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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1 归墟灯烬处,双影犹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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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的裂缝在并蒂莲的柔光下缓缓闭合时,钧天的骨笛声突然卡了个破音。那声音像被冻在腊月河底的枯枝,在冰层即将碎裂的刹那,又被重新按回刺骨的寒渊里。他望着自己透明得能看见星轨的指尖,忽然想起烬川颈侧那朵永远凝结着霜雪的冰凌花 —— 此刻正以同样虚幻的形态,悬在他眼前三寸处,随着归墟余震轻轻摇晃。
天衍宗禁地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那些曾被炼化的修士真名在石碑上泛着微光,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祭祀大典上飘落的冷白烛灰。那时烬川还是神龛里的一尊神像,而他挥出斩碎神像的剑,劈开的不仅是金玉其外的躯壳,还有横跨九世的血色羁绊。
“你看。” 烬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钧天转身时,看见对方正伸手触碰归墟裂缝边缘,那些本该将神魂绞成齑粉的混沌之气,竟在触及他指尖的瞬间,绽成了细碎的银河。这场景莫名让钧天想起蜃妖辞柯的幻境,九世轮回里无数次的生离死别,每一次烬川倒下时,他手中的君子剑都会渗出与此刻相同的,带着冷香的血。
新天道的星轨在头顶流转,像无数条银色锁链将天地重新缝合。钧天忽然明白过来,当他将弑神枪化作修补天道的媒介时,那些涌入枪身的信徒记忆里,藏着比真神更纯粹的祈愿。那些凡人对 “爱” 的执念,在天道重塑的瞬间,竟成了最锋利的凿子,生生在命运的铜墙铁壁上,凿出了两道逃生的缝隙。
烬川的掌心不知何时覆上了他的手背。两人的指尖同时泛起微光,如同九世轮回泪与信徒记忆在归墟深处的共鸣。“你记得寒潭底的剑痕吗?” 烬川的声音带着冰凌花特有的清冽,“三百道‘不悔’,是我们给自己刻下的生路。”
归墟的裂缝彻底闭合前,钧天听见了昆仑神教教主那把残剑的嗡鸣。天机子转世的秘密随着时空震荡浮出水面 —— 原来所谓的真神体系,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时间闭环。而他们能打破这闭环的原因,早在最初就藏在钧神的情丝里。当烬川甘愿点燃自身神格为灯的刹那,钧神残魂化作的并蒂莲突然绽放,将两人的神魂裹进了永不凋零的花蕊中。
“这花承载着‘爱苍生’的神性,却也困不住‘爱一人’的执念。” 烬川轻笑,额间的冰凌花突然化作万千流光,缠绕在归墟即将消散的裂缝上。那些光里映出他们经历的每一幕:祭祀大典上破碎的神像,倒生树下缠绕的元婴,还有紫微城观星台上相拥的星象图。这些记忆碎片在并蒂莲的柔光中重组,竟拼凑出一条超脱生死的路。
新天道的规则开始运转时,钧天感觉有无数根银丝从星轨垂落,将他与烬川的魂魄重新缠绕。那些银丝带着信徒记忆的温度,混着九世轮回泪的咸涩,在他们周身织就一张透明的茧。归墟的混沌之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黎明前的微光,像极了烬川第一次在幻境中向他展露九世轮回时,眼角滑落的那滴泪。
天和七年的春风吹过归墟口时,说书人的醒木重重一拍。台下茶客们听得入神,却无人注意角落里两个身影 —— 一个青衣染着星尘,一个白衣缀着霜花。他们倚着栏杆看斜阳,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地上交叠成并蒂莲的形状。钧天的骨笛又响起来,这次不再破音,曲调里却多了几分归墟深处独有的,带着星辰碎屑的寂寥。
“天道重塑那日,你说感觉到有丝线缠住魂魄。” 烬川忽然开口,指尖划过栏杆上凝结的霜花,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 “不悔”,“可我分明听见,是那些被炼化的修士真名在石碑上震动,替我们喊出了‘留他命来’。”
钧天的笛声顿了顿,随即吹出一串轻快的调子。远处归墟口的并蒂莲突然泛起微光,花瓣上滚落的露珠坠向人间,在半空化作流星。他忽然想起昆仑神教遗址里那卷被篡改的天谶,原来所谓 “神卷现世则天地归墟”,真正的后半句藏在凡人的爱恨里 —— 当爱意足够浓烈,归墟亦能化作重生的渡口。
暮色渐浓时,两人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但茶客们分明看见,说书人惊堂木下压着一片银色的星屑,而那支骨笛的余韵,还在归墟口的晚风里,哼着不属于任何一世轮回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