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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好 新邻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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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难得清闲。寒年推开小院面向三花巷的木窗,窗棂上攀援的紫藤花期已近尾声,偶有零星的淡紫色花穗垂落。他啜了一口清茶,目光随意地投向隔壁的庭院,那荒芜的角落已被精心打理过,新移栽的几株芭蕉舒展出宽大翠绿的叶子,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人是?贺岁??他怎么……?
贺岁正站在隔壁院子的中央,背对着寒年,微微仰着头,全神贯注调试着悬停在他头顶上方的小型无人机,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似乎是感应到了注视的目光,贺岁调试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好,新邻居。”他朝着寒年的方向,微微颔首。
寒年端着茶盏的手,定在了半空中。温热的茶水表面映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他倚在雕花窗棂边,看着那落满花瓣的身影。
“呃……新搬来这里的是你?”寒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隔壁间的沈重从小就随着父母在国外长大,和他们极少联系,但是沈家老太太老太爷以前和寒家老太爷关系很好,毕竟是邻里,小时候对寒年也颇为喜欢,常常给他做好吃的,寒年奶奶走得早,贺家奶奶倒是给了他很多童年的爱。但是后来也随着家人一起去国外了,只是偶尔回来祭祖,自从老太太走后,旁边的院子一直空着,寒年也听说很多人都想买,但是沈家一直力保着留下老宅,怎么都不愿意出手,没想到被贺岁买下来了?
“怎么,看这表情,是不希望我来做邻居?”贺岁看了看寒年带着一丝惊讶又忧伤的神情。
“没,顾奶奶以前挺喜欢这个院子……”可惜子孙不肖啊,寒年在心里默默鄙视并且问候了顾家子孙。不过只是一瞬,他又释怀了,人都驾鹤西去了,留着房子又有什么意义?旧物只是用来凭吊和怀念的,后人也不在这里,想必也不用通过房子来怀念。不过他确实也没想到,贺岁会搬来这里。
贺岁看着寒年寒年低头看着茶盏,半晌不出声。
“寒总?”
寒年回过神,微微笑笑,遥遥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请贺总喝杯茶吧,算是我给新邻居的迎接礼。”
贺岁笑着走过来。
“贺总为什么搬到这里住?”
“要合作嘛,当然还是做邻居比较方便。”
寒年无奈笑笑,微微挑眉一笑,轻声咕哝。“倒也不必上班下班都做邻居……”
“什么?”贺岁促狭着抬眼问。
“呃……你好……新邻居……”,寒年默默吹着茶,顺势无奈摇头。
“这茶不错啊,配着桂花糯米藕清新又解腻”,贺岁端着管家忠叔递来的茶,就着桌边的一小碟桂花糯米藕自顾自品尝。
“寒工,你家这阿姨做的东西不错啊,以后可以来蹭饭吗?”贺岁突然撑着身子往前,低头看向寒年,寒年正端起杯子准备喝茶,被这突然靠近的眼睛直视惊的一愣,差点呛住,一旁的忠叔忙笑着答话。“难得小贺先生喜欢,常来家里吃饭啊,以后是邻居了,不要见外才好呢,我们家平常人少,人多吃饭热闹!”
寒年看着贺岁这自然的熟稔,心想这人私底下跟西装革履谈判桌上的样子可真是天差地别。
之后的半个月,顾家老宅,不,现在已经是贺宅,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专业的古建修复团队和智能家装工程师同时进驻,叮叮当当的修缮声、低沉的机械运转声高效运转,贺岁倒也没有大动土木,只是在原来基础上进行了些修缮和改动,一来是顾家老宅之前的装修风格和寒家类似,这些年家具保存的也算很好,二来,某人也确实是很想快点住进去,方便近距离看某双眼睛。
金焰顶层的CEO办公室,寒年伏在案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极细的绘图笔,正勾勒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轮廓,花瓣层叠繁复,每一瓣边缘都标注着精确到微米的尺寸和复杂的焰色配方代码。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随着笔下的线条而轻微颤动。
“寒总,天穹的贺总到了。”秘书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寒年笔尖未停,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直到将一片花瓣的渐变色区域精准填满,才搁下笔,抬起头,清澈的目光迎向门口。
贺岁的穿着比第一次的拜访更为松弛,一件剪裁完美的炭黑色丝绒休闲西装,内搭一件挺括的白色暗纹衬衫,少了几分商界精英的锋锐,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矜贵。
刚进门,贺岁的目光就落在寒年微微泛红的脸上,眼里有某种东西极快地沉淀下去,又浮起惯常的、滴水不漏的从容。
“希望没打断寒工的灵感。”
“不会,贺总见外了。”寒年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略显僵硬的肩背,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
贺岁自然走到工作台旁,目光扫过寒年笔下那朵呼之欲出的牡丹。“嗯,看来我们的首场合作已经有了雏形。”
“嗯,主题定了,花开富贵的寓意没得挑,牡丹国色,当仁不让。”
他拿起那张刚刚完成核心轮廓的设计稿,指尖点着层层叠叠的花瓣,“我的构想是……”他的描述充满画面感,眼神里闪烁着纯粹光芒。贺岁认真听着,目光随着寒年的指尖在那繁复的花瓣上移动。
他微微颔首:“动态绽放的构想非常精妙,天穹的无人机集群,可以完美模拟这种生命绽放的韵律感。飞行轨迹、灯光亮灭的时序,都可以精确到毫秒级。当然,至于具体的烟花燃放方案,这部分是金焰的看家本领,自然由寒工全权把控。”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那朵纸上牡丹,身体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指向花蕊中心那一小圈标注着特殊符号的区域。那里是整朵花的灵魂所在,被设计成最璀璨的金色。
贺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不过……”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我有一个技术细节上的疑虑,可能需要寒工解惑。”
他指尖点在花蕊与最内层深红色花瓣的交界处,“百米高空,空气流动复杂,核心的金色焰火与周围深红花瓣的焰色之间,不会因为高温扩散或气流扰动而串色?”
贺岁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寒年脸上,仿佛真的被这个技术难题所困扰,随后直直的盯着寒年的眼睛。
寒年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贺岁会提出如此具体的问题。
“贺总考虑的确实是关键点。”
寒年的语气恢复了严谨,“传统的隔离层在高空剧烈燃烧环境下效果有限,我们准备在金色与深红药剂之间加入一层特制的稀土缓冲层配方……”
他抬起头,突然想起第一次贺岁来访时,他和余砚舟讨论过一些专业材料……
“呃,上次贺总侃侃而谈,我以为这种问题这似乎……不像是你的知识盲区?”
贺岁迎上寒年的目光,眼眸里没有丝毫被拆穿的窘迫,反而漾开一层更深的笑意。
“术业有专攻。”声音低沉坦然,目光坦荡。
“隔行如隔山……寒工面前,甘当学生。”
寒年一时无语,贺岁继续面不改色,“详细的燃放方案,就辛苦寒工了。有任何需要天穹配合调整的地方,随时找我。我的办公室……”
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或者我家,大门随时为寒工敞开。”
寒年笑笑,没有应声。
“今天顺手带了点桂芳斋的点心,算是答谢寒工那天的欢迎礼”,贺岁把刚带来的点心盒打开,里面是“桂花糯米藕”和一叠“蟹粉小笼”。
“寒工赏脸尝尝?不过可能比不上张姨的手艺”。
“贺总一起?”秘书已重新端来一杯热茶,寒年走到会客区。
“不了,我还要回公司盯盯搬迁进度,而且……”话没说完,带着一抹笑,贺岁大摇大摆走出了办公室。
?
而且……?“而且”是个句号?这话是说完了?寒年一脸问号。
夕阳熔金,凌霄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攀满了贺宅新砌的院墙。
寒年刚推开自家那扇厚重的黑漆木门,一股浓郁诱人的糖醋混合着河鲜的香气扑面而来。
“少爷回来啦?”头发花白、穿着整洁青布衫的老管家忠叔笑呵呵地迎上来,接过寒年脱下的外套。
“张姨今儿买了顶新鲜的鳜鱼,正做松鼠桂鱼呢,糖醋汁儿调得喷香。厨房里还煨着少爷爱吃的火腿鲜笋汤,灶上蒸着荷叶粉蒸肉……”
寒年笑着应了声,换了舒适的拖鞋,正要往餐厅走,脚步却顿住了。
“贺总?”
寒年有些意外地转过门口,贺岁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小客厅临窗的紫檀木圈椅里,身上外套已经脱下,随意搭在椅背上,只穿着那件白衬衫,正悠闲地品着茶。
忠叔显然已经招待过他,小几上还摆着一碟新剥好的水灵灵的白玉枇杷。
看到寒年进来,贺岁放下茶盏,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擅入的尴尬,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笑意,仿佛只是串个门。
“寒工,叨扰了。”他语气自然。
“下午那个稀土缓冲层燃速匹配的问题,我回去后又琢磨了一下,有几个参数上的问题,想再跟你当面确认确认,怕电话里说不清楚。”他指了指图纸上几个极其细微的标注点,“尤其是这里,缓冲层厚度与花瓣燃烧初速的耦合关系……”
窗外,最后一抹金红的夕阳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暖融融的光带。
寒年看着贺岁那张在暖色光影下显得格外英俊、也格外“诚恳”的脸,再看看图纸上那几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疑问”,挑了挑眉,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终于知道那个“而且”是什么意思了。
“贺总还真是……精益求精。”寒年语气里带着调侃,却也自然地走过去,拿起笔,就着图纸准备解答。
忠叔端着托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他笑眯眯地看向贺岁,语气熟稔得如同对待自家子侄。
“小贺先生,先别急着谈公事。您先尝尝这刚摘的白玉枇杷,甜得很!张姨说了,今儿的菜管够,您务必留下尝尝她的手艺!”
贺岁立刻放下了“专业探讨”的姿态,极其自然叉起一瓣剥好的枇杷果肉,送入口中。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化开,他满足地对忠叔赞道:“忠叔,这枇杷果然极好,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
说完,他又叉起一瓣顺手地递向了刚刚坐下的寒年。
“尝尝?”
寒年看着递到面前那瓣水灵灵的枇杷,又看看贺岁毫不掩饰的带着暖意的眼眸,他忽然觉得,讨论那些精确到毫秒的焰色过渡和稀土缓冲层,似乎也不是那么急切的事。
寒年伸出手,接过了那瓣枇杷,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贺岁温热的手指,带来一丝微妙的触感。
“嗯,是挺甜。”寒年唇角微扬,看向贺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张姨做的的松鼠桂鱼,更甜呢。”忠叔在一旁高兴的补充。
暮色四合,厨房里传来张姨带着吴侬软语的吆喝。初夏傍晚的慵懒气息,真让人舒适,贺岁觉得很奇怪,明明和寒年也只能算是刚认识,但是坐在这和他一起等着吃饭却觉得格外安心,脑海里又自然的浮起璀璨烟火下的那双眼眸,他很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寒年的眼睛会出现在脑海里,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问,总不能直接说“为何在梦里见过你?”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