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金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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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感觉，那些灰人影，都在寻找‘她’呢？”
时至下午，聂斐和黎熙元正驱车前往另外一个村落，据张翠梅说，村子的名字叫牛尾巴，位于牛头山的最里头，从前就没住几户人，现在政府搞扶贫异地安置，将剩下不多的几户都迁出来了。那里已经荒废好几年了。
黎熙元让细碎的阳光晒得睁不开眼睛，一伸手将遮阳板拉了下来。聂斐则带着大黑超认真的开车，身体时不时的晃动一下。
“你还记得，华中的那个女鬼吗？”聂斐没有直接回答黎熙元的话，而是问道。
“李红？”黎熙元愣了一下，“你提起她做什么？她不都已经超度了吗？”
“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趴在顾湘湘的脖子上吗？”聂斐又问。
黎熙元回想到了之前的情形，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苍白的女鬼趴在少女的身上，漆黑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脖颈上，手指甲尖尖的，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的意思是，李红也是因为她才出现的？”黎熙元问，“可是，顾湘湘怎么看都只是个和玄学无关的女孩而已，怎么可能啊？”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但是这已经不是第二次了。”聂斐说，“我始终觉得，顾湘湘身上有不寻常的东西，但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话音刚落，车猛得停了下来。轮胎在黄土路上划出一条车痕，小股的烟尘翻涌了上来。
“到了，”聂斐刚刚落地，就忍不住抱怨，“这什么破地方啊？那个大仙，不会真的是什么精怪吧？”
黎熙元也下了车，一瞬间就明白了聂斐的抱怨。
眼前是一片荒废的房子，荒废的程度绝非黑沟子山可比。很多还是土坯房，大部分房屋顶都掉了大半，屋子里头长满了蒿草和灌木，隔着茂密的草木，还能看到里面的破木板床，和裂了一半的水缸。
“这……能住人吗？”
流浪汉都不肯住这种屋子，怎么可能有人呢？
“有啊，你听！”聂斐指着村子深处的方向。
一开始是听不见声音的，只有风吹过蒿草的沙沙声。但渐渐的，悠长婉转的乐曲声像微不可闻的香气一样逐渐传来，时有时无，其间，还夹杂着不成调的哼唱声。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月下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聂斐嗤笑：“真有情调，这得亏在这牛尾巴，要是别的地方，这嗓音可得倒找钱给别人。走吧！”
说完便往村里头走去。
而黎熙元，愣了半晌，见聂斐已经快走的看不见了，这才急忙忙的跟上去。
*
两人前后脚走到了一处破庙，再一看，半人高的院墙里，一个头发染成奶奶灰的男青年正一边哼着歌一边在铁架子上搞烧烤，旁边的手机里，邓丽君的《夜来香》咿呀呀的传出来，声音甜腻悠扬，但配合着破庙荒风，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聂斐走上去问，没注意身边的黎熙元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像被雷劈成了葫芦娃。
“这位小哥，请问你知道这个村里有位会跳大神的大仙吗？”
男青年听了一耳朵，和着音乐的节拍缓缓转过头来：
“我知道啊！那就是——”
“哎哎，熙元你怎么居然在这啊？自从你师傅把你扫地出门之后，咱俩还是头回见诶！真是巧啊！你身边这个大美女是谁啊！给我认识认识？可别说你们俩不认识，是偶然碰到的，我这条村子正常人根本不会来，少忽悠我啊……”
一连串说出的话不带打结的，让人听得都噎得慌。
聂斐缓缓转头：
“这人，你认识？”
黎熙元一脸恨不得将头埋在地上的表情。
“……”
“认识啊！他不是翠微派的前任小师弟嘛！不过，他早已经被师门除名了，也就他厚脸皮，还用着熙元的号。”
男青年插话道，一脸期待的看着聂斐，等着她继续问别的问题。
“所以，大仙在……”
男青年一拍胸脯：“我就是大仙啊！你们找的人，就是我！”
……
“我记得村民们说大仙儿是个老太太，难道是我们找错人了？”聂斐问。
“什么？老太太？”桂元噗嗤一笑，“没办法啊，在这里混口饭吃也不容易，我要不扮成老太太，没人请我啊！村里人也是的，是谁规定大仙儿非得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的！你说说，刻板印象是不是害死人！”
聂斐无语的看了看黎熙元，瞬间明白了刚刚他那个表情的意思。
*
如果将黎熙元人生中的后悔事做个排名，跟着聂斐来到牛尾巴村这件事估计可以排到前三。
这种后悔，一直到太阳将歇，他们吃完了桂元的所有烧烤之后，依然没有改善。
大仙儿，如今已经要称之为桂元的男青年将所有家什收拾到了一起，对着黎熙元打了个响指：
“来啊熙元，不会连怎么洗碗都忘了吧？”
黎熙元叹了口气，随手一挥，一道水流凭空而落，瞬间将所有的家什清洗的干干净净。
聂斐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切，嘴里惊叹：
“妙啊！以后家里的洗碗机可以歇歇了！”
桂元得意的说：
“是不是是不是？我跟你说，他们翠微派全都是刷碗好手！黎熙元这种的，还不算最厉害的呢！我还见过他们师伯，那碗洗的，360度无死角涡旋，比西门子洗碗机洗的都干净。诶，不对啊，什么家里，难道你们两个……”
聂斐没理他后头那句，饶有兴味的问道：
“他是翠微派，你是什么啊？”
“我？我乃苍元派第十八代嫡传大弟子！说起我们苍元派，那可是……”
聂斐让他一连串的话吵吵的脑仁嗡嗡的响。
总结起来，就是翠微派和苍元派都是不知名的小门派。因为是邻居，所以两派的徒子徒孙互相都认识。黎熙元和桂元，算是从小长大的发小。
翠微派都修水灵根，人还多些，从师祖到黎熙元这一辈，一共大概……十几个人吧。苍元派则每一代几乎都是单传，到了桂元这一代，要不是师父从大街上把他捡回家，那几乎就要绝代了。
“我师父说过了，我们每一代的传人都非常的珍贵！所以，我们每一代传人的目的，就是将门派绝学发扬光大！”
聂斐看着桂元身后勉强能住的破庙，还有身上开了线的线衫以及破了洞的球鞋，不知道该说什么。
修金灵根本来应该是最有钱的，毕竟是入世修者，卜卦算命看风水，随便搞搞都能搞到钱。
之前聂斐见过的金修者，就算只是个入门的小修，也没有穷的，最起码，也是小康水平。
可是……
聂斐看了看一脸沾沾自喜的桂元……
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需要精准扶贫的模样的？
桂元对聂斐心里所想一无所知，仍在吐沫横飞的说着自己如何打扮成乡村大仙儿到处骗钱的光辉事迹，以及自己准备如何运用自身所学将师门发扬光大的百年大计。
“大仙儿，那你知道黑沟子山究竟是什么情况吗？”聂斐打断了桂元说。
桂元罕见的愣了半晌，说：
“那里啊……很复杂。”
说话的时候，一只手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具体说说吧。”聂斐在桂元面前坐了下来，“我有耐心。”
桂元鬼祟的看了看黎熙元，黎熙元神秘的笑了笑：
“聂老板，火灵根，很有手段。”
桂元瞅了瞅眼前好整以暇的美女老板，心一横，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聂老板，你能不能，救救我？”
刚刚还沾沾自喜的表情瞬间变成了苦瓜脸，看得黎熙元和聂斐都愣住了。
*
桂元刚刚接手黑沟子山事件的时候，还是四年前。
退休了的前大师·正牌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讲着黑沟子山的邪门事，告诉桂元，她也只是处理了个皮毛，根据她从业多年的经验来看，黑沟子山的村民还会再找上门的。
彼时的桂元刚刚下山，脱离师门自立门户的兴奋感让他根本没注意到，老太太在叙述的时候，嘴角撇起的皱纹，还有额头紧蹙的“川”字。
老太太将包袱甩到肩上，最后叮嘱道：
“这兴许不是你个小金修能处理的。毕竟，咱们的本事是赚钱，要真的除魔卫道，你还得找个火修来。”
桂元满口答应。
待老太太一走，桂元立马将破庙按照自己的喜好收拾了一遍，自己坐在破凳子上，心里美滋滋的。
从此，这里就是他发家的起点啦！
然而很快，桂元就笑不起来了。
*
黑沟子山的村民很快又找上门来了。
“我其实也不想去的，可是村民凑了800块钱找我！800块啊！算卦我得算二十来次啊！”
桂元涕泪交流，他也没想到，就是这八百块，直接让他堕入了补补丁的深渊！
当时，灰雾已经幻化成了一个个灰人影了。
桂元过去看的时候，一个个灰白色的影子在村西头游荡着，有的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走来走去，有的则绕着张翠梅的院落打转，犹如鬼拉磨一样。
有一些像是刚刚凝结而成，轮廓还十分模糊，有一些则已经能看的清楚长相和衣着了，能看的到农村敛服的简单制式，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明晃晃的月亮地下，一个个表情麻木的人影儿在漫无目的的晃动着，这幅景象，可谓十分阴间了。
桂元看得心里发麻，他隐约的觉得不简单，便放了几粒指尖血附在人影身上，想要找出这些灰人影的来源去向。
“聂老板，你知道吗？等天渐渐擦亮的时候，那些老爷儿在前头飘着，我就在他们后头偷偷跟着走，可是不知怎的，就跟入了迷一样，拖着脚就走了好久好久！等我回过神来，眼前居然是一片坟地！我竟不知不觉的，走进黑沟子山的坟地里来了！而我的指尖血，都印到了墓碑上！”
桂元回想起那副场景，汗毛都竖了起来。
“它们不作恶吗？”听了桂元的描述，聂斐心里有了些底，但仍追问道。
桂元的头先是摇了摇，再想了想，又点点头：
“怎么说呢，它们似乎没什么神志，就算绕着张翠梅家院子，也似乎没有什么缘由。不过，我问过黑沟子山的村民，有好几个在见过老爷儿之后，都病了，浑身冰冷，喝了我的符水才好。”桂元说。
“后来啊，我也没办法了。这群东西是从坟地出去的，我怕它们对村民有害，就劝他们搬到了东头，又在周围撒了鸡血烧了符，在它们飘过来的时候好歹挡一挡。我又怕这些老爷儿有怨气会害人，便用仅有的几十个真铜钱在坟地周围摆了个卦，一有空就去坟地周围烧纸人，让他们收了钱，气就消一些，少作孽，多眯着……”
桂元心里苦啊！
他们苍元派本来底子就薄，虽然他身为嫡传大弟子，下山的时候，师父也没有多给几个盘缠。碰上了这个事，几乎将他所有的积蓄花干净了。他实在是太惨了，光耀师门的大计划，又得往后推迟了……
“聂老板，你有眉目了吗？”黎熙元看着聂斐说。
聂斐点了点头：“看来今晚我们要回去黑沟子山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金修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