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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第188章 没有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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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雁门关遗址附近，山间木屋。
夜幕低垂。铅灰色的天幕被彻底撕裂，露出其后深邃、缀满碎钻般星辰的墨蓝天穹。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木屋厚重的原木墙壁，发出沉闷的呜咽。屋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连绵起伏、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群山剪影，在星辉下泛着幽冷的蓝光。空气里弥漫着松木燃烧的微辛、沉水香的馥郁，以及一种混合着羊毛地毯暖意和淡淡雪后清冽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壁炉内，松木柴火噼啪作响，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将整个客厅映照得一片暖融，光影在粗犷的原木梁柱和铺着厚实雪白毛皮的沙发上摇曳。
吴琬卿蜷在沙发一角。月白色的改良旗袍早已换下，只着一身柔软的米白色羊绒长裙，墨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脸上未施粉黛，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神却异常温润平和。她赤着脚，脚趾陷在厚软的羊毛地毯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间那枚镶嵌着琥珀星辰晶石的戒指。戒指在壁炉火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芒，与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隐隐共鸣，传递着恒定而安心的温热。她看着窗外深邃的星空，看着那片在星光下沉默矗立的废墟轮廓，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浴室的门轻轻滑开。沈砚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棉质家居服，湿漉漉的墨发随意向后梳拢，露出光洁的额头。金丝眼镜被摘下，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镜片后的眼眸少了平日的锐利与克制，多了几分洗去铅华后的柔和与……一丝深藏的疲惫。左肩的旧伤在湿气浸润下传来隐隐的酸痛，让他微微蹙了下眉。他走到沙发旁，动作自然地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毛皮中，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壁炉的火光在他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清隽的轮廓。他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将吴琬卿揽入怀中。她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温顺地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羊绒衫，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混合着壁炉柴火的噼啪声，如同最安心的催眠曲。
“累吗？”沈砚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
“还好。”吴琬卿轻声应道，指尖依旧摩挲着戒指。胸口的悸动温暖而平和。她闭上眼，感受着他怀抱的坚实与温暖，仿佛漂泊了千年的孤舟，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沉默在温暖的空气中流淌。只有壁炉的噼啪声和窗外风雪的呜咽。
许久。沈砚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打破了宁静：“琬卿……”
“嗯？”
“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些……片段……”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恍惚，“很零碎……很模糊……但……感觉……很真实……”
吴琬卿的心微微一动。她睁开眼，抬起头，看向他。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神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温暖壁炉，望向了某个遥远而冰冷的时空。
“是……什么？”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握住了他的手。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反手，更加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指间的戒指传来清晰的温热悸动。
“是……皇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龙城……祖陵……深处……”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很黑……很冷……石壁……湿漉漉的……滴着水……”
“我……抱着……一个人……”
“很轻……很冷……像……没有重量……”
“血……很多血……染红了……白色的……狐裘……”
“我……很怕……怕得……浑身……都在抖……”
“怕……怀里的人……会……冷掉……”
“怕……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口的起伏清晰可见！握着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深处，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冰冷恐惧与……深入骨髓的……绝望！
“是……我？”吴琬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想起了滹沱河战场，想起了那支贯穿左臂的狼牙重箭，想起了萧战扑过来时那绝望的嘶吼，想起了在祖陵深处昏迷时，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与……一丝微弱却执着的暖意。
沈砚猛地回过神！目光聚焦！死死地、带着一丝后怕的惊悸！落在她的脸上！仿佛要确认她此刻的温暖与真实！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破碎：
“是……你……”
“是……秦昭……”
“我……抱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你……”
“在……冰冷……黑暗……的……祖陵……深处……”
“我……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感觉……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感觉……你的……体温……一点一点……流逝……”
“我……拼命……想……把……自己的……体温……渡给你……”
“想……用……星力……护住……你的……心脉……”
“可是……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我……只能……抱着你……”
“听着……你的……呼吸……”
“等……”
他的声音哽住！喉结剧烈滚动！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溺水般的窒息感狠狠攫住了他！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即使跨越了千年！即使此刻她就在怀中！依旧让他心胆俱裂！
“我怕……”他嘶声低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怕……这……黑暗……会……永远……吞噬……你……”
“怕……我……再也……等不到……你……”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沈砚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吴琬卿的手背上！灼热！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
吴琬卿的心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看着眼前这个卸下所有伪装、流露出千年恐惧的男人！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与绝望！看着他滑落的泪水！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热如焚！指间的戒指也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警铃般的灼热悸动！
嗡——！！！
琥珀星辰戒指！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燃烧熔岩般的刺目赤金光芒！光芒瞬间将两人笼罩！一股浩瀚、温暖、带着强烈守护与安抚意志的磅礴能量！如同决堤的暖流！瞬间席卷了沈砚的灵魂！狠狠冲刷着他记忆中那片冰冷的黑暗与绝望！
“呃！”沈砚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那翻涌的记忆碎片！那冰冷的恐惧！在那温暖光芒的冲击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释然！
吴琬卿猛地坐直身体！双手捧住沈砚的脸颊！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与……深入骨髓的心疼！死死锁定他布满血丝、写满痛苦的眼眸！
“沈砚！”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光芒！也穿透了他灵魂深处的恐惧！
“看着我！”
“我是谁？！”
沈砚的目光剧烈闪烁！在那双锐利眼眸的逼视下！在那温暖光芒的抚慰下！他混乱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
“你……是……琬卿……”他嘶哑地回答。
“对！我是吴琬卿！”她的声音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不是躺在祖陵里浑身是血的秦昭！”
“不是需要你抱着等死的女帝！”
“我是吴琬卿！”
“活生生的！有温度的！在你怀里的！吴琬卿！”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连同那枚散发着赤金光芒的戒指！一起！用力按在自己温热的胸口！让他清晰地感受那有力而平稳的心跳！
“感觉到了吗？！”
“心跳！”
“温度！”
“呼吸！”
“我好好的！”
“就在你面前！”
“在你怀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更加铿锵有力！
“萧战……”
“沈砚……”
“你听清楚！”
“现在……”
“不用怕了！”
“我们都……”
“好好的！”
话音落下！
嗡——！！！
戒指上的赤金光芒猛地暴涨到极致！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吞噬了壁炉的火光！将整个客厅映照得一片金红！光芒之中！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金色光点疯狂旋转、凝聚！最终！在戒指核心那枚琥珀晶石上方！凝聚成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由纯粹光粒构成的——男子虚影！
虚影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嘴角带着一抹释然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微笑！
玄机子！
虚影极其微小！如同萤火！却散发着一种洞穿时空的、浩瀚而平和的意志！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光芒！平静地“望”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嘴角那抹释然的弧度更深了！
随即！
虚影无声地、极其缓慢地……消散！
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温润白光的星屑！
如同归巢的倦鸟！
无声无息地……
融入了……
那枚……
散发着赤金光芒的……
琥珀星辰戒指之中！
嗡——！！！
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内敛！戒指核心的赤金色光芒缓缓褪去！重新化为恒定温润的琥珀色！只是那光芒！比之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如同沉睡的太阳！散发着永恒的……温暖与……圆满！
戒指的温度！也缓缓降下！不再灼热！只余下恒定的、如同暖玉般的温热！传递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释然！
沈砚怔怔地看着指间的戒指！又缓缓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吴琬卿！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深处！那翻涌的痛苦与恐惧！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星空般浩瀚而平静的……安宁！与……一丝深藏的……狂喜！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吴琬卿死死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下巴重重抵在她的发顶！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她的发香！滴落在她的颈窝！
“嗯……”他的声音嘶哑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无尽的释然！
“我们……都……好好的……”
“再……也没有……遗憾了……”
吴琬卿反手！紧紧回抱住他！脸颊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胸口的悸动温暖而平和！指间的戒指传递着恒定的温热！她清晰地“感觉”到！戒指深处！那股属于萧战的、千年不散的执念与担忧！在那道玄机子虚影融入的瞬间！彻底……化作了……永恒的……安宁与……圆满！
壁炉的火光温柔跳跃。
窗外的风雪依旧呜咽。
木屋内。
温暖如春。
相拥的两人。
如同两棵历经风霜、终于盘根错节、合二为一的……古树。
再无恐惧。
再无遗憾。
唯有……
指间那枚……
散发着永恒温热的……
琥珀星辰戒指……
无声诉说着……
跨越千年的……
圆满与……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