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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遗忘的名字与神明的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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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教室窗户，在黑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早读课的铃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了两遍，才渐渐消散。我盯着语文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文言文，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裤下的膝盖，那片淡紫色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我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可是，李昊这个名字，却像被橡皮擦抹去般，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
语文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课题，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我趁这个间隙，轻轻戳了戳前桌的后背。
“你还记得隔壁班的李昊吗？”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翻书声淹没，“就是总在巷口堵人的那个。”
前桌慢吞吞地回头，眉头困惑地皱起：“李昊？没听说过。隔壁班打球的就那几个人，你是不是记错班级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又不甘心地扯了扯同桌的校服袖子。她正对着一道数学题苦思冥想，头也不抬地轻笑：“什么李昊？你该不会是昨晚没睡好，做梦了吧？”
周围的几个同学闻声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附和着，都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就连上周才和李昊在操场起过冲突的体育委员，也摸着后脑勺，一脸茫然地摇头：“没印象。”
课间休息时，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教师办公室。班主任正在批改作业，听我说明来意后，她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取出厚厚的花名册，仔细翻了两遍。
“确实没有叫李昊的学生。”她合上名册，担忧地望着我，“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整整一天，我都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脚下虚浮而不真实。明明昨晚还在巷子里被李昊踹得跪倒在青石板上，膝盖的疼痛如此真切，可现在，除了我和刘舒雨，全世界都在异口同声地说“没有这个人”。琉璃到底是什么？它那双流转着奇异光彩的眼睛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午休铃声刚刚响起，我就攥着准备的饭团，快步走向天台。推开沉重的铁门，刘舒雨已经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天台角落的水泥台上。画板摊在膝头，那只白猫的轮廓已经勾勒得清晰细腻，连毛发的纹路都细致入微。然而她握着铅笔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微风拂过，将她散落的发丝吹得轻轻晃动。浅蓝色衬衫的衣角贴在水泥台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像是天边飘来的云絮。我走到她身边，声音有些沙哑：“他们都不记得李昊了。”
刘舒雨抬起头，眼底带着我预料之中的疲惫，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茫然：“我早上也问过同桌，她还笑我是不是画画太入迷，产生了幻觉。就连年级组的考勤表上，都找不到这个名字。”
风轻轻卷动画纸，上面的白猫眼睛留白处，恰好对着天空中缓缓飘过的云朵。“为什么只有我们记得？”我蹲下身，手指轻触画纸边缘，“琉璃到底是什么？它怎么能让一个人彻底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刘舒雨沉默了很长时间，指尖无意识地在画中的森林上描摹——那是她梦中的景象，枝叶间还留着未上色的铅笔痕迹。“我昨晚又梦到那片森林了。”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这次没有猫族的人，只有那只白猫蹲在橡树下，周围的雾气环绕着它的爪子流转，像一层微弱的光晕。我隐约听见有人说，‘小神明还没学会藏起自己的力量’。”
“神明？”我怔住了，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嗯。”刘舒雨点点头，眼神中带着不确定，却又异常认真。
我不由想起抱着琉璃时的触感，它那么小，蜷缩在我掌心时，像一团温暖的云朵。那样柔软的小生命，怎么会是“神明”？可膝盖上的疼痛、刘舒雨散落在巷口的画纸、还有所有人的集体失忆，都是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快上课了。”刘舒雨小心地将画纸卷起，收进画板夹层，语气听上去已经恢复了些许。
我点头答应，心里却像揣了块浸水的棉花，沉甸甸的。早上出门前，我特意检查了阳台的储物柜——锁得好好的，琉璃还蜷在毛线毯里安睡，鼻尖轻轻颤动，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下午的课程过得格外缓慢。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函数题，我的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天空中的云朵变幻着形状，时而像奔跑的猫，时而像茂密的森林。我不禁想那片神秘的森林，是否真的存在？琉璃来自那里吗？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我和刘舒雨在校门口相遇了，默契地对视一眼，并肩走出校门。夕阳西下，海雾比前日淡了些，橘红色的光芒将巷口的青石板染成温暖的颜色，像是铺了一层碎金。刚拐进熟悉的巷子，我们就看见路灯下立着那个浅棕色的身影——猫娘果然在那里等候。
她的猫耳警觉地竖立着，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带起几片枯叶。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格外明亮，像是浸透了星光。一看到我，她就快步走近，鼻尖微微颤动，忽然停下脚步，语气笃定：“你身上有小神明的气息，前几天你骗了我。”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衣角——早晨抱过琉璃，或许沾上了它的绒毛，连袖口都仿佛残留着它温暖的触感。刘舒雨也停住脚步，将画板抱得更紧了些。
“你在找琉璃？”我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猫娘点点头，优雅地蹲下身，目光落在我装着小鱼干的口袋上——包装袋上印着的卡通猫图案似乎引起了她的兴趣。“原来你叫它琉璃吗？它是我族刚刚诞生的神明，上次森林起雾时，它贪玩跑了出来。”她的声音柔软下来，带着真切的担忧，“族中的长老们都非常着急。我寻找了很久，直到嗅到你身上的气息——那是只有接触小神明的人，才会沾染的特殊气味。”
“它现在很安全。”我攥紧口袋，指尖捏着小鱼干包装袋的棱角。
猫娘轻轻叹了口气，尾巴温顺地搭在地上，眼神中流露出理解：“我不是来带它回去的，只是想要确认它的安危。小神明刚刚诞生，力量还不稳定，每次使用力量，都会消耗大量元气。昨晚它让那几个欺负你们的男生消失，一定已经筋疲力尽，这种情况下带回去似乎有些残忍。”
刘舒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森林……是我梦中见过的那个地方吗？有羽毛形状的树木，藤蔓编织的小屋，清晨时分会有小鸟落在枝头啼叫。”
猫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淡淡的微笑，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路灯温暖的光晕：“你能梦见圣地？看来你与我们也有着特殊的缘分。那里确实是我族的圣地，寻常人无法窥见其真容，只有被小神明眷顾的人，才能在梦中一睹其景。”
我不由想起阳台储物柜里的琉璃，它是否正扒着门缝等待我的归来？是否因为昨夜的力量消耗而仍在沉睡？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泛起一阵酸软的情绪。
“我不会强迫你们将它交出来。”猫娘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神明愿意留在你身边，既是你的缘分，也是它的选择。但请记住，它终究是神明，总有一天要回到是属于自己的地方的。”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巷口，暮色渐渐浓郁起来。猫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温柔的叮嘱：“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这里。如果你愿意带小神明来找我，或者你想了解更多关于它的事情，就来这里找我吧。”
说完，她转身走向巷口，浅棕色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如同上次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阵淡淡的薄荷清香萦绕在巷子里，久久不散。
巷子里只剩下我和刘舒雨，微风卷着落叶，在我们脚边打着旋儿。
我心中虽然仍有万千纠结，却也松了一口气，至少，猫娘没有强行带走她口中的小神明。
回家的路上，我们并肩而行，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鱼干，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想要快点回家，确认琉璃是否安好，想要再次感受它蹭过我手心的温暖，想要看着它那双琉璃般的眼睛。
推开家门的瞬间，我轻手轻脚地溜回房间，迫不及待地打开阳台的储物柜。琉璃正蜷在毛线毯里，听到动静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它软软地“喵”了一声，亲昵地蹭到我的手边，小爪子上还沾着几点毛线的绒毛。
我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它小小的脑袋，夜色渐深，我小心地将琉璃抱在怀里，感受着它轻柔的呼吸和温暖的身躯。窗外的月光洒进房间，为一切披上了一层银辉。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抱着一个不平凡的小神明，我感觉自己仿佛也触碰到了某个神秘世界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