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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奶奶煮的四物汤,捏着鼻子也得喝!” ...


  •   灶房里的土陶砂锅还冒着氤氲热气,当归的醇厚药香混着熟地黄的微涩,又裹着几粒红枣的清甜,像一张温软的网,慢悠悠地漫出灶房门槛,缠上院角那棵老槐树的枝丫,又飘进堂屋敞开的窗户,把整个老院子都浸在这股独特的香气里。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八仙桌的桌腿上,晃悠悠地跟着风动。
      嘉乐刚把最后一口糙米饭扒进嘴里,筷子往碗沿一搁,就瞥见奶奶端着个白瓷碗从灶房里出来。那碗是家里唯一的白瓷碗,边缘还沾着圈浅褐色的药渍,像是常年累月留下的印记。他眼皮子一耷拉,嘴里的饭粒还没嚼利索,腮帮子鼓鼓的,脚底下已经跟抹了油似的,拔腿就往堂屋门口溜 —— 他太清楚那碗里装的是什么了,上次喝四物汤的苦,他到现在想起来,舌头根还泛着涩。
      “跑什么?” 二姐林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就攥住了他的后领。她指尖还带着刚洗过碗的凉意,指腹蹭过他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那布料软塌塌的,边缘都起了毛边。嘉乐像只被揪住翅膀的小麻雀,两条小腿在地上乱蹬,嚷嚷着:“我不喝!那玩意儿比中药还苦,上次喝了我嘴里苦了一下午,连吃红薯都没味儿!”
      奶奶把碗轻轻放在八仙桌上,碗底和桌面碰撞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她颤巍巍地扶着桌沿坐下,银白色的头发用一块洗得发灰的黑布帕子挽着,鬓角还有几缕碎发垂下来,被风吹得轻轻晃。她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朵菊花,笑的时候,连带着鼻梁上的细纹都皱在一起:“傻孩子,这是四物汤,补气血的。你这阵子总喊着头晕,上次在院子里跑着玩,还差点摔着,喝了这个才好。” 她说着,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褐色的汤汁里浮着几粒饱满的红枣,表皮都被熬得发皱,“我特意多加了两颗糖,不苦,你尝尝就知道了。”
      嘉乐探头凑到碗边,鼻子里立刻灌满了当归的药味,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往后缩了缩脖子:“才不信!上次你也说不苦,结果我喝一口,苦得我直吐舌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林晚的手,肩膀一扭一扭的,可林晚比他大五岁,常年帮着家里干农活、做家务,力气早练得比村里同龄的小子还大。任凭他怎么扭动,后领的布料都死死贴在他脖子上,像个牢固的小枷锁。
      “别闹了,” 林晚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可眼神却飞快地往奶奶那边飘了飘。她看见奶奶正用袖口偷偷擦着眼角,那袖口都磨出了破洞,露出里面浅灰色的里子,心里顿时软了下来,语气也放温和了些,“奶奶凌晨天还没亮就起来给你熬的,守在砂锅边怕熬糊了,一会儿添点柴火,一会儿搅搅汤,坐了快两个时辰呢。你就喝一口行不行?就算是替奶奶尝尝,好不好?”
      嘉乐最吃软不吃硬,听林晚这么说,他蹬腿的动作慢了下来,可一想到四物汤那股子又苦又涩的味道,还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一口也不行!要喝你自己喝,我才不喝呢!”
      林晚被他气笑了,伸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还能感觉到他额角细细的绒毛:“我要是能替你喝,还用在这跟你费口舌?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 她抬头看了眼桌上的碗,汤汁表面已经没了热气,只剩下一层淡淡的油花,再不喝,药效就差远了。她心一横,松开攥着他后领的手,转而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今天这碗你必须喝,不然我就告诉你爹,说你不孝顺奶奶,让奶奶伤心。”
      “你威胁我!” 嘉乐瞪圆了眼睛,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像含了颗大核桃。可一想到爹手里的竹条,他又有点发怵。爹常年在镇上的砖窑厂干活,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回来,皮肤被晒得黝黑,手上全是厚厚的老茧,脾气还躁得很。要是知道他惹奶奶不高兴,回来准得抽他手心,那竹条抽在手上,又疼又麻,能记好几天。
      奶奶见姐弟俩僵着,赶紧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凑到嘴边吹了吹,热气氤氲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让她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她把勺子递到嘉乐嘴边,声音软软的:“乖孙,就喝一勺,就一勺好不好?喝完奶奶给你拿块麦芽糖,就是上次你说好吃的那种,甜滋滋的,能压下苦味。”
      嘉乐盯着那勺褐色的汤,汤里还飘着一点红枣的碎渣,他抿着嘴往后躲,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可林晚在旁边轻轻按着他的脑袋,他躲也躲不开,只能憋了半天,小声商量:“那我捏着鼻子喝行不行?捏着鼻子就闻不到苦味了。”
      林晚点头,嘴角还带着点笑意:“行,你快点,不然汤就凉透了。”
      嘉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用力捏住自己的鼻子,手指把鼻子挤得变了形,眼睛紧紧闭着,像要上刑场似的。他嘴巴刚张开,奶奶就赶紧把勺子递了过去。温热的汤汁一进嘴,那股子苦劲瞬间就漫开了,带着点熟地黄的涩味,顺着喉咙往下滑的时候,还带着点黏腻的感觉。他忍不住皱紧了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苦死了!苦死了!” 他刚把勺子吐出来,就扯着嗓子喊,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
      林晚早就把放在灶台上的麦芽糖拿了过来,那糖块用一张油纸包着,油纸都有点发黄了。她飞快地剥了纸,把琥珀色的麦芽糖塞进嘉乐嘴里:“快含着,甜的,含一会儿苦味就没了。”
      嘉乐含着麦芽糖,甜丝丝的味道慢慢在嘴里散开,总算把那股子苦味压下去了点。他鼓着腮帮子,瞪着林晚:“都怪你,非让我喝这么苦的东西。”
      林晚没跟他计较,拿起桌上的碗,自己舀了一勺喝了。刚咽下去,她眉头就皱了皱 —— 确实苦,奶奶虽说加了糖,可这点糖根本压不住药味,舌尖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涩。她没说话,拿起勺子又舀了一勺,一口气把碗里剩下的汤都喝完了。放下碗的时候,嘴角还沾着点褐色的药渍,她用手背擦了擦,看着嘉乐说:“好了,我也喝了,这下你心里平衡了吧?”
      嘉乐含着糖,没说话,只是偷偷瞅了眼奶奶。奶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拿着针线和鞋底,坐在小板凳上纳鞋底。银灰色的线在她指间穿梭,针脚又细又密,每扎一下,她都要把针在头发上蹭蹭,动作熟练又自然。阳光落在她的手上,能清楚地看到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还有指关节上厚厚的老茧 —— 那是一辈子操劳留下的痕迹。
      饭后,林晚收拾碗筷往灶房去。她端着碗盆,脚步轻轻的,怕把碗碰碎了。灶房里还留着四物汤的药香,地上散落着几根柴火,灶台边的水缸里,水面上飘着几片落叶。她把碗放进盆里,刚要往盆里加水,就听见身后传来奶奶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奶奶正扶着门框,慢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刚才纳的鞋底。
      “晚晚啊,你过来,奶奶跟你说个事。” 奶奶拉着她的手,往灶房角落走。灶房角落堆着一捆晒干的玉米杆,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奶奶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掌心满是裂口和老茧,却很暖和,攥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似的,声音压得很低。
      林晚心里 “咯噔” 一下,奶奶这语气,她太熟悉了。前两年,村里有媒婆来给她介绍对象的时候,奶奶也是这么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跟她说事。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补丁,那补丁是用一块蓝色的布缝的,和鞋子本身的灰色布料不太搭,边缘还有几针没缝齐。她小声问:“奶奶,什么事啊?”
      “就是隔壁的阿强,你还记得不?” 奶奶的声音又轻了点,眼睛还往灶房门口瞟了瞟,怕堂屋里的嘉乐听见,“他娘昨天来咱们家串门,跟我说了半天,托我问问你,说阿强觉得你人勤快,性子也好,还会做家务,想跟你处对象,你愿不愿意啊?”
      阿强林晚当然记得。他比她大两岁,常年在外地的电子厂打工,去年过年回来的时候,还帮她家修过屋顶。那天刮着风,阿强穿着件黑色的外套,爬到屋顶上,动作麻利地换瓦片,汗水把他的头发都打湿了,贴在额头上。他说话也老实,不爱多嘴,修完屋顶,奶奶留他吃饭,他还不好意思地说:“婶子,不用麻烦,我回家吃就行。” 人长得高高壮壮的,看着就踏实。
      可林晚一听到 “处对象” 这三个字,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她抬起头,看着奶奶期待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急切和期盼,像盼着庄稼快点成熟似的。她咬了咬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奶奶,我还小,不想处对象。”
      “小什么呀?” 奶奶急了,攥着她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有点发白,“你都十八了,在咱们村,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早就有人家了。你看村东头的小花,比你小一岁,去年就嫁人了,现在都快生娃了。阿强这孩子不错,家里条件也好,他爹娘都老实,你要是跟了他,以后不用干重活,不受罪。”
      林晚咬着嘴唇,眼眶有点发红,鼻子也酸酸的。她知道奶奶是为她好,在奶奶眼里,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是最好的归宿。可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还想再读读书,想知道书里写的 “外面的世界” 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还想去镇上找个活干,自己挣钱,买一件新衣服,不用总穿带补丁的旧衣服。她不想就这么一辈子待在村里,围着灶台、田地转,像村里其他的女人一样,早早嫁人,生儿育女,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小村子。
      “奶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林晚的声音带着点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就要掉下来,“可我真的不想现在就处对象。我还想再读读书,哪怕是去镇上的夜校也行;或者去镇上找个活干,比如去服装厂剪线头,也能挣点钱。我不想就这么一辈子待在村里。”
      奶奶愣了一下,手里的鞋底都差点掉在地上。她看着林晚,眼神里满是不解:“读书有什么用啊?女孩子家,读再多书,最后还不是要嫁人过日子。那些字认识你,你认识它们,能当饭吃吗?去镇上干活也辛苦,每天早出晚归的,还得看老板的脸色,哪有在家安稳?” 她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语气软了下来,带着点诱惑,“阿强他娘说了,只要你愿意,彩礼给咱们家两万块呢。两万块啊,能给你弟弟攒着娶媳妇,还能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多好啊。”
      提到弟弟,林晚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知道家里条件不好,弟弟从小身体就弱,三天两头生病,奶奶和爹娘都把心思放在弟弟身上,好吃的、好用的,先紧着弟弟来。她不怪他们,毕竟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啊。她想为自己活一次,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一辈子都为了弟弟、为了这个家活着。可这些话,她不敢跟奶奶说,怕奶奶伤心,也怕爹娘生气,说她不懂事、不孝顺。
      “奶奶,我再想想行不行?” 林晚的声音带着点恳求,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
      奶奶看着她红着眼眶、满脸委屈的样子,心里也软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擦了擦林晚脸上的眼泪,指尖的粗糙蹭得林晚脸颊有点痒:“行,你再想想,可别想太久了。阿强家那边还等着回信呢,人家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等着。”
      林晚点了点头,转身拿起旁边的抹布,继续洗碗。冰凉的水顺着她的指尖流下来,冻得她手指有点发麻,可她却感觉不到似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掉,砸在盆里的水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很快就和洗碗水混在了一起,看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想读书,想出去闯,可家里的条件、奶奶的期盼、爹娘的想法,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牢牢地困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傍晚的时候,村里的王婶来串门,手里还拿着一篮子刚蒸好的红薯。她一进院子就喊:“大娘,在家吗?我蒸了点红薯,给你们送几个尝尝。” 奶奶赶紧从屋里出来,笑着接过红薯:“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
      王婶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眼睛扫到林晚,笑着说:“晚晚也在啊,听说阿强家托你奶奶问你处对象的事,怎么样啊?阿强那孩子可是个好的,踏实能干,你要是跟了他,以后准不受罪。”
      林晚的脸一下子红了,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衣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奶奶赶紧打圆场:“孩子还小,还在琢磨呢,不急,不急。”
      王婶笑了笑,又说:“这有什么好琢磨的?阿强家条件好,人又老实,打着灯笼都难找。晚晚啊,听婶子一句劝,女孩子家,找个好人家最重要,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读书啊、出去干活啊,都不如嫁个好男人实在。”
      林晚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又疼又委屈。她知道王婶是好意,可这些话,却像一把把小锤子,敲在她的心上,让她更迷茫了。
      晚上,天完全黑了下来,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嘉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白天喝四物汤的事,还有奶奶跟二姐说的话。他悄悄凑到林晚床边,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晚的胳膊:“二姐,你还没睡呢?”
      林晚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房梁,房梁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芯跳动着,把影子投在墙上,晃来晃去。她听到嘉乐的声音,轻轻 “嗯” 了一声。
      “二姐,你为什么不愿意跟阿强哥处对象啊?” 嘉乐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似的,“阿强哥上次还帮我修过弹弓呢,他修的弹弓可好用了,能打老远。他人可好了,还给我糖吃。”
      林晚沉默了半天,才小声说:“嘉乐,你还小,不懂这些事。”
      “我不小了,我都十三了!” 嘉乐不服气地说,“我知道处对象就是以后要结婚,要一起过日子。阿强哥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愿意啊?是不是你不喜欢阿强哥?”
      林晚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嘉乐的头。嘉乐的头发软软的,还带着点汗味,像小时候一样。她想起嘉乐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裹在小被子里,眼睛都睁不开。这些年,她看着嘉乐一点点长大,从牙牙学语的小娃娃,长成现在能跑能跳的半大孩子,心里满是疼爱。她轻声说:“不是不喜欢阿强哥,阿强哥是个好人。可我现在不想处对象,我还有想做的事,也有“想等的人。” 林晚的声音轻得像院角槐树叶的沙沙声,落在寂静的夜里,让嘉乐瞬间安静下来。他眨巴着眼睛,借着煤油灯昏黄的光,能看到二姐眼角泛着的微光,不像眼泪,倒像藏了星星。
      嘉乐还想追问,却见林晚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只留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在枕头上散开。他知道二姐不想多说了,只好悻悻地躺回去,可心里的好奇却像发了芽的种子,怎么也压不住。他想起去年夏天,二姐从镇上回来时,手里攥着一本破旧的诗集,躲在柴房里偷偷看,嘴角还带着笑。他当时凑过去想抢,二姐却赶紧把书藏在身后,脸涨得通红,说那是借同学的。现在想来,二姐说的 “想等的人”,会不会和那本书有关?
      林晚背对着嘉乐,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去年夏天的那个午后。那天她去镇上给爹买治腰疼的药,路过车站时,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靠在站牌旁,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男生的头发软软的,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浅金色的光。风把他手里的书吹得翻了一页,林晚无意间瞥见扉页上写着 “顾言之” 三个字,还画了一朵小小的玉兰花。
      她当时正提着药包,脚步一下子顿住了。男生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朝她笑了笑,那笑容比夏天的阳光还暖,他轻声问:“你也喜欢看书吗?” 林晚的脸瞬间红透了,手里的药包都差点掉在地上,她摇了摇头,转身就跑,连句 “不是” 都没敢说。可跑出去没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男生已经重新低下头看书,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像一幅温柔的画。
      从那以后,林晚就总想着那个叫顾言之的男生。她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记得他手里的书,记得他温柔的笑容。后来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去镇上的旧书摊买了本一模一样的诗集,扉页上没有名字,她就自己用铅笔轻轻画了朵玉兰花,像男生书上的那样。她把书藏在柴房的稻草堆里,每天干完活就偷偷拿出来看,诗里写的 “远方的海”“山间的风”,让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 她想知道,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生活在怎样的地方。
      她甚至偷偷打听顾言之的消息,问遍了镇上认识的人,可没人知道这个名字。有人说他可能是来镇上支教的老师,也有人说他是路过的学生,要去更远的城市上学。林晚没放弃,她想着,只要自己多读书,以后去镇上的夜校,说不定就能遇到和他一样的人,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所以当奶奶提起相亲时,她才会那么抵触 —— 她不想把自己困在村里的灶台和田埂上,不想放弃心里那点关于远方和顾言之的念想。
      第二天一早,林晚醒得格外早。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想去柴房看看那本诗集,却发现奶奶已经在灶房忙活了。灶房里飘着玉米粥的香气,奶奶正弯腰往灶膛里添柴火,背上的布衫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看到林晚进来,奶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晚晚,阿强他娘今早又来问了,你…… 想好了吗?”
      林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走到奶奶身边,接过奶奶手里的柴火,慢慢往灶膛里放:“奶奶,我还是不想处对象。我想等明年,去镇上的夜校读书,要是能考上县里的高中,我还想继续读下去。”
      奶奶愣了愣,手里的锅铲停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读书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你弟弟还小,家里也需要人照顾……”
      “奶奶,” 林晚打断奶奶的话,声音带着点坚定,“我知道家里不容易,可我也想试试。我要是能读出书来,以后就能挣钱帮衬家里,还能带着你和弟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好吗?”
      奶奶看着林晚眼里的光,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明亮,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 当年她也想跟着村里的戏班子出去看看,可最后还是被爹娘留了下来,嫁人生子,一辈子守着这个院子。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罢了,奶奶不逼你了。你想读书就去读,要是累了,家里永远有你的饭。”
      林晚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扑进奶奶怀里,紧紧抱着奶奶的腰。奶奶的怀里暖暖的,带着柴火和玉米粥的香气,让她心里踏实极了。她知道,这条路肯定不好走,可只要有奶奶的支持,有心里那个关于顾言之的念想,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这时,嘉乐揉着眼睛走进灶房,看到抱着奶奶的二姐,还有奶奶眼角的笑意,他心里的疑惑突然就解开了。他跑到林晚身边,拉着她的衣角:“二姐,你是不是要去读书啊?我支持你!以后我帮你喂猪、挑水,你就安心读书!”
      林晚看着弟弟认真的样子,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那以后家里的活,就拜托你啦。”
      灶房里的玉米粥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林晚知道,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个叫顾言之的男生,那本破旧的诗集,还有远方的世界,都在等着她去追寻。而此刻,这个小小的院子,这份温暖的亲情,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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