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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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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是全额退款的好消息，给他们起的一个好头，在敦煌的三天两夜都玩得愉快、尽兴。
他们的酒店不在一起，但也相隔不远。
在租车店取到车，老戈提议先睡个午觉，两点半来接。
凯凯也说好。
其实每次旅行，小琛和凯凯都是拖着拉杆箱直奔景点，不玩到转钟不休息。
难得老陈替他们想到了这一点，说给老戈，“他们小朋友肯定不睡午觉，我们也别睡了，等会买杯咖啡。”
这是老陈的好处，很善于替对方考虑。
凯凯假客气，“没关系的，陈哥，我们也睡午觉。”
老陈说，“你们小朋友不是都特种兵旅行嘛，我们从前也那样玩，不过那时候叫穷游。”
这也是老陈的好处，说的话能和他们接轨，没有距离感。
老戈自从飞机落地，连着接打几个电话，叫着王总、刘总，说着招标、指标，高深莫测。
相应的，凯凯对他们的称呼也有差别，叫老陈“陈哥”，叫老戈 “戈总”。
听见老陈说不睡午觉，正接着电话的老戈一边冲耳机发指示，一边就调整导航直奔景区。
小琛看在眼里，不由得想，换作凯凯会不会这样听我的话？
答案是肯定不会。
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情况，反正他们越是出来旅行，越爱吵架怄气。
谁临出门磨蹭了几分钟，买到难吃的小吃，游玩走了回头路，都要吵上几句。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在武当山，小琛想坐缆车下山，凯凯偏要徒步，丢下小琛扭头就走。
小琛强忍着眼泪排队等缆车。要不是身份证在小琛这里，凯凯不得不来火车站汇合，也许他们就已经分手。
凯凯什么时候有过老戈对老陈这样的耐心。
他们的第一站是鸣沙山跟月牙泉。
看见游客中心门前的售卖机，小琛买来咖啡。
老陈、凯凯都接过去一饮而尽。
老戈嘴上说着谢谢小帅哥，仔细查看瓶身的成分表，转手塞进了背包。
小琛不免嘀咕，这咖啡很差吗。
老陈居然连这点小事也看在眼里，趁着老戈和凯凯去领套鞋，解释老戈怕长胖，戒糖，只喝黑咖啡。
小琛连忙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然而真正叫自己不好意思的是，我怎么就变得这么计较、小心眼呢。
大家换好套鞋，步入景区，远远看见绵延起伏的金黄沙丘，纷纷雀跃起来。
老陈跑在最前面，举着微单拍风景，只在需要换镜头的时候停一停。
小琛和凯凯紧跟其后，也跑来跑去用手机自拍或者拍对方。
老戈不拍照，忙着打听都有什么娱乐项目。
说好由凯凯请客的骑骆驼，因为老陈嫌骆驼气味难闻被放弃。
老戈想坐直升机。
很不凑巧，一台直升机限载三名游客，他们刚好多了一个人。
对方自然是建议租两台。
小琛和凯凯还没说什么。老戈大呼不划算，也放弃。
凯凯说，“我请大家玩滑翔伞。”
老戈说，“滑翔伞老陈肯定不敢玩。”
老戈真是无时无刻不把老陈挂在嘴边。
商量的结果，老陈继续拍照，老戈租来滑沙板，领着小琛和凯凯沿扶梯爬上沙丘，坐着往下俯冲。
虽然是最简单的项目，速度带来的快感也叫三个人放声大笑了，反复玩了几趟。
又加入其他游客，沿山脊线徒步。
在黄沙上面行走有些像蹚水，很费劲。加上套鞋不跟脚，所有人都迈着小碎步，走得很慢，但也慢慢走到了沙漠深处。
耳畔陡地静下来，只剩下呼呼风声。
与此同时，太阳西斜，天色明显变得暗沉。
小琛开始担心，我们走得这样远，赶得及在天黑前回去吗。
无奈凯凯和老戈兴致很好地走在前头，自己也不得不跟着他们走下去。
心中焦急，脚步就乱了，把路走得歪歪斜斜。再遇到下坡，一个重心不稳摔了出去。
黄沙很软，摔在上面完全不觉得疼，也立即给凯凯拉了回来。
看见凯凯带着格外心疼的表情询问有没有受伤，又帮自己清理头发、身上的沙砾。
小琛竟觉得反感，也可能只是难为情吧，连说没事没事，就从凯凯手里挣开。
倒是自己这一摔，提醒了老戈。老戈说，“我们回吧，等会老陈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三个人调头往回走。
还以为他们已经快要把这片沙漠贯穿，回头一看，怎么距离起点不过区区三个沙丘。
小琛自嘲地笑了，放松下来，领头走在最前面。爬上最后一道扶梯，正好撞见老陈从另一面爬上来。
大家席地坐着休息。
太阳落下，沙漠褪去灿烂的金黄，换作陈旧的灰白色。脚下的月牙泉也变得普通，不过是镶在水泥地里的一个小水池。
小琛心里涌起些不明所以的寂寞。
刚好听见老陈说，“从前听喜多郎的《敦煌》，总不能理解他把热浪滚滚的沙漠写得那样冷清，身临其境才晓得沙漠其实是很寂寞的。”
小琛心头一动，追问，谁的《敦煌》？
老陈就用手机播了一段纯音乐。
小琛从来不听这样的音乐。
但是，此刻，在天色将晚的鸣沙山，它仿佛是为绵延的晚风吹拂，从滚滚沙尘里飘洒而来，把人一击而中……
被身前身后的欢呼声惊醒，才发现自己走了神。
又听见凯凯和老戈“喔”地冲月牙泉喊上一嗓子，原来是月牙泉亮起华灯。
那红红绿绿的灯光把人拉回现实。
老戈显得很喜欢，掏出手机拍下照片。
老陈评价，“这灯光简直是污染！”
小琛也在心里附和，就是、就是。
从鸣沙山出来，老戈借口小琛已经请客喝咖啡，要请他们吃晚饭。
叫人松一口气，老戈和老陈并不像自己猜测的高消费，吃的就是凯凯攻略里推荐的夜市。
四个人矮矮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吃烤串、凉皮、驴肉黄面，真有说不出的亲近。
话题也变得亲密。
老戈打听凯凯和小琛怎么认识的。
他们其实是通过交友软件面基，凯凯却说是参加社团活动，又反问两位大哥呢？
老戈说，“我们是华工建筑系的师兄师弟。”
小琛惊讶了，“那可是我们城市最好的大学。”
老陈挖苦老戈，“什么师兄师弟，现在的小朋友都说学长学弟。”
老戈喜滋滋地说下去，他新生入学那年，老陈读研一，被系里派来做他们的班助，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凯凯起哄，“那您们算是半个师生恋。”
小琛则在心里计算时间，这么说来老陈比老戈还要老四岁，怎么老陈看着反而更年轻。
凯凯说，“那您们在一起快十年了吧。”
得知老戈和老陈已经在一起十五年，小琛和凯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庞杂而有限的认知里，能够相处三年两载已属罕有。十五年是什么概念，一个奇迹！
老戈看出来他们的震动，故意去挽老陈的胳膊，给老陈一拳打开。
四个人都笑起来。
这晚回到酒店，凯凯变得格外体贴。
小琛洗澡，凯凯跟进来送洗面奶，还企图一起洗。
小琛好不容易把他赶走。
凯凯又别有用心非要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终于给他得逞。
听着耳边凯凯的喘息，小琛忽然开口，“十五年后我们还会不会一起旅行？”
不过，说完这话，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十五年是多么久远的事情啊。
凯凯没有回答。
小琛也就此打住。
毕竟，十五年实在是太久远的事情。
第二天的行程是魔鬼城。
大西北的戈壁滩壮丽、开阔，散布其间的古长城和遗迹引人遐思。
在这样巨大的景区逛一整天，始终只得他们一台车，俨然包场。
最妙的是，小琛的冲锋衣派上用场。老陈几次请他当模特。
虽然是拍的背影、远景，在老陈相机里翻看，相比空无一人的场景，有自己存在的照片明显生动许多。
也是淡季的原因，沿途经过的游客中心都没有营业。
全靠老戈今早在酒店餐厅打包了零食，吐司面包、苏打饼干、果切、水煮鸡蛋和酸奶。
玩到午饭时间，把打包盒往车前盖上一摆，就站着吃起来。
老陈说起老戈骗服务员要打包盒的经过，为了占这点便宜，编排出孩子、老婆睡懒觉不肯下楼的话。
凯凯说，“我们酒店不含早，不然我也打包。”
老戈则说，“差点忘记我还有一样好东西！”说着就从包里掏出小琛买的那罐咖啡。
昨天嫌它含糖不肯喝，这会物以稀为贵，只够每人分着喝两口。
老戈喝完说，好香！
明知道可笑，小琛还是觉得，有一个无声的和解在自己跟老戈之间达成。
心情愉快，头脑就格外灵活。听见老陈说，“东西没吃几口，光喝了一肚子西北风。”
小琛接一句——“西北风可是敦煌特色小吃”，逗得大家笑了好久。
因为昨天的晚饭是老戈买单，小琛想着今晚回请。不料回到市区，老戈把车开到一个古色古香的酒楼。
小琛正发愁，这一顿得要多少钱？
走进大堂，立即有人迎接。
原来今晚由“戈总”的朋友款待。
看见对方手里拎着两瓶茅台，凯凯和小琛交换一个惊讶眼神——这么土豪。
小琛和老陈交换一个为难的眼神——还要喝酒吗。
老陈笑着摇摇头。
果然，只等坐进包间，老戈就打发对方连人带酒先走了。
虽然没有陌生人打搅，对着这样一桌商务大餐，起初还是有点冷场。
后来是老陈说怎么少了一道特色菜？
大家都问少了什么。
老陈才说，西北风。
大家噗嗤笑了，游玩的愉快接续上来。
酒楼的饭菜比夜市精致，没有那么酸和辣，很合他们胃口。
大家都吃得有点撑。
刚好小琛和凯凯的酒店离得近，老戈和老陈就说走路消食，顺便送他们。
出门发现入夜以后的敦煌街道十分热闹。除了游客，本地人也出来散步，跳广场舞。
又看见一群人团团围站在一盏路灯下，不免好奇他们在做什么。凑过去一看，是围观最里面的人下象棋。
老陈感慨，“小城生活多么悠闲、有古风。”
凯凯和老戈也说了羡慕的话。
小琛嘴上附和着，心里更羡慕自己，幸好来了敦煌，又幸好遇到了老戈和老陈，否则自己和凯凯恐怕已经吵了好几架吧。
刚想到这里，酒店到了。
小琛恨不得再把老戈和老陈送回酒楼，但那明显是不合适的，只得反复说着明天见的话，目送他们走远才回房间。
等到两个人在各自床上躺好，凯凯问小琛，“今天什么时候玩得最开心？”
小琛认真想了想，说是返回途中天已经黑透，老戈特地停车，关掉车灯，招呼大家抬头看天，仿佛听见哗的一响，第一次看见银河那样华丽地闪耀夜空。
凯凯酸溜溜地打断，“我还以为是陈哥给你拍照的时候呢。”
小琛气得笑了，“他们那么老！”
凯凯说，“也是，陈哥和你撞号。”
小琛回敬，“你又知道了？他们看着都差不多。”
凯凯说，“爱信不信。”
小琛没有争辩，因为自己也认同凯凯的判断。
倒是听见凯凯提醒抓紧睡觉，明晚只能在火车上过夜。
心头一沉，明晚就要离开吗，自己还以为在敦煌的日子是永远不会结束的。
最后一天的行程是莫高窟。
同样得益于淡季，人少，他们跟随自己的导游看完石窟，还可以跟上别人的导游再看一遍，因为每个导游带领参观的石窟会有一两个不同。
然而接连看上两遍，新鲜劲过去，就有点兴趣索然。
老陈还想看，老戈就说他去出口等。
小琛其实也想走，无奈被凯凯抢先一步，跟着老戈开溜。自己只好留下来陪老陈。
这次进的石窟有精美的壁画。
老陈教小琛把手圈在眼前作望远镜，非常神奇的，原本黯淡的壁画变得清晰，甚至能看见壁上一幅贞观年间的题记。
小琛和凯凯之所以选择来敦煌，不过是冲着它名气大，是必须打卡的旅行地，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了解和兴趣。
这会被老陈引导，才领会到石窟的珍贵。
它们就这样跨越千年与你相见，以及，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呢……
第一天黄昏在鸣沙山上的默契悄悄回来。
他们跟完一个导游又跟一个，被导游提醒他们已经把今天可能看到的石窟全部看完，才去出口汇合。
四个人在游客中心稍事休息，然后老戈就要送他们去火车站坐直达兰州的火车。
小琛注意到老陈几次拿起又放下一本画册。
老戈说，“喜欢就买。”
老陈说，“太贵了，回去网上买打折。”
只等他们走开，小琛凑过去一看，还好，价格正好是他手里的余额。
小琛买下画册，盖好纪念图章，到了火车站才送给老陈。
在敦煌的三天，老戈包揽了全部吃喝。
老戈的慷慨及时化解了小琛的窘境，小琛甚至觉得凯凯也松了口气——这次总算不用他垫钱。
但也正因为如此，感觉格外受压迫，特别想找机会弥补。
老陈虽然收下画册，坚决要把书钱给小琛。
小琛坚决不要。
老陈就把钱转进微信群，伸手来抢小琛手机。
老戈看不下去了，说给老陈，“小帅哥诚心诚意送你就收下吧，我们以后又不是不联系了。”
老陈这才作罢。
小琛和凯凯道谢，道别，下车。
不等老戈的车开远，凯凯就说起来，“自己明明没钱，非要送那么贵的书。”
小琛努力隐忍着不吭声。
凯凯又说，“回去这个月你就吃土吧！”
小琛腾地火起，“说好请他们骑骆驼你请了吗？我再没钱，也不能白吃白喝，一点表示都没有！”
在敦煌的三天两夜都玩得愉快、尽兴。
可惜刚离开老戈和老陈，自己和凯凯就吵了一架。
虽然只吵了几句，也很快和好。
检票上车，小琛正在盥洗间洗漱，收到凯凯“520”的转账，是求和，也是给小琛作生活费，总不能真的叫男朋友吃土吧。
然而直到睡前，小琛还很遗憾。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老戈和老陈那样，难道我们就不能有一次不吵架的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