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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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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遂时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家里有胃药吗？”
“没有。”
李遂时轻轻扶额，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胃不好，为什么不在家里备点药？”他顿了顿，那个熟悉的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在舌尖转了个弯，“……乔年，为什么总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乔年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可能就是不想活了吧。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你说是吧，李遂时。”
“乔年！”李遂时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彻底丢开了那个亲昵的称呼，连名带姓地喊他。
乔年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李遂时的耳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李遂时，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我们……算朋友吗？恐怕连朋友都谈不上，充其量，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李遂时全身骤然僵住，喉结滚动了一下，竟一时语塞。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发干：“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
“呵，冠冕堂皇。”乔年嗤笑一声，退开了距离。
“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下去吃点。”李遂时试图缓和气氛，声音放缓了些，“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从那时起，我们就已经无话可说了，李遂时。”乔年拒绝得干脆利落。他转身从茶几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微弱的火苗蹿起，映亮他半张苍白的脸和那只空洞的右眼。他透过窗户望着楼下，几个小孩正吵吵闹闹地去上学，大人牵着孩子的手，身影熙熙攘攘，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听着打火机的声响，李遂时的目光追了过去，眉头紧紧蹙起：“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乔年没有回答，只是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白色的雾气朦胧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也模糊了彼此的表情。“怎么样？”他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学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吧？”
李遂时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那烟圈烫伤了视线。
楼下的喧闹渐渐散去，重归寂静。
“算了，”李遂时忽然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纠结过去的事确实没意思。走吧，下楼吃点东西。”
乔年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是啊，纠结过去有什么用？只会一遍遍地撕开自己的伤疤，痛得更加彻底。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李遂时就能如此云淡风轻地把一切抹去？仿佛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从未存在过？只留他一个人永远困在那个看不到尽头的黑夜裡，独自腐烂。
爱情这东西，总是让人丧失理智，丢盔弃甲。可即便明知如此，仍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最后落得满地狼藉，伤痕累累。他自己，不就是个最鲜活的例子吗？
窗外的乌云渐渐散开，几缕阳光挣扎着透了出来，街道上车水马龙，依旧喧嚣。
“想吃什么？这有包子、米粉、油条、豆浆。”乔年转过头，语气平淡无波。
“豆浆吧。”
乔年没再说话，闷头在前面带路，直到一家热气腾腾的小店前才停下。“老板，两碗豆浆，两根油条。”
“好嘞！小乔来啦！”老板热情地应着，很快把东西端了上来，“趁热吃，咱们家的豆浆是现磨的。”
老板打量了一下李遂时，笑着对乔年说：“小乔，这位是你对象？长得可真俊俏，像画里的人似的。”
“不是。”乔年立刻否认。
“是。”几乎同时，李遂时低沉的声音响起。
乔年看了他一眼，继续对老板解释道：“他不是女生。”
老板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走开了。
“为什么说不是？”李遂时歪着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真切的不解，“我们只是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已。而且，当年你并没有对我说过‘分手’两个字，不是吗？”
“你凭什么认为，”乔年放下擦手的纸巾，直视着他，“我还会喜欢你呢？”
李遂时低下头，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碗里的豆浆，没有说话。
“你不是说有事吗？说吧，我没那么多时间。”乔年的声音里带着逐客的意味，“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这种地方，不符合你李少爷的身份。”
“偶尔看看世俗烟火，也挺好。”李遂时抬起头，目光认真地看着乔年那只仅剩的、却盛满了疏离的眼睛，“我来找你，是想问你……”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勇气：“乔年，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乔年夹着烟的手顿在半空。
李遂时继续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我把其他人都遣散了。所以，你愿意吗？成为我唯一的，并且是陪伴我终身的爱人。”
乔年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隔着袅袅青烟，他看着对面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他缓缓吐出烟圈，声音沙哑，“但我的答案是，不想。我不想再陪你玩了。”
李遂时对于他的拒绝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气氛凝固得如同结冰。
“行了，吃完你就走吧。”乔年站起身，“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他刚转身，手腕就被一把抓住。李遂时仰头看着他，眼神里竟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乔年，我不能……跟你回家吗？”
乔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决绝地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得快点回去，药还没吃。这个念头刚闪过，胃部猛地一阵抽搐般的剧痛袭来。乔年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李遂时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见状立刻飞奔过来，蹲下身急切地问：“怎么了？又胃疼了？”他伸手想帮乔年揉一揉，却被狠狠推开。
“你等着，我去买药！”李遂时不再犹豫，起身快步跑向最近的药店。
当他拿着奥美拉唑急匆匆赶回来时，墙角早已空无一人。
乔年强撑着回到家里，反手锁上门，踉跄着从药箱深处翻出□□，和水吞了下去。药效渐渐发挥作用，剧痛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虚脱。
刚缓过神，那阴魂不散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固执而坚持。
乔年直接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隔绝那声音，最终竟真的昏昏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夜幕低垂。他拉开房门，才发现李遂时竟然还等在门外，靠着墙边，似乎因为疲惫而睡着了，眉头即使在梦中也紧紧蹙着。
乔年本想直接从他身边跨过去，可听到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喃喃着自己的名字时，脚步终究还是顿住了。他沉默地看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弯下腰，费力地将李遂时扶到了自己的床上。
“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乔年站在床边，望着李遂时沉睡的侧脸，低声自语，“说放下吧，心里却总是忘不掉。说不放下吧……我们之间早就千疮百孔，回不去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但我想，总不会是因为突然发现爱上了我这种人。”他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大概，又是发现了我身上还有什么新的利用价值吧？”
“分开那天，我连‘分手’都不敢提。因为你说过，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恋爱关系……所以我就像个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逃走了。可是……”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可是当我听说你的眼睛受了伤，可能会永远看不见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偷偷乘船北上，只想把眼角膜给你。”
“我的爱人啊……你总是那样高高在上，如同天上月，从未肯为我降落半分。”
“你知道吗……我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乔年拿起窗台上半瓶剩酒，对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猛地灌了一大口。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床边地上，一口接一口地灌着自己，直到醉意上涌，视线开始模糊。
“李遂时……我恨死你了……”他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我也……爱你爱得不行……”
不知道李遂时梦见了什么，他忽然在睡梦中紧紧攥住了被角，眼角无声地滑下一行眼泪，浸湿了枕畔。
“你说要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多希望……你是真心的啊……”乔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可惜……世事总是不如人愿……”
窗外的明月依旧高悬，清辉洒满大地，笼罩着世间万物，一片宁静祥和，也温柔地掩盖了所有不为人知的悲伤。
空酒瓶胡乱地倒在地上，喝酒的人终于支撑不住，醉倒在一旁，蜷缩着睡着了。
而原本应该熟睡的李遂时，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走到醉倒的乔年身边，静静地凝视了他许久。
然后，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拂过乔年湿润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泪痕。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静的房间里缓缓荡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
“就算爱我是痛苦的……你也要一直爱下去，知道吗？年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