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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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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说我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后，铮竹看起来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一开始我的计划是在这里探查完河流后直接回宫，因为宫中的人最近有点不安分，我不应该在外久留。宗室的一些老家伙蠢蠢欲动，觊觎一些不该渴求的东西。我上位本就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毕竟我是杀了十几个兄弟姐妹还有三个叔叔后，踩着尸体和鲜血上位的。在那之后总有些人明里暗里地说我是暴君，哪怕诛三族也没能完全让这些人安分。虽然我确实可以称得上暴君，但是我仍然不爽有人敢拿这个阴阳我，在我又血洗了几个府邸后，终于把议论的声音压了下去。
“陛下，宫中的傀儡可能没办法撑那么久，臣认为再过四五天，就会有人怀疑您不在宫中。漱石几次三番来求我劝您回去，他们有些顶不住了，三日前昭王求见，说是……”铮竹犹豫了一下，“说是……昭王府的世子薨了，世子死前最大的愿望是尊贵的皇帝能，能到葬礼现场……”
我真是听得笑出声了，“真死了？”
“世子确实薨了。”
“那真是恭喜了。”我面带笑意地拍了拍掌，“告诉他，朕忙得很，爱死哪死哪。”
铮竹很明显知道我的言下之意，“臣会让漱石处理好的。不过那只水鬼，陛下带回宫后，她就有些显眼了，可能会被盯上。”
“她都是鬼了，隐个身总能吧。”我想起那只鬼，心里就有些不舒坦，“小孩子一样的鬼，如果不隐身，再怎么替她隐藏身份都会被她的性子暴露出来。”
“她不是……没有法力？”
“……”
“隐身？我不会啊。”水鬼落落大方地说，全然不顾浑身僵住的我和铮竹。“不过不过，如果你想让别人不发现我的话，是有办法的。”她挪啊挪，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见我似乎没有踢她一脚的想法，“嗖”地一下钻进了我的袖口。
铮竹大惊失色：“等等，你怎么钻进去的？不对，你怎敢随意靠近龙体，还不快出来！”
她从我的袖口探出头来，“我是鬼啊，虽然没有法力，但是鬼本身就是可以改变自己形态的，只不过我只能勉强把自己缩小一点，而且还需要东西包裹住自己，不然我很容易四分五裂的。”
铮竹的表情很难看，我知道他想说这可真是去他大爷的，好生一个没用的鬼。
“再说，什么不能随意亲近……”她又缩回我袖子里嘟嘟囔囔，“我和陛下早有过肌肤之亲了。”
我知道她说的我抓她手腕那一次，但是我想说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铮竹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他的五官在“卧槽这是说的人话吗”“这鬼说的什么狗屁鬼话”和“鬼也不能说鬼话”里面来回扭转，我知道他一定在心里发展出了一段惊世骇俗的剧情，但是本着职业素养我的好心腹铮竹还是顶着我越发嗜血的眼神勉强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但我懒得去管铮竹在想什么了，从她钻进我袖口的那一刻，我表面不动声色游刃有余，实际上身体早就僵住了。
我曾经养过一条小蛇，它是一条很漂亮的黑蛇，会在我闲暇之余逗弄它时缓缓爬上我的手腕，进而钻进我的袖口，窝在里面不出来。可惜它早早地死了，因为它偷偷吃了我的午膳。那是一条很蠢笨很贪吃的小蛇，还有些倒霉，因为我的午膳被下了毒。我处理它的尸体的时候，最后摸了摸它，它依然冰冷，却不再柔软。后来我处置那些给我下毒的人时，就给他们喂的蛇毒，看着他们口吐白沫，挣扎着，扭曲着，最后像我的小蛇一样变得浑身冰冷僵硬。我拄着脑袋看手下处理尸体的时候就在想，人和蛇本质还是一样的，看，死态也一样，凭什么说我的小蛇是冷血动物而他们自诩名流高尚的好人呢？
她的身体让我久违地想到了那条小蛇，她的身体像蛇身一样冰凉，柔软。可能这就是水鬼吧，我感觉不到她的四肢，只能感觉她冰凉的皮肤触感和潮湿的气息。她就像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塞进我的袖子里，像一个冰凉的水球，在我袖子里骨碌碌的滚来滚去。
不对，她就是在滚来滚去。
我想象了一下一个水球顶着一张戴着面纱的脸在我袖子里滚来滚去，这场景太惊悚了，我想到就头皮发麻。我刚想把她扔出去，她就把脑袋探出来了，“陛下陛下，你身上真的好香啊，我真的好喜欢待在你身边，就让我待在你袖子里吧，拜托拜托。”
这只鬼双手合十，像小猫一样举起了两只爪子上下挥了挥，看起来很滑稽，但是我觉得她的话更滑稽。一只水鬼而已，竟然妄想随身跟着皇帝？
我很想说滚出去，但是她的眼神真的很清澈，甚至有一种熟悉感。难道是因为我可能在梦中杀了她千次万次，在无数个对视的瞬间记住了她的感觉吗？我对杀她感觉愧疚吗？我杀过千人万人，我走过的路都充满荆棘和鲜血，为什么要愧疚于一个梦中死去的人。为什么我会容许她放肆，是因为她恬不知耻的纠缠，还是因为突然觉得熟悉的眼神，哪怕我根本没有见过梦中人的面容更别提眼神。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靛色的头发挠着我的手腕，她靛色的眼睛挠着我的心脏，她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手腕上，我的心脏和脉搏同步，咚咚作响。我清楚地知道她是一个水鬼，我清楚地知道我应该把她丢下去，但是她的手似乎无形地禁锢住我了，可能是刚刚求我的时候悄悄用她如月华般，如水色般的头发缠住我的双手了，让我只能像被控住的偶人一样抬抬手，把她往袖子深处掂了掂，不自觉地说：“你这么喜欢这个香？那就赏你一点吧。”
她被我掂到袖子深处去了，但是根本不耽误她欢喜的声音传出来：“真的吗，陛下你是一个好人，你对鬼都这么好。”她说着说着又在我的袖子里打滚了，我不管她，想着我书房里还有一堆公务没处理就很头疼，看着一边的铮竹说：“你愣着干什么？”
铮竹被我刚刚对水鬼的无声纵容震撼的再次天崩地裂了，不过我是皇帝，我本来就有权利阴晴不定变化无常，于是他低下头老老实实回我：“臣在想，既然鬼姑娘可以隐藏自己，那么陛下依然决定推迟回宫吗？”
我轻笑一下：“当然不，明天早上启程回宫。”还是那句话，我是皇帝，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突然又想回宫了，当然也是可以的。
所以，回宫杀光那些不老实的人也是可以。
这就是权利啊，我无比舒心地想，我厮杀近二十年抢来的权利，自然要好好使用，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比如说，我原本的计划是一切都真相大白后杀了水鬼，或者等我心情好把她放回那条河去。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长长久久地留下这个奇怪的水鬼，研究一下她为什么缠着我，不怕我，又有谁敢说些什么呢？
回宫后的情况比我想象得更糟糕。
我把手上的沾满血的大刀往旁边一扔，看着满地的尸体，对着鸣玉唉声叹气：“朕这皇帝做得很失败吗，这么多人搞叛乱。朕本来想着也许就几个老头子来闹一闹，万万没想到还有藏着的什么景王后代，还想篡朕的位……哼。”水鬼在我的袖子里抖啊抖，似乎是被吓到了。也是，如果按照人类来看，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并且还从未和世间俗物打过交道，哪里承受得了这种冲击。想到这里我安抚地隔着袖子拍了拍她，她似乎也感受到我的难得的关怀，兴奋地拱了拱我的手。
好像养了一只小猫，一只从来没见过生人，只能躲在我手里瑟瑟发抖的小猫，祈求着我的庇护，渴望着我的关怀。乖巧地，软软地喵喵叫，撒着娇拱我的手。
鸣玉的表情管理比铮竹强多了，虽然她的脸上也短暂的闪过了茫然和疑惑，但是依然决定当个称职的又聋又瞎的好下属，对我轻哄袖子内的不知名某物视而不见，声音平静地和我汇报：“人已经都死光了。这次行动很快，那些大臣都来不及反应，没人拦我们，宗室不老实的已经全清理干净了。另外，咬金和鉸银传来消息，审问已经有了结果，这次篡位确实是从您刚登基就开始谋划了，并且在严刑下意外吐露出圣母皇太后是被先皇所杀……”说着说着她犹豫着停了下来。
我本来百无聊赖地听着，发现她停下来后很无所谓地说：“虽然说这话是第一次被说出了，但是朕早就能猜到是那个蠢货杀的我母妃，证据无所谓，朕不在乎。你继续说。”
“陛下，接下来要说的不是这个，是那个，嗯，是您的事情……”她吞吞吐吐的，脸色还渐渐变白了，“请您允许臣私下场合向您汇报，这个场所消息容易泄露。”她说着说着还犹豫地看了看我的袖子，“呃……希望可以是臣臣单独向您汇报，毕竟事关龙体……”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不可以听吗？”我被这声吓了一跳，低头往我的袖子里看。这只鬼真的蛮没眼力见的，光天化日下直接就从我的袖子探出头来。虽说鸣玉早就知道我抓了只鬼回来，但是真看见我的袖子里冒出来一张脸还是吓得不轻，几度昏厥。但是畏惧着是在我面前汇报如果晕倒是藐视圣威，她还是坚强地挺住了。
“行了，把她放出去也怕外人看见，那更麻烦，她跟着听也无妨。”我摆摆手，“去书房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