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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沉睡的狮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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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医疗舱内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医护人员冷静的指令声。
苏妄的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熬。
他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那微弱的心跳线就变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不知过了多久，监测仪上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减弱，血压和心率的数据艰难地、缓慢地回升到了黄色警戒区域。
医护人员紧绷的肩线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伤口已清创缝合完毕，细胞修复仪开始工作，预计48小时内可初步愈合。输血完成，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失血造成的虚弱和创伤性休克需要时间恢复。”主刀医生（苏妄猜测）转向一直守在门口的“灰影”汇报，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模糊。
“灰影”只是微微颔首，电子音毫无波澜：“保持最高级别监护。目标‘W’，请跟我来。你有权限访问部分区域，包括休息室和观察区。”他转向瘫坐在地上的苏妄。
苏妄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他脱离危险了吗？”
“生命体征已稳定。”医生补充道，“但需要深度休息和持续观察。你可以通过观察窗看他。”
苏妄踉跄着爬起来，扑到医疗舱的透明观察窗前。
里面，简霁安静地躺在医疗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手臂上缠着洁白崭新的绷带。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不再是那种令人心碎的微弱。
一台散发着柔和蓝光的仪器悬浮在他的伤口上方，似乎在促进愈合。
看着简霁沉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所有精英的锋芒和刻薄的伪装，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宁静。
苏妄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伸出手，隔着冰冷的玻璃，轻轻触碰着简霁映在玻璃上的轮廓。
“灰影”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金属雕塑。
苏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看向“灰影”，声音沙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让我待在他旁边……行吗？我不吵他……就在旁边守着……”
“灰影”的面具转向他，冰冷的电子眼似乎扫描着他的状态。“目标‘J’需要无菌环境静养。观察区有实时监控。你的存在会增加感染风险。休息是恢复战斗力的必要条件。” 电子音毫无转圜余地，“跟我来。你需要进食、清洁和休息。这是命令。”
命令……又是命令。
苏妄看着“灰影”，又看看玻璃后沉睡的简霁，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痛恨这种被支配、被安排的感觉，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这个冰冷地方的一切！
但他更清楚，“灰影”说的是对的。他浑身脏污，疲惫不堪，留在这里除了添乱，什么也做不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简霁，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然后，他艰难地转过身，带着一身狼狈和疲惫，哑声道：“……带路。”
“灰影”沉默地转身，带着苏妄离开医疗区，走向大厅另一侧的区域。通道干净明亮，两侧是紧闭的合金门，门上只有简单的编号。
“这里是生活区。A07是你的休息室。权限已开通。”“灰影”停在一扇门前，示意苏妄进行虹膜扫描。
苏妄麻木地将眼睛对准门边的扫描仪。
绿光闪过，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不算大但功能齐全的单间：简洁的床铺、书桌、独立卫浴，甚至还有一个小冰箱。风格和外面一样，冰冷、高效、毫无人气。
“卫浴用品在柜内。冰箱里有高能营养剂和饮用水。通讯终端在桌面，权限受限，仅可联系内部必要人员和我。”“灰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三小时后，我会带你去观察区。现在，执行命令：清洁、进食、休息。”
说完，不等苏妄回应，“灰影”转身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通道尽头。
门在苏妄身后自动关上。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将他包围。
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一旦松懈，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和无力。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和污渍——有他自己的，但更多的，是简霁的。
那粘稠的、暗红色的印记，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掌心，灼烧着他的神经。
简霁为他挡子弹时飞溅的血，扶着他时染透衣袖的血，昏迷中依旧紧握着他时传递的冰凉触感……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不是恐惧，不是委屈，而是一种迟来的、巨大的后怕和汹涌的心疼。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却越抹越湿。
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用刻薄话当武器、洁癖到变态的伪君子……那个背负着沉重过去、连昏迷中都喊着让人快走的傻瓜……他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他。
“简霁……”苏妄把脸埋进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掌心，肩膀无声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在冰冷的房间里低低回荡，“……你个混蛋……不准有事……听到没有……”
门外，冰冷的合金通道空无一人。
门内，年轻的记者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第一次为那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男人，流下了滚烫的眼泪。
而隔着一道道厚重的合金墙壁和透明的观察窗，在无菌的医疗舱里，那个沉睡的“狮子”，在修复仪柔和的蓝光下，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梦境，对门外为他心碎、为他守候的喧嚣，浑然不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