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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敲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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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上完第一节课，李云回到办公室后还是有些不适应，乍一来到新环境的陌生感让他观察着周围老师都在做什么。
有吃早饭的，一个蛋配个芥菜包子，气味扑人；也有靠着椅子玩手机的，时不时抽笑几下，颇为肆意。
并无任何可以参考的行为，李云垂目，他在桌面上扫视一圈，随手取出了一本书翻看起来。他有些庆幸，自己好歹带了几本书籍读物来到学校，也不至于无事可做。
可还是静不下心。低头看书的时候，眼前总是闪回周子阳坐在教室后面盯着自己看的场景。
其实阴影之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李云也不能肯定一定就是在看自己。毕竟当他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周子阳已经低下头在认真写着什么了。
盯着书页出了一会神，李云还是没忍住，礼貌性地跟身边的王老师打了个招呼。
王老师名叫王丽，是3班班主任，教语文，是个快要退休的女老师，烫着一头卷发，说话的声音很大。
见李云有话要说，王丽便放下手里正在抄写的经书，笑呵呵地问他什么事。
“王老师，你知道班里的周子阳吗？”
“知道啊，挺乖一学生，怎么了？”
“乖？”李云有些惊讶。
周子阳在课上的表现，虽然不至于调皮叛逆，但跟“乖”也的确扯不上什么关系。
见李云问得认真，王丽便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她认真想了想，又接着说：“是挺乖的。那孩子学习很好，家境也不错，上课很认真，平时也不惹事，就是性格有些沉默，不是很爱说话。”
李云闻言沉默了几秒。接着他又斟酌了下词句，问道：“那他和班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王丽微微皱眉，看了李云一眼，有些好奇，“怎么，周子阳今天在你课上调皮了？”
不等李云回答，她又接着说：“不过你初来乍到，而且还这么年轻，镇不住场子也正常。这教小学生啊，就跟养小狗一样，你得先立威，然后再给甜头。不然以后无法无天了压根就没法管。”
刚说到一半，话在王丽嘴里就拐了个弯。她眉开眼笑，问道：“哎呀李老师，你看我这记性，我都忘记问你的情况了。”
她眯着眼睛笑，喝了口茶后盖上盖子，拉着椅子挪过来几步。
“小李啊，你这么年轻，有没有对象啊？没有的话，我这儿有个亲戚，她家有个女儿，今年刚大学毕业，跟你差不多岁数......”
眼见画风跑偏，李云连忙摇头想要抽身离开，但还是尴尬而僵硬地被整个办公室拉着八卦了一番。
就这样，上班的第一天和预想中的也差不太多。一整个早上，李云除了出去打了杯水喝，就坐在办公室里没怎么动。
而经过这一早上的观察，他也基本摸清了此地的生态圈。
一个小县城，一所九年制学校，一帮庸庸碌碌浑水摸鱼的人。
闲聊家常是常态，敷衍课业是本能，学生情况？关他们什么事。
到了中午的午休时间，李云没有跟着其他老师一块出去，而是在办公室坐了一会，等到外面逐渐安静下来之后，他才从包里拿出早上买的两个饭团，准备去大办公室的微波炉里热一下。
大办公室和水房都在走廊的另一头，也即四年级3班的对面。
李云一个人在走廊里走。
中午的学校没有人，明明十分钟之前还闹哄哄的环境，此刻却一下安静下来。这种反差带来的不真实感，让李云踩在地板上的脚步都开始有些虚浮。
没有实感，如踩云端。
脚步恍惚，神思也跟着发散。
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正站在3班教室门口。而眼前那个熟悉的后排角落，周子阳正看着自己。
李云一下子惊醒，他下意识转头看了身后一眼，然后才确定周子阳确实是在看自己。
两道视线，一大一小，一高一低，彼此对视。
李云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不知为何，他不是很想走进教室。可身为老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不回家的学生。
李云走进教室，在周子阳直愣愣的目光中，走到了他的身前。
周子阳抬头和他对视。
李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周子阳正在做题。他面上微笑，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教室里？”
周子阳看着李云，回答：“教室很凉快。”
“那为什么不回家呢？”
李云发现，在问出这句话后，周子阳的眼珠似乎移开了些许，不再那么直接地看着自己。
“家里没有人。”
并不是一个不合理的回答，李云颔首，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拉开周子阳前面座位的椅子，坐了上去。只是小学生的桌椅实在是有些可爱过头，李云175的个子说高也不高，但坐在这样的桌椅上还是很难受。
于是他又站起来。
一旁的周子阳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他。
李云扫了眼穿着便服的周子阳，没有带什么责备语气，问道：“怎么没有穿校服？”
周子阳于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神态自若，仿佛以前经常不穿。他回答道：“校服洗了还没干。”
没干？可今天是第一天开学，难道一整个假期都没有提前洗？
意识到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李云便又问他：“你吃饭了吗？”
几秒之后，周子阳摇了摇头。
“可以去学校食堂吃。”李云看周子阳。他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去，这个男孩子确实显得很乖。
“你带钱了吗？”
周子阳还是在看李云，他声音也不大，说：“带了。”
李云也没再多说，他本想就这么走出去，但正要转身，心里却突然觉得周子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样子有些可怜，于是便把手里的一个饭团给他递去。
“这个给你。”
李云伸出了手，但周子阳并没有接。他看李云，然后又移开目光去看李云手心里的饭团。
就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
手伸出去了好久，最后李云莞尔一笑，他直接把饭团放到了周子阳桌上，“吃吧。”
说完，李云就转身走出了教室，没再管周子阳会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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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还带着1班的数学，下午分别给两个班都上了一节课后，就迎来了下班。
小学部下午只用上两节课，而初中部则还有晚自习，不过小学部在放学前要和初中部一起上大课间，自由活动30分钟。
李云讲了一天的课有些疲惫，这又是他第一天上班，于是便一时兴起，下楼去操场转着活动活动。
出色的外形让他一路上受到了不少关注，但又因为小孩子胆子小，因此没有人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倒是乐得清闲。
初秋的黄昏温暖宜人，周围的学生在可劲撒欢奔跑，看着让人身心舒畅。
李云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刻了。
他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闲逛一番，等到铃声响起，小学生开始放学，中学生回去晚自习后，才慢悠悠往教学楼走去。
小学的这栋教学楼里已经没有什么人，李云一步跨出两层台阶，走到2楼的时候，突然在转角撞到了昨天见过的张主任。
张主任名为张召忠，是之前从教育局里退下来的，在这所学校工作了很多年。他身材矮胖，长得跟个弥勒佛一样，性格也和蔼，昨天还特意跑来学校给李云送宿舍钥匙，
“张主任。”李云主动打招呼。
“哦，小李啊。”张主任也停下脚步，他看起来刚从楼上下来，可能跑得急，脸上带着薄汗，衣衫也有些凌乱。
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着跟李云寒暄起来。
张主任还是老样子，手里拿着个杯子，里面堆着厚厚一层茶叶。他伸手一把揽住李云，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点加油打劲的意思。
李云笑着点头，然后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捏了捏。
张主任有些惊讶，“小李啊，你怎么这么瘦呢？”
李云有些尴尬，他尽量自然地缩起自己肩膀，笑着回话：“天生的，一直就吃不太胖。”
张主任又捏了几下，最后顺着摸了一把李云骨节突出的后背，“这可不行，当老师可是很辛苦的。而且你还是男人，不强壮点怎么行，太瘦弱了都管不住那帮兔崽子们。”
说完，他便乐呵呵笑了起来。
李云只好跟着笑。
又说了几句，张主任抬起手看了眼手表，“那就先这样，我和人约了时间，就先走了。”
他转身抬腿下楼，给李云挥挥手示意再见，看起来真的很着急。
李云站在楼梯口，目送着他下楼。刚刚温和的表情在看不见张召忠后转瞬变得冷漠。他在无人的楼梯口又沉默地站了几秒，这才转身继续上楼。
可刚上了两个台阶，他就发现背着书包的周子阳正站在3楼看着他。
心里莫名一沉，不知为何，每次李云看见周子阳的第一反应都是不舒服。
相比其他同年龄段的小孩，周子阳长得格外标志，但周身的气质却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他直愣愣地望着人的时候，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看穿。
李云扬起头和周子阳对视。周子阳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李云从来没有看过那样一张完全没有表情的脸，和那么空洞的一双眼球。
明明看着自己，却又仿佛对他视而不见。
终于，周子阳走下楼梯，站到了李云跟前。
“老师喜欢男的吗？”
“什......”李云讶异非常，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周子阳观察着李云的表情，随后很快便垂下了目光。他将双手搭在书包背带上，微低着头，一脸乖顺，看起来安静而淡然。
“不喜欢的话，离那个人远点会比较好。”
李云眉头皱起，他想要义正言辞地说些什么，可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又干又紧，全身发麻，这种奇异的感觉并不陌生，它不是新的，而是由自身平时某个微不足惧的小小不安所放大增强而造成的。
李云静默，最终泄气般地开口。
“好的，老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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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到办公室，李云才感到轻松了些。他靠着椅子躺下放空大脑，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正在出神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李云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某app推送的一篇杂志文章。
之前李云本打算拉黑，但又因为是同城的杂志，他想着可以多了解一些最近的新闻，于是就放下来没管。此时只见上面写着：
——【震惊！M县少女失踪案有新发现？】
文章大概讲了几年前一桩少女失踪的案件，诡异在少女失踪后不久，其家人便相继自杀，凶手一直没有抓到，甚至连嫌疑人都锁定不了。
草草看完，李云眉头紧紧皱起。倒不是有多骇人，他对这种添油加醋捕风捉影的事情一向不信，只是李云却突然联想到了前不久，让他推迟了入职时间的那起杀人案。
当时媒体给它起的标题名很浮夸，叫什么，“深夜鬼敲门”。
拿着手机又看了会底下的评论，李云便摁灭手机屏站起了身。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今天天黑得格外早，大片的乌云开始聚集，连成黑压压的一片。明明此刻刚过五点，却有一种已经八九点了的感觉。
操场里也没有人，不如说整个小学部所在的校园都没有任何人，空旷而寂静，像是，有种什么即将要开始的征兆。
李云莫名有些心慌，胸口滞闷堵塞。他重重地呼吸几口，随后便低下头快速地收拾东西。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可就当他提着包，握上门把手要拉开门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哐哐哐”的敲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