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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明天还可以一起走吗?” ...

  •   “同学们,放学时间到了。请各位同学迅速回家,请勿逗留。”随着机械女声的响起,原本安静的教学楼瞬间沸腾起来。走廊的瓷砖被磨成雾面,下课铃的余震还在灯管间嗡鸣。十七个教室的门轴同时呻吟,涌出的书包海将值日生的拖把挤到墙角,脏水在墙根漫成等高线地图。

      “天呐,终于放学了,我要回家把那个电视剧看完,今天该更新了。”操场上女生们手挽着手,朝校门口走去。“那个真的看得我好纠结,女主长得真的好好看,但剧情真的有点烂了。。”

      谢知奕和季晨光去车棚推车。

      “昨夜西风凋碧树——凋你大爷的数学作业!”季晨光喊道。

      “行了你。”谢知奕瞟了季晨光一眼。

      走到车棚,谢知奕刚打算把自行车拉出来,就发现有辆车靠在自己的车上,挡住了退出的路。

      “我靠,这谁的车?”

      “这哥们停车比老赵画抛物线还狂野。“季晨光单脚支地,校裤膝盖处蹭着的粉笔灰扑簌簌落在自行车的变速器上,“我数三下没人认领就——”

      “我的。”

      姜南的声音切开车棚的蝉鸣,谢知奕的钥匙圈应声落地。季晨光的球鞋在空中急刹,鞋带勾住隔壁车筐里的塑料袋,扯出半包医用棉签和碘伏瓶。

      谢知奕弯腰捡钥匙时,鼻尖几乎蹭到姜南的车锁。铜锁表面凝结着显影液结晶,在暮色里析出「X」的荧光纹路。季晨光突然剧烈咳嗽,把拧松的矿泉水泼向辐条:“哎呀手滑!这车轱辘该擦擦了。”

      水流顺着车架淌到姜南的脚边,谢知奕的倒影在积水里碎成十七块。姜南弯腰解锁时,书包侧袋滑出半截烫伤膏,管身生产日期是谢知奕高烧住院那天的暴雨夜。

      “要挪吗?”姜南的指尖搭在车座,医用胶布下的烫伤疤随动作拉伸。谢知奕的喉结滚了滚,季晨光突然拧响车铃:“挪啥挪!知哥的车能原地量子跃迁!”

      车棚顶的藤蔓在风里抖落花粉,谢知奕的耳尖被染成淡金。姜南推车转身时,后轮精准碾过季晨光掉落的喷漆罐,金属罐尖叫着滚进排水沟,惊飞了正在啄食饼干屑的麻雀。

      “我来帮你吧。”谢知奕缓过神来,连忙问道。

      “没事,我自己来。谢谢。”姜南平静的说到。

      谢知奕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姜南的脸上。

      或许是谢知奕的目光太过于强烈,姜南抬起头:“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谢知奕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没有…”

      姜南闻言点了点头。

      “我是高二三班的谢知奕,我的学号是1715,物理竞赛组,喜欢…”

      谢知奕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愣住了。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使本来就尴尬的环境变得更加安静了。连救场王季晨光面对这场景也有些棘手。

      季晨光裤兜里的老人机突然震出唢呐版《回家》——是他给班主任特设的专属铃声。

      “老张/□□!肯定是上周实验室的烟花...我先走了知哥。”他猛蹬踏板冲出去,车筐里颠落的物理作业本被风掀开,露出谢知奕批注的星轨图。

      姜南被谢知奕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整得不知所措。静立许久说了一句:

      “我知道。”

      看着谢知奕呆愣的样子,姜南又补了一句:

      “公告栏上,第一名。”

      夕阳在柏油路上淌成河,谢知奕踢开脚边的石子:"你走东门?"

      姜南正把车筐里散落的化学笔记塞回书包,闻言指间顿了顿。实验楼顶的避雷针将他的影子斜切在谢知奕车座上,恰好覆盖住季晨光的喷漆。

      “嗯,菜市场后面。”姜南的帆布鞋尖碾过半片银杏叶,鞋带沾着的显影液碎屑在暮色里泛蓝,“要过天桥。”

      谢知奕的篮球突然从书包侧袋滚落,弹跳着撞上姜南的车轮辐条。橙色球体在两人之间画出正弦曲线,最终停在那双白得发亮的板鞋旁。

      “顺路。”谢知奕单脚支住车,下颌朝球的方向扬了扬,“一起走?”

      姜南弯腰拾球的动作带起一阵雪松香,医用胶布下的腕骨擦过谢知奕的车铃。当啷一声,惊醒了趴在传达室窗台的橘猫。

      “走吧。”

      姜南推着车拐进梧桐道,生锈的齿轮在水泥地拖出断续的荧光痕。谢知奕的指尖在车把上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

      一直骑到彰德路,谢知奕的手表提示距家已有五公里——这条路线的终点与谢知奕家完全相反。

      谢知奕的球鞋碾过那些蓝紫色星点,发现每七步就形成个残缺的猎户座图案。

      谢知奕扭头看向旁边的便利店,那是季晨光家开的。
      便利店喇叭突然播放季晨光篡改过的广告词:“雪糕买一送一,融化速度等于心跳过载临界值——”
      姜南的帆布鞋在井盖边缘顿了顿,谢知奕看见他后颈粘着片显影试纸,正随着步伐频率明灭如呼吸灯。
      一路上安静得有些诡异。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47秒,姜南从裤兜摸出枚锈迹斑斑的铃铛系在车把。

      风掠过时,叮当声混着药店飘来的艾草味,将谢知奕那句“要不要吃冰”绞碎在晚高峰的喧嚣里。

      姜南没有听到。

      两人自顾自地骑着自行车,谢知奕的余光却不自觉地往姜南那里瞟。

      谢知奕的车轮碾过减速带时,姜南的鞋尖正轻轻点地。夏末秋处的木槿花香,把谢知奕的视线黏在姜南被风吹鼓的校服后襟。

      第五次偷瞥姜南握车把的手时,外卖电动车的警报器突然炸响。

      “小心!”

      谢知奕猛捏刹车,车筐里季晨光塞的尖叫鸡玩偶发出刺耳啼鸣,惊得路边白猫撞翻奶茶店的广告立牌。

      “看路。”

      姜南单脚支地回头,车铃铛被夕阳镀成铜色。谢知奕的篮球从书包侧袋滚落,在柏油路上画出道挑衅的弧线,径直撞进姜南车轮辐条间卡死。

      两人同时蹲下的瞬间,头顶掠过快递三轮车的反光镜。谢知奕的钥匙串缠住姜南的书包带,金属撞击声里掉出半包纸巾——印着上周季晨光恶搞的"谢贵妃御用"字样。

      “你鞋带。”姜南用指尖指了指谢知奕散开的运动鞋。

      木槿花落在谢知奕剧烈起伏的肩线时,冰店传来促销提示音。姜南的小白鞋碾过满地碎光,车胎在地面拖出潮湿的印记,像某种欲言又止的摩斯密码。

      看着谢知奕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姜南开口:“要吃冰吗?”

      谢知奕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姜南的指尖刚触到冰店门帘,谢知奕的车铃突然卡进片梧桐叶。叶片经络在玻璃反光里延伸成掌纹,他回头时正撞见对方慌忙移开的视线,睫毛在夕阳里抖落细碎金尘。

      “两份芒果冰。”

      柜台后的老式风扇将姜南的声线吹散,谢知奕盯着菜单上晕开的水渍,发现那形状竟与姜南校服第二颗纽扣的投影重合。

      塑料椅腿划过瓷砖的锐响中,老板娘端来的玻璃碗沁着雾气,碗沿凝结的水珠正沿着谢知奕的腕骨滚落。

      姜南突然用纸巾包住冰碗推来。

      谢知奕身上的薄荷味混着芒果香,在两人之间蒸腾成无形的界河。谢知奕的勺尖戳到碗底,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声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

      当第四块芒果滑落时,姜南的钢笔从书包侧袋滑出。笔帽滚向桌角的瞬间,谢知奕俯身去接,后颈却被吊扇的风掀起衣领。他抬眼时正对上姜南垂落的视线,冰雾在彼此间凝成转瞬即逝的银河。

      老板娘突然调高收音机音量,九十年代的情歌裹着碎冰机的轰鸣倾泻。谢知奕的球鞋尖勾住姜楠帆布鞋的透气孔,桌下交错的阴影被夕阳钉成蝴蝶标本。玻璃门外的自行车铃此起彼伏,而他们的车锁正以相同频率在梧桐树下摇晃,钥匙扣碰撞出隐秘的协奏。

      “怎么样?”姜南看着谢知奕问到。

      “好吃…”谢知奕点点头。

      明明吃着冰,身上却还是不停的出汗,谢知奕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炎热的天气还是面对姜南时心底的悸动。

      芒果冰的凉意还未从舌尖褪去,姜南的车轮已轧碎夕阳最后的金箔。柏油路蒸腾的余温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揉皱,谢知奕的球鞋尖总在转弯时提前半步,碾过姜南车胎拖出的水痕。

      “后天的篮球赛,你上场吗?”谢知奕开口。
      姜南点了点头,当作了回应。

      车铃在巷口第三棵梧桐树下哑了嗓。

      姜南掏出钥匙串,铜匙相撞的脆响惊醒了二楼窗台的绿萝。谢知奕的篮球突然泄气般瘪下去,如同被戳破的盛夏气泡——原来季晨光上周偷偷扎的针孔,此刻才显露出迟到的恶作剧。

      “我到了。”

      姜南的钥匙串在第七级台阶上轻响,铜锈簌簌落进谢知奕的球鞋纹路。老式门牌号的“7”字缺了斜杠,在月光下像未闭合的化学键。

      姜南转身时医用胶布擦过门框,剥落处露出烫伤的猎户座轮廓。谢知奕的腕表突然报时,电子音惊醒了二楼窗台的绿萝,垂落的藤蔓扫过姜南后颈,将那片显影试纸卷入夜色。

      “那个…”

      姜南站住了脚,回头看向谢知奕:“怎么了?”

      “明天还可以一起走吗?”

      姜南转过头:

      “能遇到的话。”

      说完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谢知奕点了点头,一直到姜南消失在视线中,谢知奕才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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