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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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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凡刚把被褥甩到床上,就听见对面铺位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那个叫陈术的卷毛男生从白年床上跳了下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脚踝骨节凸起,像某种大型犬类落地的姿态。
他甩了甩额前微卷的刘海,发梢还沾着点汗湿的水汽,半遮住那双下垂的狗狗眼。可当他把头发往后一捋,露出整张脸的瞬间,气质陡然变了——眉骨锋利,鼻梁高挺,下颚线条像被刀削过似的,偏偏右脸还嵌着一颗小虎牙,笑起来时又凶又甜,像只披着狼皮的萨摩耶。
“陈术,耳东陈,艺术的术。”他歪头冲王一凡咧嘴一笑,虎牙尖抵着下唇,“小……咳咳,白年的好哥们,从小一起的那种。”
对面的男生有些傻眼。
需要这么刻意强调一下吗?
王一凡抱着枕头的手一抖。心中满脸问好这他妈是“好哥们”?陈术说这话时,右手正搭在白年肩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锁骨处的衣料褶皱,像野兽圈地盘似的。
“行,你俩感情真好……”王一凡干笑两声,瞥见白年面无表情地拍开陈术的手,却被对方轻轻扣住手腕。陈术的拇指按在白年脉搏上,指节因常年打球带着薄茧。
男生一边搬着床上用品一边点头:“那行,我叫王一凡,你哥俩关系真好,那你们去吃饭吧,哈哈。”王一凡心里嘀咕着自己那些年的兄弟情谊算些什么,不如人家。
陈术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回过头双手自然放在白年肩上,一副累瘫了没骨头的样子靠了会,然后一个小踏步走到白年声旁,有些急促地推了推白年的腰。
“好饿哦,吃饭吃饭!小年~刚刚我可在别人面前叫的你全名诶,我要奖励,等会吃海鲜自助好不好~”
“……以后最好也叫全名。”
白年面无表情的回答着,一只手熟练地拿出陈术胸口兜里的手机,看起了附近的海鲜自助。
两人边走边打闹着,或者说,是陈术单方面的打闹,不时揽揽白年的肩,搂搂白年的腰。但白年总是纵容,兴许压根也管不了。
陈术整个人挂在白年身上,鼻尖埋进他后颈的衣领里猛吸一口:“小年~你沐浴露换牌子了?”他声音闷在布料里,呼出的热气烫得白年一颤。
“松口。”白年反手去掐他腰,却摸到一截紧绷的腹肌——陈术今天穿了件黑色无袖T恤,手臂肌肉线条随着搂抱动作贲张,青筋从肘窝一路蜿蜒到小臂,像某种大型犬兴奋时暴起的血管。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六楼。门开瞬间,陈术突然叼住白年后衣领,犬齿隔着布料磨了磨他颈椎骨:“饿死了,我要吃三文鱼刺身……”
白年抬肘就撞,陈术却早有预料般偏头躲开,卷发擦过他耳廓。
电梯门响的时候,陈术正无聊的把脑袋埋在白年的肩上,顺势看着白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屏幕,看着就好想咬诶,陈术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着主人的魇足。
“好了嘛,小年~”
叮———
电梯门开了。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电梯外的人。
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男人提了提肩上的吉他,快速从白年身侧擦肩而过。
“别叫了,好了。”
白年给了陈术一拳,没有杀伤力也有危险力,陈述这才老实闭上了嘴。
屈臣翌前几天因为家庭原因耽搁了时间,昨天提前安排人打理好寝室,今天来报道就行。
电梯门开的时候,居然站着举手投足暧昧十足的两个男人,屈臣翌有些好奇的瞧了一眼。他听到一声小黏,于是这一眼只粗略地朝声线另一方扫过那被亲昵叫作小黏的矮个子男生。比自己低了个头,其实也不算太矮,没有说话,皮肤挺白。
感觉不是很黏人,为什么叫小黏?
屈臣翌不再留意,电梯门口调整了下肩上的吉他位置,和那个小黏还有他男朋友擦肩而过。
王一凡还沉浸在痛骂自己好兄弟的世界中,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手机微信界面,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刚被白年两人关上的门被重新打开,王一凡一眼看去。
哟,禁欲系边框眼睛,白衬衫,目测185以上,长的像电视剧里的男明星,他妈肩上还背了个吉他,搞艺术的?自己是学医的吧,和人家比,从逼格上感觉就输了。
夕阳像打翻的橘子汽水,把站在门口的人从头到脚淋了个透亮。那人肩上斜挎着的吉他琴箱泛着蜂蜜色的光泽,琴头雕刻的郁金香纹样在光线下栩栩如生。
“你好,我叫王一凡!四川人!”
“屈臣翌。”
王一凡看着人走向了那打理的非常整洁的一号床位,心中了然,拿着手机朝屈臣翌那方递了递,笑着说:“你还会弹吉他呢,还有你这位置收拾的真好啊,以后一起相处,加个微信?”
“抱歉,没带手机。”
艹,王一凡不知道下句话怎么接了,这是正常人会遇到的社交场合吗?没带手机,谁信……他看到屈臣翌桌上的车钥匙,突然有些疑惑,难道放车上了?开玩笑吧,大一新生开车来上学吗。
屈臣翌又淡淡说了句:“手机在车上。”
靠,他真放车上了?王一凡要石化住了。
“哈哈,没事没事,理解,那啥我有点饿,先出去了。”王一凡那叫哪门子理解,他现在只是暂时不想展开对话了,还是来顿麻辣烫让他清醒清醒吧。
“豁!兄弟你这吉他很好嘛!”王一凡热情地添了句。
屈臣翌的睫毛轻微颤了颤。他迈步时帆布鞋碾过地板上王一凡昨晚嗑的瓜子壳,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王一凡麻溜地蹦下床,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凑过去,“我表哥开过琴行,你这把是不是那个...那个...”他围着吉他转了半圈,突然卡壳。
“1912年制作的Torres复刻版。”屈臣翌解开琴带,袖口滑落一块很好看的表。
“能弹首《成都》不?”王一凡伸手想摸琴箱上镶嵌的母贝装饰。
屈臣翌转身时琴箱边缘堪堪擦过王一凡的鼻尖,带起一阵带着松香味的微风。窗外突然飞过一群白鸽,扑棱棱的翅膀声里,王一凡听见对方说:“下次。”
王一凡揉着鼻子嘿嘿笑:“要得要得!”
暮色渐浓时,他发现琴箱内侧用金漆写着句德文。虽然看不懂,但莫名觉得像句情诗。就像这个突然降临的室友,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有故事”,但偏偏最精彩的那页被撕掉了。
“兄弟!”王一凡突然扒着床栏探头,“你该不会是什么皇室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屈臣翌正在调弦的手一滑,吉他发出“铮”的颤音。窗外的白鸽呼啦啦又飞回来,在窗框里定格成流动的银河。
王一凡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咱们寝室还有个室友叫白年,你见过了吧?"
"刚刚他们才走,"王一凡比划着,"被一个卷毛黏得死死的。"
"嗯。"屈臣翌终于开口,声音比琴弦还淡,"他叫他'小黏'。"
王一凡"噗"地笑出声:"啥?'小黏'?"他笑得直拍大腿,"是'小年'!过年的年!"
"那个卷毛小子口齿不清,"王一凡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听说他俩从小一起长大,那个卷毛好像叫陈什么?叫'小年'叫得跟撒娇似的,听着确实像'小黏'。"
屈臣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颈上的一道旧划痕。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阳光掠过他的侧脸,在吉他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他们......"屈臣翌斟酌着用词。
"不是一对儿,"王一凡突然接话,眼睛亮晶晶的,"但迟早得是。"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陈术看白年那眼神,跟我家金毛盯着肉骨头一模一样。"
屈臣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像是对这个荒谬比喻的无声嘲讽。
"不信?"王一凡挑眉,"打个赌?我赌他俩毕业前肯定在一起!"
"为什么要赌?"屈臣翌忽然开口。
“不好玩吗?”王一凡眼睛一亮,“我跟你讲,我可是四川的。呃,没有攻击你的意思哈。”
屈臣翌的唇角极浅地勾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他看向窗外,白鸽掠过天际,翅膀划破暮色。
“好。”
他本不该理会这种无聊的赌约。
可当王一凡说出“陈术看白年那眼神,跟我家金毛盯着肉骨头一模一样”时,他的眼前突然闪过电梯里的那一幕——那个叫白年的男生,皮肤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被卷毛男生搂着腰时,眉头微蹙却未真正推开。
有趣。
屈臣翌垂下眼睫。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戏码:一个拼命靠近,一个假装疏离。最终要么两败俱伤,要么皆大欢喜。结局如何他并不关心,但这场戏或许能打发些无聊时光。
更何况……
他的目光掠过窗外的白鸽。那些鸟儿正扑棱着翅膀掠过暮色,像极了他母亲收藏的那些标本——美丽却永远定格在某个瞬间。
吉他箱内侧那句德文情诗突然浮现在脑海。那是他十六岁刻下的,至今未对任何人念过。
弦音渐弱,暮色四合。
屈臣翌想,这场赌局无论输赢,至少能让他在看腻了财务报表和家族聚会的日子里,多一个观察人类的有趣样本。
吉他声,像某种未宣之于口的答案,藏在弦与弦的缝隙里,只有黄昏听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