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帮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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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游与萧闻歌行至旻陶镇，原本以为寻找“叶家商行”要颇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一连路过几个街口，都瞧见了穿着黑色外服，左后肩上绣着“骄雨叶”纹饰的人。
“你们……可认得这个？”萧闻歌在一家药铺门前又遇到了他们，索性直接上前询问。
那人一见玉饰，连忙揖道：“此乃家主证物，见此物如见家主，二位贵人有何需求？”
“家、家主？”白游暗忖，“看大门”的叶师兄果然很厉害啊，竟然是叶家商行的家主，这一路走来，见到的叶家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应该都是他的手下。
凌虚派地处西陵，距此一千多里，萧闻歌为拜入东曜剑派，从凌虚派走到梓宁镇姑母家耗费了一个月。白游不懂轻功，脚程比他更慢，一来一回路上耽搁太久。萧闻歌盘算着，最好能问叶家商行借两匹马，方能省些时间和力气。
“我们要去西陵，你们能否帮我们一把？”萧闻歌有求于人时倒是毕恭毕敬，语气收敛。
“说巧也巧，我们叶家虽与西陵有货物往来，但到底路途遥远，平日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拨队人马过去。”他干了半天搬运的活计，累得满脸汗，大口喘息道，“也就最近，西陵水产当季，我们跑得勤快，三五天就有一队人马往那边去。想来家主也是这般考虑的，不然我们可帮不上二位的忙。”
西陵一带水域广袤、水产丰饶，萧闻歌是知道的。
父亲萧正音对他寄予厚望，五六月气候渐热，正是萧闻歌凫水练功的好时节。
他每日练完轻功，淌了满身汗，再钻入镜湖里滚上一滚，权当洗了个澡。等叔叔伯伯们捕鱼采莲的船回来，他便登萍度水、踏浪凌波、腾身一跃，坐在船头边吹风边剥莲蓬吃，吃得肚皮圆滚滚，连晚饭也可省了。
叶家商行的伙计指引白游、萧闻歌去镇中石桥桥头，拐个弯就到。叶大掌柜见到家主信物，自会为他们安排。
“请问，叶家商行怎么走？”
“外地人吧？旻陶没谁不知道叶家商行在哪的！喏，你们沿河走，过了石桥，左拐见金字牌匾就是。”
萧闻歌把白游“派”出去问路，从前只道自己学了本事却没有用武之地，这番下山却是来对了，不仅见识到了家大业大的叶家商行，还顺便培养了白游这个“小弟”，总算有了几分闯荡江湖的感觉。
桥头一侧，高悬的匾额上，“叶家商行”四个金灿灿的大字远远就晃着了眼。
萧闻歌前去出示信物，片刻后，一个穿着华贵金线绣袍的“矮胖墩儿”迎了出来。他肚皮圆鼓鼓耸起，双耳因过于外扩而收不进帽檐，两眼笑成一横细缝儿：“两位好！两位少侠快请里面说话！”
白游二人进门落座，即刻有伙计恭恭敬敬端上了茶水。
萧闻歌坦然受之，白游却紧张起来，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矮胖墩儿”凑近，低声道：“二位山上来的吧。”
“我们是东曜剑派的试炼弟子，见过叶掌柜。”萧闻歌一抱拳，白游跟着比划，学得有模有样。
“既是东曜弟子，那我们小……我们家主在山上过得好不好啊？平日练功辛不辛苦，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别的弟子欺负他，有没有犯错挨罚？”
叶掌柜一口气问了一长串，问得白游与萧闻歌面面相觑，这些事情，他们也不知啊！
叶掌柜见状，似乎意识到自己太急切了，干咳一声，解释道：“二位少侠见谅，其实……我乃家主的堂叔，他上东曜山之前一直跟在我身边，感情亲如父子。按说继承家主后，理应跟随我学习如何打点商行，可他却一意孤行要上山学武……是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近来连报平安的信也没有一封，我担心得紧呐！”
白游见叶掌柜连眼圈都红了，安慰道：“我们下山之前见过叶师兄，他挺好的。叶家商行还需叶掌柜打理，您别因为过于担忧而伤了身体。”
“那就好！那就好！”叶掌柜听白游如此说，高兴得眼睛都笑没了，“哎呀，你们还小，不像我们家主，眼瞧二十了也不着急终身大事，我给他挑了百来个品貌俱佳的女子，他连瞧也不愿瞧一眼！”
白游、萧闻歌：“……”
叶掌柜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你们东曜山上有个叫赵芳续的小姑娘？”
白游道：“赵师姐是东曜庭珏弟子。”
“唉！这个小姑娘吧，年龄太小了些，最主要的是家世不行，配不上我们家主……不过家主要是真心喜欢，是为了她追上山，那我也认！”叶掌柜的神色如同风云变幻，一时满脸鄙夷，一时痛心疾首。
白游、萧闻歌：“……”
庭珏一脉是中道二宗仅有的一支女子相传，地位尊贵，历代庭珏潜心习武，终身不嫁的大有人在。别说叶非郁这种“看大门”的，即便叶敬吾、孟旸这样的大弟子对此有想法，也须得到庭珏弟子本人及掌门任青霄的首肯。
萧闻歌拿胳膊肘碰了碰白游，让他寻个时机打断叶掌柜的自说自话，不然这位大掌柜的“伤心故事”说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能说完。
“叶掌柜，我们……”白游出声小心提醒。
叶掌柜仿佛并没听见，继续自顾自道：“家主从小聪明可爱，可跟他爹一样，性情执拗得很，认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头。人这一生，短短数十载光阴，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明知没有结果却仍要求之，这不是、不是太糟践自己了么？”
白游听了这话，心间沃土中蛰伏许久的嫩芽忽然破土而出：“若事事皆因可为才为，那岂非束手束脚，终身难有突破？何况不经一番苦苦追索，又怎知一定没有结果？”
萧闻歌惊讶地看向白游，万万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叶掌柜听了，也是一愣，转而又道：“你们还小，不懂长辈苦心。家主和你们一样，凡事只看他的结果，而我辛辛苦苦经营商行却都是为了他，他就是我的结果。”
眼前这两位尚未正式拜入东曜门下，可那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模样与叶非郁当年如出一辙。叶掌柜心里明镜似的透亮，彼时他劝不住叶非郁，此时也劝不住他们。
“去西陵，二位想好了？”叶掌柜神色凝重，问道。
萧闻歌面露一丝不解：“不瞒叶掌柜，在下萧闻歌，凌虚派人。我们去西陵只是要回家，劳烦您费心安排。”
叶掌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罢了，只是听闻西陵一带近来不很太平。看二位的模样，想必在家都是父母心坎上的宝贝，还望多多珍重。”
叶掌柜的话让白游想起白兆之，脑海中留下的只有他盛怒时的扭曲面孔，和辱骂、殴打自己时的暴虐癫狂。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去回想这些叫人难堪的往事。
“两日后，叶家商行会安排一队人马去西陵进购水产，你们跟着去，不过商队在西陵停留不了太久，如何返程你们恐怕得另谋他法。”叶掌柜端起茶盏，细细品了品。
萧闻歌起身抱拳：“叶掌柜放心，西陵是我凌虚派地界，有家父在，必定诸事无忧。”
白游与萧闻歌被叶掌柜暂时安排到客房住下，等待两日后出发。
这间客房内的装饰陈设算不上富丽堂皇，倒也清净别致，巧的是窗台上也有一株兰草，没有开花，浓绿修长的叶子在风里微微摇晃。
白游放下包袱，走到窗边，取出屉内的软毛刷，细细地扫着兰草叶子。
叶家商行人来人往，客房时常有伙计过来打扫，兰草上并没有什么灰尘。他托着叶片，望着虚空出神，阿栩给他的信，一直被他贴身收着。转眼又过了三个月，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路上可还平安……
“想什么这么出神？”萧闻歌忽然推门进来，扔给他几个油纸包着的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我出去的时候你就站在窗口发呆，回来了你还在发呆。”
白游心思被窥破，忙打开纸包，啃起了包子：“没什么。”
“白游，山下不比山上，吃喝住用行都得花钱，你身上有钱没有？”萧闻歌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大口大口灌了下去，旻陶镇地气热，太阳底下排队买包子，免不得流了一身汗。
白游摇摇头，他在山上呆了半年有余，平时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萧闻歌又道：“还好叶掌柜愿意送我们一程，上山前姑母给我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分一半给你，倘若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就拿钱买包子吃，别挨饿。”
不等白游回答，萧闻歌已拉过他的手，将一锭碎银放在他手心：“钱可是个好东西，注意着些，别弄丢了。”
“闻歌，你、不必……”白游想说“你不必这么好”，他欠了萧闻歌一箩筐人情，将来不知道要怎样还，才能还得上。
萧闻歌的神色忽然镇静下来，他扳住白游肩膀，认真道：“白游，你或许不明白，我出身凌虚派，打小我爹就对我十分严格，刚学会走路就要练功。我和别的小孩玩不到一起，只有一个年岁相当的堂兄，可惜也是个酒囊饭袋。你说我是第一个愿意逗你玩的人，其实你也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和兄弟。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说这点小钱，但凡你要，但凡我有，上天入地我也给你弄来。你记住，你从来都不欠我的！”
白游鲜少见到萧闻歌这么一本正经，他认真起来，稚气未脱的面庞上带着与年岁不符的深邃与老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