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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愧树下的旧相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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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午后总带着黏腻的热，阳光穿过院子里老槐树的枝叶，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蝉鸣声此起彼伏，像要把整个夏天的燥热都喊出来。时贤趴在客厅的凉席上，手里翻着一本旧漫画，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坐在门槛上的时延——男孩手里拿着个旧作业本，正低头在上面画着什么，耳朵上的助听器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他却浑然不觉，只偶尔抬手擦一下额角的汗。
“时延，你画什么呢？”时贤终于忍不住开口，把漫画书扔在一边，爬起来凑过去。
时延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捡，耳朵尖微微泛红：“没……没画什么。”说着就想把作业本合上。
时贤眼疾手快地按住本子，翻开一看，里面画满了各种小图案——有展翅的老鹰，有圆滚滚的小兔子，还有一个穿着短袖的小男孩，正举着风筝跑，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风筝”两个字。最显眼的是角落里的一幅画，画着两个小男孩并排坐在槐树下，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高的那个手里拿着变形金刚，矮的那个捧着苹果，背景里的槐树还画了几片叶子，虽然线条稚嫩，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这是我？”时贤指着那个举着变形金刚的男孩，有点惊讶。
时延点点头，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嗯……那天你说要跟我一起放风筝，我就想画下来。”
时贤看着画里的两个小人，心里突然软乎乎的。他想起上次在公园放风筝时，时延小心翼翼接过风筝线的样子，想起他脸上难得露出的笑容，伸手揉了揉时延的头发：“画得挺好的，比我画的强多了。”
时延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嘴角偷偷向上扬了扬，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这时，妈妈从储藏室里搬出来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旧东西，灰尘在阳光里飘着，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贤贤，过来帮妈妈搭把手，把这些旧物整理一下，没用的就卖掉。”
时贤应了一声，拉着时延一起走过去。纸箱里的东西很杂，有旧衣服、坏掉的玩具，还有几本泛黄的相册。妈妈拿起一本相册，坐在椅子上翻看起来，嘴角带着怀念的笑意：“这还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呢，你看你满月的时候，胖得像个小团子。”
时贤凑过去看，照片上的自己裹在粉色的襁褓里，脸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丑得他赶紧别过脸：“妈，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太丢人了。”
“怎么会丢人，这都是珍贵的回忆。”妈妈笑着说，又翻了几页，突然停住了，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时贤好奇地凑过去，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一两岁的小男孩，男孩的眼睛很大，怀里抱着一个小熊玩偶，背景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也有一棵槐树。
“妈，这是谁啊？”时贤问。
妈妈叹了口气，把照片拿出来，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这是延延的妈妈，还有小时候的延延。这张照片是延延三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还没生病，耳朵还好好的。”
时延原本在旁边整理旧衣服，听到“妈妈”两个字，动作一下子停住了，慢慢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照片，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又带着点怯生生的不敢靠近。
妈妈把照片递给时延，声音放得很轻：“延延，这是你妈妈，你还记得她吗？”
时延接过照片，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女人的脸，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眼泪却先掉了下来，砸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时贤看着时延哭了，心里突然有点难受。他从来没见过时延哭，也从来没听过他提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原来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时贤想起妈妈说过，时延的爸爸妈妈在他四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双双去世，他是被乡下的奶奶养大的，后来奶奶也走了，爸妈才把他接来家里。
“延延，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妈妈赶紧抽了张纸巾，帮时延擦眼泪，“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爸爸，还有贤贤，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时延摇了摇头，把照片紧紧抱在怀里，小声说：“我……我不难过，我只是……好久没见过妈妈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听得人心里发紧。
时贤走过去，拍了拍时延的肩膀，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有失去过亲人，不知道那种想念有多难受，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妈妈把相册里其他有时延的照片都找了出来，递给时延：“这些都给你，你收好吧，想妈妈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时延接过照片，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旧作业本里，夹在画着两个小男孩的那一页后面，像是在珍藏最珍贵的宝贝。
整理完旧物，妈妈去厨房做饭了，客厅里只剩下时贤和时延。时延把照片放好后，又坐回门槛上，手里拿着那张有妈妈的照片，一遍遍地看，脸上的眼泪慢慢干了，眼神却还是有些落寞。
时贤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时延：“给你，甜的，吃了就不难过了。”这是妈妈早上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时延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的心情好像真的好了一点，抬头看向时贤，小声说：“谢谢。”
“不用谢，我们是一家人嘛。”时贤笑着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一家人”，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
时延听到“一家人”三个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了里面。他看着时贤，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是时贤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对了，延延，”时贤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我们去公园玩吧，上次放风筝的时候，我看见那里有很多小朋友在捞小鱼，我们也去试试好不好？”
时延用力点点头，说：“好！”他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一点，带着抑制不住的开心。
第二天早上，时贤一早就醒了，他翻出自己的小渔网和小水桶，又找了两个馒头，准备当鱼饵。妈妈帮他们装了点水和零食，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就让他们出门了。
公园里的人很多，小朋友们在湖边捞小鱼，笑声此起彼伏。时贤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把水桶放在地上，把馒头掰成小块，扔进湖里，很快就有很多小鱼游了过来。
“延延，你看，这里有好多小鱼！”时贤兴奋地说，拿起渔网，小心翼翼地伸进水里，一下子就捞到了两条小鱼，小鱼在网里蹦蹦跳跳的，很可爱。
时延凑过来看，眼睛里满是好奇，也想试试。时贤把渔网递给她，教他怎么捞：“你慢慢把网伸下去，别太快，等小鱼游到网里，再一下子提起来。”
时延按照时贤说的，慢慢把渔网伸进水里，眼睛紧紧盯着水里的小鱼，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几条小鱼游到了网里，他赶紧把网提起来，虽然只捞到了一条小鱼，却还是开心得跳了起来：“我……我捞到了！”
时贤看着他开心的样子，也笑了起来：“你真棒，我们再捞几条，带回家养着吧。”
他们在湖边捞了一上午，水桶里装了十几条小鱼，有红色的，有黑色的，还有带花纹的，很可爱。中午的时候，他们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吃零食，时延把自己的饼干分给时贤一半，时贤也把自己的水果递给时延。
“延延，你看，那边有卖棉花糖的！”时贤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兴奋地说。
时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老爷爷在卖棉花糖，粉色的、白色的棉花糖像云朵一样，很诱人。时贤拉着时延跑过去，买了两个棉花糖，一个粉色的，一个白色的。
“这个给你，粉色的好看。”时贤把粉色的棉花糖递给时延。
时延接过棉花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甜甜的，软软的，像在吃云朵一样。他看着时贤，又咬了一口，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下午的时候，他们带着捞来的小鱼回家了。妈妈帮他们找了一个大鱼缸，把小鱼放进去，还放了几颗水草，小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很活泼。
“以后我们一起照顾这些小鱼好不好？”时贤看着时延，问。
时延点点头，说：“好，我们一起照顾它们。”
晚上睡觉前，时延把那张有妈妈的照片放在枕头旁边，又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他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和时贤一起捞小鱼、吃棉花糖的事情，嘴角还带着笑容。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幸福，有爸爸妈妈，有时贤，还有可爱的小鱼，他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时贤躺在床上，也在想着今天的事情。他想起时延捞到小鱼时开心的样子，想起他吃棉花糖时满足的表情，心里觉得暖暖的。他以前总觉得时延是来分走他爸妈的爱的“入侵者”，可现在他才发现，有这样一个弟弟，其实也挺好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房间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美好。两个小男孩在各自的房间里，带着对未来的期待，慢慢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们一起捞小鱼，一起放风筝，一起在槐树下看照片，笑声传遍了整个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