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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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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下楼道的时候，汤婧月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脑子里传来一声“闷响”，疼痛延迟地被感受到，她努力睁开眼，眼前是一圈又一圈的光圈。
眼皮又重又轻的错觉在脑海里打架，脑海里闪过这些年的许多碎片。
好像离开也没什么不好，唯一放不下的。
只有一个人。
过去的那么年走马观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一起长大的陆倩斐，以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男孩抽条比自己还快，一转眼就长得根正苗红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旁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看着她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眼底像是落了星星。
只是后来，星星似乎不再为她闪烁。
对方出国的那天她忍不住第一次主动抱了他一下，他回抱住了她，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正儿八经：“好好照顾好自己。”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汤婧月看着天空边际线上逐渐缩小的飞机，陷入了迷茫。
其实有时候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对吗？
得到了，反而不懂得珍惜。
后来。
寝室楼前的草坪绿茵如碧，一群人踩在草坪上围观，周围掌声雷动，把摆成爱心形状的香薰蜡烛围在中间。
蜡烛，吉他，灯光，麦克风，鲜花，掌声，告白，亲吻，眼泪……
汤婧月哭的时候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把她的眼泪抹去：“怎么了？不高兴吗？是觉得太张扬了吗？可是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汤婧月想起曾经有个少年，站在泡桐花树下，踩着紫色的肥厚的花瓣，香味肆意地横行。
少年拾起没被踩坏的泡桐花，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一次考好没关系，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以后我养你。”
阳光落下，穿过枝桠，金色的光跳跃在少年捧在怀里的那些花瓣，最后一起被压在了书页里，和曾经少年送来的金黄色毫无瑕疵的银杏叶一起，埋藏在厚厚的字典里。
眼前的人比那个少年的模样亮眼多了，温柔又贴心，浪漫又会说情话……
汤婧月不知道是喜欢他，还是透过他，去看以前的那个少年。
只是感情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不休的争吵。
“你现在还小，不要太早就想着结婚，你有没有认识到，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么心急干什么？！”父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但是汤婧月早就看出来了。
她站在秋樱花海里，在父亲的瞪眼里，摘下一捧花，绑成花束，随着包装好的书本一起，在阳光下拍了一张照片，把照片发给了曾经那个笑着和她说永远会在她身边的人。
生日快乐。
礼物下次你回来送给你。
她收到回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对方只是回了一句谢谢。
她想，终究是该放下了。
这段在父母看来太早的婚姻，只不过是她和过去彻底告别的一种见证。
婚礼办得很盛大，有联系的高中同学，有交情的大学之后交的朋友，十八代远房亲戚，都来了。
这不是汤婧月第一次穿婚纱，之前她和程锵也去拍了婚纱照，可是拍照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她惶恐，不安，紧张，又有点淡淡的忧伤。
她看到了父亲眼底的那一点浓厚的悲伤，眼角有一滴泪无声滑落。
原来，父亲，也不是坚不可摧。
后来，愿意在自己事业有成的时候怀上孩子的时候，汤昀月就知道，她已经喜欢上了他。
程锵温柔有度，全身上下，几乎没有缺点，浑身条件都很出色。
在她的作品还没有那么出色广为人知的时候，他就愿意支持她，一直坚持带着她设计出来的小玩意，项链，领带，胸针，戒指……
他说，他为她骄傲。
其实她知道，他没有那么爱她，她也不是他的白月光。
但是她很珍惜，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安心。
可是安心只持续了一段很短的时间，程然生下的时候，程锵的事业宏图扩展得越来越大，汤婧月躺在白色的医护床上，感受到身上撕裂的疼痛，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曾经愿意为她擦眼泪的人此时此刻都不在身侧。
她结婚的时候，他没有来。
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祝福了一句结婚快乐，然后发了一个红包，一个祝福性质的红包——1314。
而现在，他也不在。
原来竹马也是不会永远在的。
程然生下来的第二年，陆倩斐才回来看过她几次，她让陆倩斐成为了程然的干爹。
这遭到了程锵的不满，可是她感受到了对方的在意，起码，还是在意的。
那天晚上汤婧月没有和程锵说过她的心理活动，只是自以为是地说了一句：“我爱你，永远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她永远记得，程锵愣住了，然后又把她抱入了怀里，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笑意和温柔。
她在后来的日子里，曾经一味地以为程锵很爱她，她因为那个笑做出让步和退缩，可是后来她才明白。
那个笑是对她的，温柔却不是。
那个笑是觉得嘲讽，觉得好笑，在嘲笑她这个一厢情愿付出的人。
那份温柔是给他心里的白月光的，他的白月光，她认识，只是一直不知道是谁罢了，她曾以为，白月光也是可以被替代的。
但不是所有的白月光都是可以替代的。
汤婧月其实从不在意荣誉，不在意鲜花和掌声。她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父母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算是出生在富贵家，就算她碌碌无为一辈子，也会不愁吃不愁穿，所以她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程锵更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在别人大学还在为期末考试及格的边缘线焦虑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
汤婧月帮不了他太多，只能在他累的时候跑去他公司去找他，她永远记得她突然造访对方的反应。
对方哪怕第二天要面谈协议，却也愿意晚上陪她玩到三四点，第二天早上七点就要起床，却让她接着睡。
他去谈判，要戴上她身上的那对皮圈，哪怕皮圈已经老旧，却已经被他代替掉了手上的腕表，他说，谈判成功是因为皮圈给他带来了幸运。
她曾经想过问他：你是否曾经爱过我？
她在面对闺蜜背叛她的感情，并且盗取了她的作品的时候，已经问不出那句话了。
那个作品，本来是她要送给他的礼物，中途也只给他一个人看过，而她眼里的闺蜜，提交作品的时间偏偏比她早一天，雏形都一模一样。
这是父母离开后，她受到的最大的打击，她想，原来不是对方心疼她，觉得她又工作又带孩子会很累，并不只是大男子主义。
她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想要同时拥有两段感情，并且明摆着自己的感情偏向还问心无愧。
她没想过她提出离婚的时候，程锵反而沉默，拖到了官司判决，明明他应该开心的，不是吗？
在她眼里，世界上的灯红酒绿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她受到父母的熏陶，只觉得感情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没有感情可讲，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她错了，识人不清，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心。
关于程然的归属问题，她是犹豫过的。
可是在她问出：“然然，你是想和妈妈走，还是和爸爸在一起？”
程然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衣角：“妈妈，我不想要爸爸，我不想要后妈。我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我会听话的……”
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蓄漫了泪水，程然的眼睛和程锵其实很像，那一瞬间汤婧月想起了曾经初见程锵的时候。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那天就是程锵被她闺蜜拒绝的时候，男生明显哭过，坐在学校的湖边，眼睛红彤彤的都要肿起来了。
男生对以外闯入的人感到错愕，想要离开，汤婧月却给了他一包纸巾，然后朝他笑了笑，自己走了。
那天她也是才知道，原来在看不到的地方，陆倩斐在出国和她之间做了一个选择，如果他要出国发展，去追求他的理想，就要放弃和她在一起。
陆倩斐妈妈的原话是：“想要实现梦想，那就拿出你的决心给我看看。”
陆倩斐妈妈是喜欢汤婧月的，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出国而已，却没想到陆倩斐真的做出了选择。
所以，她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里，成为了被丢弃的那个。
真正去离婚的那天，陆倩斐回来了。
陆倩斐带着他找的新婚妻子，来找她。
她没有告诉他她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只是笑着祝福了他们，然后回了一个红包——9999。
从此，她就以为，他们两不相欠了，不管是陆倩斐还是程锵都是如此。
只是时光总是惹人发笑。
她换了一个头衔，换了一个设计师的身份，时隔多年，那件抄袭的不堪过往被旧事重提。
而她又在这个时候，收到了程锵的婚礼请柬。
她不知道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是怎么现在才在一起的，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却还是失眠，焦虑，灵感缺失。
心里出问题一个多月，她被同样收到请柬的陆倩斐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他们又进行了一段争吵。
这段争吵像是耗尽了她的生命力，她变得更焦虑，也更难有个好的睡眠。
慢慢的，她连拿笔都拿不稳了，眼花看不清东西，切菜差点被刀切到手……
她出门前面对已经改名叫汤昀的儿子笑了笑，勉强抚平儿子担忧的目光：“妈还年轻，脸色不好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等会回来补个觉就好了。”
可是现在她可能回不去了。
但是她已经能长眠了，再也不用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困扰，不会担心自己砌起的城墙轰然倒塌。
只是，她好像唯一对不起的人不只是是汤昀，还有她的父母。
迷茫中，她好像看到父母站在她眼前，朝她无奈地笑了笑。
父亲说：“现在知道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吧？”
母亲说：“你就少说几句吧，婧月不怕，我们永远陪着你呢。”
汤婧月闭上了眼睛，眼尾传开一抹湿意，然后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絮絮叨叨的总是有人会说很多，什么生日呀，什么成绩啊，她无数次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怎么也做不到。
这个梦做的时间真的好长好长，在无边的白茫茫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逐渐远去，她再也听不到了。
她就知道，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汤昀将来一生，都平安顺遂，不必像她一样，识人不清才认识到那么多道理，她宁愿他不懂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