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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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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化前一年,圣华中学的天之骄子们,无人不知顾衍和沈清殊是死对头。
这种敌对,并非市井泼皮般的互相谩骂,而是建立在同等智商、相近家世背景上的、全方位无死角的较劲,冰冷又尖锐,像两台精密仪器在互相碾压。
成绩榜上,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名字永远紧挨,分数差距往往只在毫厘之间,这次顾衍凭借更优美的作文语句压过一头,下次沈清殊就能用更巧妙的解题思路夺回宝座。颁奖台、竞赛场、甚至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他们都是彼此最醒目的背景板和需要击碎的障碍。
顾衍,S级潜力的Alpha苗子,信息素虽未完全分化,但已有凛冽如雪原寒松的雏形,强大、傲慢、目下无尘。他身边总是簇拥着人,但他看大多数人的眼神,都像在看无关紧要的背景板,除了看沈清殊时——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竞争欲和一种…被同等力量挑衅后的灼热关注。
沈清殊,当时检测不出第二性别倾向,所有人都默认他至少是个顶级Beta或者潜力极大的Alpha。他同样骄傲,甚至比顾衍更冷,像一捧新雪,看似柔软,实则冰冷刺骨。他对顾衍那套Alpha的天然优越感嗤之以鼻,用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的碾压,证明着头脑远比性别更重要。
他们之间的对话,往往充斥着刀光剑影。
“这次物理最后一题的解法,很取巧,但不够严谨。教科书式的思路才能拿满分,沈同学,侥幸心理要不得。”顾衍倚在走廊窗边,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语气是点评而非讨论。
沈清殊眼皮都没抬,正在翻一本厚厚的原文书,声音平淡无波:“评价标准是基于正确和效率,而非复刻僵化的模板。顾同学,思维定式是创新的枷锁,建议你跳出框架看看。”
“框架才是基石。”
“基石也是用来踩在脚下的。”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私下里,顾派的小团体没少议论沈清殊。
“清殊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要是分化成omega还得了?”一个跟班嘀咕。
顾衍当时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限量版钢笔:“他?以他的性格,大概觉得全世界的Alpha都是只会用信息素思考的劣等生物。”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而沈清殊这边,好友也曾试探:“顾衍其实挺关注你的,每次你上台领奖,他都盯着看。”
沈清殊只是冷笑:“他那是盯着猎物,或者盯着一个即将被他自己踩下去的台阶。Alpha的通病,征服欲过剩。”
“你肯定也是alpha,还得是s级的那种。放心,大家都这么觉得。”
他们之间,从无温言软语,从无并肩同行。只有竞争、比较、冰冷的逻辑交锋和互不相让的锋芒。
圣华中学的走廊,阳光切割出明暗交界,空气里浮动着青春期特有的、躁动未分化的信息素预兆,像绷紧的弓弦。
沈清殊抱着一摞刚打印好的竞赛材料,步履平稳。与迎面被人簇拥着的顾衍错身而过的瞬间,一种极细微的、不同于往常的气流变动让他眼皮微跳。顾衍的下颌线绷得比平时更紧些,眼神掠过他怀里的文件袋,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但那里面一丝胜券在握的倨傲,沈清殊读懂了。
果然,第二天,推荐信不见了。那份盖着数竞协会钢印、由泰斗亲笔签名的推荐信,是通往全国赛最关键的门票。负责材料收缴的学生会干事一脸无辜地摊手:“沈同学,都找过了,是不是你自己忘在哪里了?”
沈清殊没说话,只看了那干事一眼,目光冷得像冰锥,刺得对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他转身就走,直奔行政楼监控室。
“学生会例行检查公共区域安保。”他语气平淡,出示了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盖了红戳的条子。监控画面快速回放,定格在昨晚最后离开办公室的干事鬼祟的身影上,手里捏着的,正是她那份独特的牛皮纸文件袋。
沈清殊没拷贝,没声张。只是在午休时,状似无意地踱到顾衍那群人附近,对着身边好友,声音清晰道:
“听说张主任昨晚大发雷霆,行政楼监控拍到点不该拍的东西,涉及内部人员手脚不干净……正在彻查安保漏洞,要揪出害群之马呢。”
他顿了顿,补充道,“看来这圣华,也不是那么滴水不漏。”
话音落下,角落里一个身影猛地一僵。
下午上课前,那份失踪的推荐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沈清殊的课桌抽屉里,甚至边角都被小心翼翼抚平了。
沈清殊拿起信,指尖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掠过前排顾衍挺直的脊背,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顾衍确实暗示了那位干事“延迟”处理沈清殊的材料,想让他错过截止时间,慌乱之下求助于他,因为他准备了另一封备份推荐信,准备在他求助时“雪中送炭”,让他欠个人情。但他没料到沈清殊如此冷静,不查丢失反而去查监控,还用模糊的话术敲打了他的人,更没料到他有直接联系官方这一步。
最终,沈清殊的材料准时抵达,那位干事被张老师叫去“谈心”后调离了岗位,顾衍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在沈清殊那里留下了更恶劣的印象。沈清殊赛后只对顾衍说了一句:“手段低级,配不上你的智商。” 顾衍脸色铁青。
在那次至关重要的全国奥数竞赛决赛上,考场静得落针可闻。沈清殊正准备攻克最后一道压轴题,刚拧开笔帽,他那支书写极其顺滑的特定型号钢笔,竟然……没水了。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备用笔不在手边。
就在他思考是举手报告还是干脆用铅笔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是顾衍。他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的卷子,表情冷淡,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把他那支同款、但笔身刻有他名字缩名的、据说限量定制的钢笔,精准地扔到了沈清殊摊开的草稿纸上。
动作幅度很小,几乎没引起监考老师注意。
沈清殊顿了一秒。没道谢,也没犹豫,拿起笔就开始演算。笔尖流暢度甚至比他自己的还好。
考试结束铃响,沈清殊答完了所有题目。他把笔递回去,声音平静:“还你。”
顾衍接过,看都没看就塞进笔袋,只丢下一句:“下次记得检查装备,赛场上可没‘敌人’会给你提供弹药。”语气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沈清殊回敬:“‘敌人’的弹药往往最致命,幸好这次只是笔。”言外之意是,谁知道你有没有在笔上动手脚,虽然事实证明没有。
后来,顾衍那支宝贝钢笔据说再也没找到过,他对外只说丢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支被沈清殊用过的笔,他莫名其妙地收了起来,没再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