斜坡，撞在崖底的巨石上没了声息。
几个回合下来，谢云姝已解决三人，刀疤脸看得目眦欲裂，攻势愈发狂暴。
她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透了鬓发，后背的旧伤在剧烈动作下如针扎般刺痛，握刀的手也开始微微发颤，显然已渐渐体力不支。但她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刀疤脸的动作，短匕紧握在掌心，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小贱人还敢反抗！”刀疤脸被激怒，挥刀砍得更急。谢云姝躲闪间被一根枯枝绊倒，眼看砍刀就要落下，她猛地侧身翻滚，躲开要害，却被刀刃划伤了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她咬紧牙关，拖着受伤的胳膊往密林深处跑。山贼们紧追不舍，叫嚣声在山谷里回荡。谢云姝知道自己跑不了多久，忽然瞥见前方有一片低矮的藤蔓，藤蔓下隐约是个陡坡
。她心一横，故意放慢脚步，等刀疤脸追上来时，猛地抽出砍刀砍断藤蔓，同时自己往旁边一跃。
刀疤脸收势不及，“啊”的一声滚下陡坡，摔在下面的乱石堆里。
其余山贼见状，一时不敢上前。谢云姝趁机喘息，却发现自己眼前阵阵发黑，胳膊上的伤口在流血，后背的疼痛也越来越清晰，体力已近极限。
剩下的四个山贼对视一眼，再次围上来，眼神凶狠。谢云姝握紧短匕，正准备做最后一搏，忽闻山间传来一阵箭矢破空的锐响，紧接着便是山贼的惨叫。
她茫然抬头，只见三个山贼应声倒地，箭头精准地穿透了他们的咽喉。
最后一个山贼吓得腿软，转身就跑，却被一支冷箭射中后心，重重摔在地上。谢云姝愣住了，握着短匕的手微微发颤，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密林深处走出一个男子，身着玄色劲装，腰挎长剑，肩上背着一张猎弓，箭囊里的箭矢还剩大半。
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眉眼深邃如寒潭，目光扫过地上的山贼尸体，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碾死了几只蝼蚁。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谢云姝身上，见她满身血迹，手持短匕戒备地站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要离开。
“多谢相救。”谢云姝扶着树干站稳，声音因脱力而沙哑，却依旧带着几分清冷。
男子脚步未停，只从鼻腔里淡淡“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仿佛方才那几箭只是随手打发了几只碍眼的虫蚁。
谢云姝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这张冷峻的侧脸，似乎在哪听过的描述里出现过。
再看他玄色劲装下隐现的利落线条，腰间佩剑的制式绝非寻常百姓所有，又恰逢此处离传闻中的营地不远……一个名字猛地撞入脑海：杀人如麻的萧砚辞！
她心头微惊，却强作镇定，望着他即将隐入密林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提醒：“前面林子深处还有残余山贼，这里不安全，你……”
话未说完，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后背的旧伤与胳膊的新痛交织着袭来，体力早已透支到极限。她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落入的却是一个带着淡淡松木气息的坚硬怀抱，劲装下的肌肉线条紧实有力，竟奇异地稳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萧砚辞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低头看了眼怀中昏迷的女子——苍白的脸上沾着泥污与血痕，眉头却仍紧紧蹙着，像只在绝境中仍强撑着的幼兽。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得更紧，抱着她转身便往密林深处走去，步伐沉稳，没有半分迟疑。箭囊里的箭矢轻晃，与腰间佩剑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很快便被林间的风声吞没。
林间路径蜿蜒，萧砚辞抱着谢云姝稳步前行，玄色衣摆扫过枯枝落叶，悄无声息。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前方密林忽然开阔，一片隐蔽的营地出现在眼前——几顶帐篷错落有致地搭在背风处，篝火正旺，架在火上的野兔肉滋滋冒油，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几个守营的士兵见男子归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萧统领。”
萧砚辞微微颔首，抱着谢云姝径直走向营地中央的空地，将她轻放在一块铺着厚实兽皮的石头上。他转身对身旁的亲卫道：“去叫军医来，处理外伤。”
目光扫过地上滚落的药篓，见里面的半边莲虽沾了泥土，却仍带着新鲜的水汽，又补充了一句，“带两个人去清理外围的尸体，仔细些，别留下痕迹。”
“是！”亲卫应声而去，其余士兵依旧各司其职，没人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投去过多目光——在萧统领面前，规矩比好奇心更重要。
萧砚辞走到篝火旁坐下，拿起搁在一旁的弓箭，用布巾细细擦拭着弓弦。火光照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将下颌线的棱角勾勒得愈发清晰。
他偶尔抬眼看向石上昏迷的谢云姝，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她只是路边顺手救下的一只受伤小兽，与营地旁的山石草木并无二致。
军医很快提着药箱赶来，蹲在谢云姝身边检查伤口，一边处理一边低声汇报：“统领，这位姑娘左臂有刀伤，后背有陈旧性杖痕，像是牵扯到旧伤引发了晕厥，还有些脱力和失血，不算致命，上些药休养几日便好。”
萧砚辞“嗯”了一声，未再多问，指尖捻着弓弦，目光投向远处的密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昏迷中的谢云姝眉头微蹙，似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军医为她包扎伤口时，她睫毛轻颤，却始终未醒。篝火噼啪作响，将暖意撒在她苍白的脸上。
待军医处理好伤口退下，萧砚辞才站起身，走到石旁看了一眼——兽皮柔软，将她衬得愈发纤弱。他沉默片刻，转身对亲卫道：“找顶空帐篷，把她安置过去。”说完，便提着弓箭走向另一侧的帐篷，背影挺拔如松，再未回头。
夜色渐浓，营地的篝火渐渐转弱，只余下几点星火在林间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