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二卷 起于你，止于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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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天刚蒙蒙亮，付祁昂就爬了起来，对着镜子把额前的碎发捋了又捋，抓起书包时还不忘往里面塞了袋热牛奶。
赶到车站时也没多少人，他估摸着时间也快了。
付祁昂踢着地上的石子，见不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扬起嘴角。
“这儿！”
贺承允闻言看去，加快了步伐。等他走近时，付祁昂已笑眯眯地迎上来，把手里攥得温热的牛奶递过去：“给你的，还热着呢。”
包装袋上的水珠沾了点他的指温，贺承允接过来时指尖微烫，低声道了句“谢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装袋。
“喝牛奶长高。”付祁昂伸手在他头顶上比划了一下，目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像落了层细碎的光。
贺承允低着头，耳尖微微动了动：“我还会长的。”声音不高，却透着点不服气的认真。
这时8路车的远光灯刺破晨雾，两道光柱在雾里辟出通路，慢悠悠地靠了站。
付祁昂长腿一迈先上了车，刷卡时回头冲他扬下巴：“快上来，后排有座！”等贺承允跟上，他已经把后排并排的两个座位占好，拍了拍靠窗的那个。“坐这儿，视野好。”
贺承允刚坐下，车就启动了，窗外的树影在晨雾里慢慢舒展。
他捏着那袋温热的牛奶，指尖在光滑的包装袋上轻轻蹭了蹭，才低头将吸管戳进去。
贺承允微微侧过脸，避开付祁昂的视线，嘴唇轻轻含住吸管，缓慢地吸了一口。
“好喝吗？”付祁昂的声音里带着点试探的笑意，目光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
贺承允没立刻回答，喉结极轻地动了一下，才低低应了声：“嗯。”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比平时低了好几个调门。
付祁昂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行，那我以后都带这个牌子的。”
……
早晨的街道清净，公交车没几站就到了学校门口。付祁昂轻轻拍了拍贺承允的肩：“到了。”
贺承允点头跟上，手里还捏着那只空了的牛奶袋。
“没喝完？”付祁昂放慢脚步回头看他，晨光落在他眼里，亮闪闪的
“喝完了。”贺承允的声音很轻。付祁昂伸手接过来，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腕往教学楼走，步伐轻快：“我昨晚卡了道物理题，待会儿你给我瞅瞅。”路过垃圾桶时，手腕轻轻一扬，空奶袋划出道短弧落了进去。
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两人刚坐下，付祁昂就把题册推了过去，笔尖点在自己列的方程上：“就这个，用动量解死活不对。”
贺承允低头细看，指尖在题册上顿了顿，拿起笔在一段文字下画了道横线，声音清清淡淡的：“这里有隐藏条件。”
他把画出来的地方往付祁昂那边推了推，“说明了存在摩擦力，动量不守恒，不能这么用。”
被这么一点，付祁昂恍然大悟，拍了下额头：“瞧我这脑子，还是得靠你啊。”说着把题册拉回来，嘴角扬得老高。
班上人渐渐多了，早读铃声一响，大家都站了起来。徐志在过道里慢慢踱着，付祁昂的嘴动了动，忽然轻轻拉了拉贺承允的肩膀，用气音说：“哎，我俩还没加好友呢。”
贺承允睫毛颤了颤，刚想开口，就被付祁昂突然拔高的读书声吓了一跳，连忙跟着读起来。
“吓死我了，刚才老徐从背后冒出来了。”付祁昂用书挡着嘴，贺承允没作声，后排的苟明宇却探过身来。
“付祁昂，你还没进班级群吧？待会儿我拉你。”
付祁昂往后仰了仰，挑眉压低声音：“哟，带手机了？”
苟明宇嘿嘿一笑，眼里闪着狡黠：“那可不，咱班藏龙卧虎着呢。”
“就不怕我揭发你？”付祁昂故意逗他。
“好兄弟哪能干这个。”苟明宇正说得诚恳，一本语文书“啪”地落在他头上。
“苟明宇，早读时间聊什么？”徐志的声音清亮，“待会儿上课第一个背，背不出抄五遍！”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苟明宇苦着脸把桌子往回挪了挪。
付祁昂用书捂着脸，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连向来安静的贺承允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底漾起点浅淡的笑意。
“不是吧兄弟，你还笑我？”苟明宇一脸幽怨，“怎么不抓你啊？”
“我可没说话。”付祁昂憋着笑回他。
苟明宇气鼓鼓地大声朗读起来。付祁昂又往贺承允身边凑了凑，刚要开口，后颈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又怎么……”他回头的话卡在喉咙里，对上语文老师似笑非笑的眼睛。
“付祁昂，这么喜欢黏着同桌？”徐志抱着胳膊，“待会儿你第二个背。”
付祁昂：“……”
苟明宇正埋着头读书，听见这话，忍不住从书页后偷偷抬眼，偷偷地嗤笑。
贺承允微抿着唇，垂眸看着课本，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
付祁昂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悻悻地拿起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念着，声音里透着点蔫蔫的劲儿。
好不容易挨过早自习，付祁昂一坐下就催苟明宇：“快，拉我进班级群。”
尚明宇心领神会，悄悄从书包侧袋摸出手机，两人飞快加上好友。“可以啊你，居然也带了。”尚明宇冲他挤挤眼。
付祁昂“嘿嘿”一笑，看着手机屏幕被拉进群聊，手指在列表里飞快滑动：“哎，同桌，哪个是你？”
贺承允在一旁听见，脸颊微微发烫，小声道：“抱歉，我没带手机。”
付祁昂滑动的手指微微怔住，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点意外。
贺承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转过头去，假装认真写题，耳根却悄悄红了。
付祁昂没再说什么，从抽屉里翻出张便利贴，笔尖在上面沙沙写了两行字，轻轻推到贺承允面前。
贺承允疑惑地拿起，只见上面是两排工整的数字——“上面是我手机号，下面□□号，等你有手机了再加我。”
他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便利贴折成小方块，放进书包最里层的夹层里，像是藏了个秘密。
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付祁昂拉着贺承允在自习课上临时抱佛脚，补到最后一秒才放他去考场。
两人考场隔了个班，一个在1班，一个在3班，却丝毫没影响付祁昂考完就往他那边跑。
这些天他们依旧形影不离地上下学，周末偶尔凑在一起刷题，默契在一来一往的讲题声里悄悄滋长。
成绩出来那天，苟明宇举着成绩单凑到付祁昂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我去兄弟，年级第三，可真是个大惊喜啊。”
付祁昂像是没听见，眼睛在成绩单上扫来扫去，不停问：“小贺呢？考得咋样？”
“年级第八，你俩可以啊。”
贺承允在旁边看着两人打闹也不禁扬起嘴角
付祁昂趁尚明宇躲他胳膊肘的空档，回头冲颌首：“小贺同学，晚上吃什么？”
“都行。”贺承允伸手接过自己的成绩单，指尖在排名上轻轻点了点。
“不是说好下午去打球吗？衣服都带来了。”苟明宇突然插话，指了指教室后排的运动包。
付祁昂一拍脑袋：“差点忘了，那你到时候在球场边等我？”说着又往贺承允身边凑了凑。
贺承允笑着用成绩单挡在两人中间，隔开那点过分近的距离：“知道了。”
苟明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真是服了你们俩，尤其是你付祁昂，眼里能不能分点余光给我这兄弟？”
付祁昂被他说得耳尖微红，故意扬了扬下巴：“行啊，来，给你个特写。”说着冲他招手示意。
“算了算了。”苟明宇瘪着嘴耸了耸肩，转身往教室外走，“我先去占场子，别迟到。”
“知道了。”付祁昂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往贺承允那边飘。
临近体育课，付祁昂拎着运动服往厕所走，刚拐过拐角，就听见里面传来推搡的动静。
他脚步一顿，探头看去——几个外班的男生正围着贺承允，其中一个手里还捏着空水瓶，贺承允的校服从上到下湿了个透，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领口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肩线。
“小哑巴，刚才不是挺横吗？”为首的寸头嗤笑着伸手去抓他的领子。
手腕刚要碰到布料，就被一只手死死攥住。寸头惊得回头，撞进付祁昂淬了冰似的眼神里。
“喂，松手。”付祁昂的声音压得很低，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白，“别碰他。”
寸头疼得龇牙咧嘴，见对方人高马大，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嘟囔着“算你狠”，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厕所里只剩他们两人，水滴砸在瓷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付祁昂转头看贺承允，他低着头，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眶微微泛红，下巴尖还在往下淌水。付祁昂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贺承允咬着唇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手腕却被牢牢拉住。“去哪？”付祁昂的声音软了些。
“回教室……拿外套。”贺承允的声音发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挣扎着想抽回手，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样怎么出去？”付祁昂把他往里面拽了拽，指了指隔间，“你等着。”说完转身冲进隔间，飞快脱掉自己的校服上衣，换上带来的运动T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件带着体温的干净校服。
“先穿我的。”他把衣服往贺承允怀里塞，语气带着点不容分说的急切，“快去换，别感冒了。体育课的话，等会儿把湿衣服拿去晒就行。”
贺承允捏着那件带着皂角香的校服，指尖微微发颤，最终还是低着头走进了隔间。
等两人换好衣服跑到操场，上课铃刚响过。苟明宇抱着篮球冲他们喊：“可算来了！还好我占了个好位置。”说着把球抛给付祁昂。
付祁昂抬手接住，冲苟明宇歉意地笑了笑：“刚才有点事耽搁了。”他拉着贺承允走到看台边，把他的湿衣服摊在长椅上，又找了几块石头压住边角，“我去打球了，你在这儿坐着歇会儿，无聊了就喊我。”
贺承允点点头，看着他跑向球场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宽大的校服。
从厕所到操场，贺承允一句话都没有说，弄得付祁昂有些担心。
付祁昂在球场上跑着，眼睛却总往看台瞟，投篮时力道偏了，传球也慢了半拍。
苟明宇看出他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付祁昂摇摇头，习惯性地往看台望去——长椅上空空如也，贺承允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冲苟明宇喊了声“我去找找”，就往看台跑。
看台上还有几个女生坐着聊天，他急得声音都发紧：“同学，你们看到贺承允了吗？”
扎高马尾的女生指了指不远处的实验楼：“好像往那边去了，刚走没多久。”
付祁昂道了声谢，转身就往实验楼跑，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
“谢了。”付祁昂回了个礼貌的笑，转身就往实验楼跑，脚步急促得带起一阵风。
四层楼道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跑遍了所有教室也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扶着墙喘了口气，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目光忽然落在通往楼顶的楼梯口。
说不清是哪来的直觉，他直起身，一步两级地往上爬。天台的门虚掩着，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点秋日的凉意。
推开门的瞬间，他就看见了——贺承允坐在天台角落，背靠着栏杆，膝盖紧紧环在怀里，身影在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格外单薄。
“怎么跑这儿来了？”付祁昂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声音放得很柔，“可让我好找。”
视线对上的刹那，他愣住了。贺承允的睫毛还湿着，脸颊上清晰地留着泪痕。付祁昂的手悬在半空，想替他拭去泪痕，指尖却在离脸颊寸许的地方停住，最终只是静静看着他，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风卷着云影掠过，天台上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贺承允先开了口，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未散的哽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付祁昂怔了怔，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笑了笑，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伸手，这次没再犹豫，轻轻揉了揉贺承允的头发，指腹蹭过他微湿的发梢，“你是我同桌啊，不对你好，那我对谁好。”
“就只是因为同桌吗？”贺承允抬眼直勾勾的盯着付祁昂，“难道不是可怜我吗？”
付祁昂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在裤缝上悄悄蜷了蜷。风卷着天台角落的落叶打了个旋，他看着贺承允低垂的发顶，那截露出的后颈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贺承允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