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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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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你说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吗？”
晚上9点，天色已然大暗，迟籽墨带着一条没栓绳的狗坐在公园长椅上谈人生，这条萨摩耶是他13岁时在犬舍旁边的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残次品，作为家人相伴也有6年。
“你能懂我吗？”他叹气道，转头看向元宝，萨摩耶只是趴在地上，耳朵尾巴蔫蔫的耷拉下来，一副装死的样子。
也对。
迟籽墨垂眸，头上的柳条在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在家庭这方面，他俩属于同病相怜。
10个小时前…
“迟籽墨，你死里面了!”
女人连续叩击木门，扯着嗓子向门内嘶吼道，尽管嗓子已经沙哑，指关节破皮，她也不怕痛似的，在门上留下一个个血印。
而被她怒吼的对象，此刻正坐在床上，大气都不敢喘。
迟籽墨双手捂耳，身体蜷缩成一团，他颤抖着，心跳如鼓，眼前发虚，过长的发尾被冷汗打湿，紧贴在后脖颈，扎痒难忍。
手机里的群消息不断跳出，与女人嘶吼的声音相结合，魔音缠绕，不断割锯他的脑神经。
“迟籽墨，开门!你要气死我是不是!”门外的女人气疯了，发狂的用鞋底踹击老旧木门，生锈锁栓在震动下逐渐倾斜，即将脱落。
迟籽墨仍坐在床上，不敢轻举妄动。
他知道心软会面临什么。
急需用钱准备“卖”儿子的父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亲戚，在迟籽墨的位置上，甚至能听见他们不嫌事大的对她火上浇油。
“冬梅啊，孩子不愿意就别勉强”
“是啊，我们聚在一堆吃不也挺好，主要是我家孩子还上学呢，别给她添心理阴影”
“旺!旺!呜……旺!”
“妈妈我害怕!”
“去去去!哪来的臭狗”
“你手里攥的什么？诶呀快扔掉!不是说过吃饭前不许摸狗吗？狗毛吃肚里多脏”
又被薅了，迟籽墨心想，元宝身上的毛还有几块是好的。
“我警告你迟籽墨!别特么给脸不要脸!我数三个数，你再不出来别怪我拿斧子劈门进去薅你!”
现在轮到我了……
“三——二!——yi…”
啪嗒，锁被从内打开，门缓缓推开一条缝隙，迟籽墨半个身子暴露在外，他颤抖着身子，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同样狼狈的母亲。
他妥协了。
只有6平米的地方摆下一张长桌，几乎占据整个客厅过道，迟籽墨擦干眼泪，被母亲拎在外侧坐着，二姨与表妹则在他们对面。
两个男人坐在两边的主位，笑呵呵的举杯倒酒。
小孩手握勺子来回戳菜，汤汁溅的满桌，满地都是。
迟籽墨低头，桌子上七碟八碗堆叠在一起，大鱼大肉铺满桌面，他对着满桌佳肴愣神，心里喃喃道:我们家还有钱买这些吗？
这时二姨夫嘬口烟，开口说话，“最近身体还行吗？喝我给的保健品有效果吗？”
迟冬梅脸上乐开了花:“挺好的，果然是大厂子，有保障”
二姨笑着道:“有用就行，刚才我跟你姐夫还唠呢，打算把我们剩的存货都给你们家拿来，都是好日期，你们要是吃不完，还可以便宜卖给别人”
刚开饭通常不会说什么关键信息，两家人聚在一起，各怀心事的唠唠家常。
但这也是最令迟籽墨恐惧的，就像死刑前最后一顿晚饭，他眼神空虚，内心疲惫，饭桌上他们把酒言欢的欢笑一句话也听不清，反而是身后频繁出现的啜泣声，如同撕开这场饭局的遮羞布的啜泣声，听起来令人心碎。
元宝在他的小窝里蜷缩着，这个月刚长出来的新毛又被薅秃，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此刻委屈的不行。
不过在这个餐桌上，迟籽墨都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人，何况一只狗，更没人在意它的死活。
迟籽墨夹块肉，故意手滑掉在地上，他俯身捡起肉，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往狗窝方向撇，肉沾满灰尘碎屑，元宝瞧见了也不嫌弃，悄悄出来叼走，捡到窝里舔舐品尝。
“籽墨啊……”
被发现了!
迟籽墨快速直起腰，低头默不作声，假装没听见。
直到身旁的母亲怼他一下，他才抬头往声源方向看去。
二姨特意挽起佩戴手镯那边的袖子，笑眯眯的对他说道:“籽墨啊，二姨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她口吻亲昵，但眼神里透露出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件物品。
什么提议？
迟籽墨余光扫视大家脸上的表情，对刚才的话题一概不知。
“你耳朵塞驴毛了!”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副主位的赵建军突然怒道。
他用力过猛，说完还咳嗽两声，赵建军随手拿起酒杯喝口酒清嗓，接着刚才的情绪，十分不顾形象的当着全桌的面开始破口大骂，“老子为了你的人生大事!操碎了心!你他妈不上道就算了，刚才整他妈那死洋相给他妈谁看!”
“行了行了”迟冬梅打圆场，“大家都吃啊，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这样，迟籽墨心里冷嗤，喝点儿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建军你也别太为难孩子”二姨夫夹口凉拌菜，边咀嚼边含糊的说，“我们这行虽然挣的多，但是也有风险，最主要是能说会道，还得拉下脸面，就现在这些个小年轻，一般不愿意干这行”
“他行!”赵建军刚才还骂骂咧咧嘴里没个干净，听到这话立马拉起迟籽墨，拍拍他的肩膀向二姨夫展示他的身段，“你看，个高，又膀，长得也行!”
喝傻了吧，这跟刚才的哪个条件能对上。
迟籽墨对老爸的厌恶程度又加一分，他甩开赵建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说话。
“嘿，你小子长本事了!”赵建军扬起手想打人，又收回去，改口鼓励道:“你到那里后好好干，争取把咱家的欠债还完，要不然以后娶不上媳妇儿”
…………
“说话啊？”赵建军推搡他一下。
…………
“我让你说话!”
“我受够了!”
迟籽墨拿起餐碟猛的砸在地上，心中的愤怒卡在胸口又闷又堵，19年了，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被人随意摆弄的屈辱。
迟籽墨指着赵建军鼻子，学着他的语气骂道:“你他妈上过学吗？你他妈知道他俩是干什么的吗就让我加进去!传销知不知道!你他妈要让我坐牢吗？!”
“还有你们俩”他手指又转向二姨一家，“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眼儿，过年拎着一大堆卖不掉的保健品过来，骗着他俩入行，看他俩不动又打着介绍工作的幌子拉我进去!”
“反了天了你!”赵建军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他后背，“操你妈的!老子拉下老脸给你求的工作!你个白眼狼不知道感恩还他妈反咬我一口!”
此话一出，迟籽墨立刻反驳，“你的脸值几个钱!”
父子俩扭打在一块，迟冬梅上前劝阻被甩到一边，餐桌上的菜肴洒落满地，迟籽墨因为母亲跌倒恍神，被赵建军一拳头打到脑袋上。
结果就是他狼狈逃出家门，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
“元宝，咱俩现在相依为命了”
迟籽墨抬起胳膊摸了摸头上鼓起来的包，疼的龇牙咧嘴，他掏出手机看今晚能不能在跟前儿找个酒店住，结果打开屏幕信息框就如同潮水般涌出来。
PQ群聊:[999+]
平时怎么不见这么能唠。
这个游戏群是迟籽墨好几年前就进去的，当时他还在上初中，每到寒暑假父母就把他撇到姥姥家，为了方便交流，单独给他整个破手机，玩个植物大战僵尸都死机那种。
对于青春期男孩来讲，竞技游戏有着别样的吸引力，只可惜他手机唯一能玩的只有像素飞机，其他要么内存不足，要么运行带不动。
别人游戏玩到腻，他整天盯着宣传界面望梅止渴。
直到在那年暑假间，他在应用商城偶然翻到这个连图标都是空白的游戏，这是他唯一能玩儿的双人竞技游戏，没有朋友，所以空余时间全部扑进游戏里，没过多长时间就登榜第一，成为圈里公认的大神。
真稀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迟籽墨好奇点开群聊，这个游戏群平时跟死人群没啥区别，只有他在发教程的时候才会冒两个泡。
PQ企鹅群:
性感女神:[WC真的吗？!我辞职也要去捧场!]
美少女战士:[PQ终于发达了!真令人有种盼孩子盼到头的感动，[哭泣jpg.]]
南方的蚊子别再咬我了:[6年了，我们终于硬气一回]
“什么玩意儿”群友们驴头不对马嘴的发言整得迟籽墨一头雾水，“啥叫发达了？”
他页面往上滑，略过众多废话翻到今天的第一条讯息，是一张图片，迟籽墨点开图片，屏幕转圈了几秒，跳出来一张比赛海报。
2021年东京UK破军杯，参赛名单？
这跟PQ有什么关系。
迟籽墨皱着眉头往下扒拉，这个名单死长，零零散散100多个战队，主流战队重点介绍，次流就放一堆，不入流的放在最末尾当防盗水印。
而在最最最末尾处，有个红笔圈出来的圆圈。
他放大图片眯起眼睛贴近屏幕仔细看，在马赛克像素点上，隐约能看出是PQ两个字，旁边还有个小点，估计是句号。
趁着看海报功夫，手机信息提示又排江倒海的轮番轰炸，幸亏前年背着父母换了新手机，要不然就这信息轰炸，搁以前的旧手机上早冒烟了。
PQ企鹅群:
阴郁男鬼:[@absolutely，A神一定要去!]
风湿老头:[@absolutely，A神要是去的话我就在海选现场放一万块钱的烟花!]
沙眼症受害者:[哟，群里还有富豪呢？]
风湿老头:[我吹牛逼的，别当真]
美丽吗喽不缺男同:[A神光是在教学里的指关节就美得令人垂涎欲滴，本人在现场的话得帅瞎多少观众的眼啊!]
美丽吗喽不缺男同:[流口水jpg.]
骨科常驻嘉宾:[喂，楼上冷静一点]
夕阳红老年团:[确实很想目睹A神真容，毕竟是PQ元老级人物[嗯嗯jpg.]]
沙眼症受害者:[无语jpg.]
沙眼症受害者:[你们究竟是去比赛的还是去追星的]
美少女壮士:[@沙眼症患者，一半一半吧]
迟籽墨浏览群友们对自己肆无忌惮的遐想，却在海选那里停下滑动。
海选？
他调出键盘，在群里询问。
absolutely:[@风湿老头，不是比赛吗？海选是什么？]
风湿老头:[A神不知道吗？]
沙眼症主治医生:[图片]
沙眼症受害者:[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关键时刻还得看我姐!]
沙眼症主治医生:[少贫嘴，过来写作业]
沙眼症受害者:[NO!]
迟籽墨又点开图片，这次是一张截图，上面是PQ大本营在Wb发的通知。
PQ大本营:
为了明年的UK破军杯，我们将在线下玩家中筛选出四人，组成职业队。
本次海选将在榆淮省，棉鞍市，和平区，和平一号路口简直走步行街内百货商场旁边的地下电玩城举行。
请参赛选手于7月11日之前在门口领取号码牌，作为参赛门票。
海选将于7月11日上午10点左右开始，在此期间请参赛选手不要频繁进出入口，以免发生踩踏事件。
本次海选主办方不负责与比赛无关事情，请来早的参赛人员自行解决吃住问题。
迟籽墨:……好敷衍。
不过他还是把图片保存到相册内，并且十分高兴的抱着元宝亲了一口。
只要不用回到那个家，去哪里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