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
-
展柜玻璃映出蒋允扭曲的脸。他眼睁睁看着《百骏图》上十二匹骏马的眼睛逐一渗出血色,瞳孔里翻涌的铜锈纹路,正与尘缘后颈蔓延的蝶形胎记完全重合。十二件青铜器残件的位置在地图上连成的图案,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玻璃表面浮现,线条末端汇聚成古滇文“祭”——和释空佛珠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虎符。”尘缘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青铜,指尖按在展柜锁扣上,血珠沿着甲缝渗进密码区。蒋允喉结滚动,从口袋里摸出半枚虎符,金属表面还带着自己的体温。当两块碎片相扣的瞬间,玻璃突然发出蛛丝般的龟裂声,裂缝中渗出的不是空气,而是1997年滇缅边境的雨腥味。
“小心!”蒋允本能地拽住尘缘手腕,却发现对方皮肤烫得惊人,胎记边缘泛着金属冷光。下一秒,整面展柜玻璃如融化的青铜般扭曲,露出其后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中央悬浮着无数碎片——是蒋父未寄出的信笺,是尘缘暗格中的拓片,还有1997年监控里那个抱孩子的女人转身时,耳后一闪而过的蝶形红痕。
“那是……我母亲。”尘缘突然挣脱他的手,踉跄着朝漩涡伸出手。蒋允这才看清,漩涡深处正投影着当年的案发现场:潮湿的仓库里,蒋明辉举着配枪对准释空,后者手中的青铜剑正抵住一位年轻女子的咽喉——她怀里抱着襁褓,襁褓边缘露出半只银饰脚印,正是尘缘诊疗箱里的那件。
“开枪啊!”释空的笑声从漩涡中传来,和现实里的雨声重叠成诡异的二重奏,“1997年你父亲没开枪,所以现在轮到你了——”
蒋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年轻的父亲鬓角沾着血,枪口却在发抖——不是对准释空,而是对着女人怀里的婴儿。女人的脸被阴影遮住,唯有耳后蝶形胎记在幽光中发烫,像块即将融化的青铜。
“尘缘!”他突然注意到现实中的尘缘正慢慢朝漩涡倾倒,后颈胎记已蔓延至右耳,金属纹路顺着颈椎爬向心脏。当他伸手去拉时,尘缘的指尖恰好触碰到漩涡中的青铜剑,剧痛让对方蜷缩成胎儿状,而那把剑,此刻正缓缓转向蒋允的方向。
“别动。”尘缘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知何时他已摸到蒋允腰间的配枪,保险栓被扣开的声音像冰裂。蒋允看着黑洞洞的枪口,突然发现尘缘握枪的姿势和自己父亲临终前的照片一模一样——手肘微屈,手腕绷直,是标准的“放弃射击”姿态。
“你耳后……”他喉间发紧,视线掠过对方半张脸,蝶形胎记的边缘已泛出细密的青铜鳞片,“疼吗?”
“蒋允,”尘缘的瞳孔在血色反光中收缩,枪口却始终对准他心口下三厘米的位置——那里纹着蒋父的警号,“第八次循环结束,我的血脉就会被祭祀阵吸干。你现在杀了我,至少能阻止仪式。”
雨声突然消失。蒋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循环倒计时的滴答声重合,每一声都在提醒他们只剩最后三十秒。漩涡中,释空的剑尖已抵住女人咽喉,血珠滴在襁褓上,晕染出与《百骏图》相同的马纹。而年幼的自己,正举着半枚虎符从仓库角落跑来,脚下踩着的,正是与尘缘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尸。
“那具尸体……”蒋允突然看清女尸颈间的虎符,“她才是原初的双生血脉?”
尘缘的睫毛剧烈颤动:“我母亲和你父亲,本是祭祀选中的双生祭品。但他们……他们想毁掉仪式。”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枪口终于下垂,“1997年爆炸前,我母亲把虎符分成两半,一半给你父亲,一半嵌进我锁骨——她要我们互为钥匙,永远打不开时空门。”
倒计时变成心跳声。蒋允看见尘缘锁骨下方浮出虎符形状的光痕,与自己掌心的划痕完全吻合。漩涡中的释空突然抬头,视线穿过二十年光阴锁定他:“小允,你父亲的账本在我这里,他根本不是英雄——”
“闭嘴!”蒋允突然抓住尘缘握枪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胸口,“我看过他的笔记,最后一页写着‘缘儿的胎记像蝴蝶’。他连你耳后有颗痣都知道,怎么可能受贿?”
尘缘浑身一颤,胎记边缘的鳞片突然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与蒋允掌心的疤痕完全对称。漩涡深处,幼年的自己捡起虎符的瞬间,仓库天花板开始坍塌,蒋明辉转身扑向女人和孩子的画面,与现实中蒋允搂住尘缘腰际的动作重叠。
“他们不是祭品,”蒋允贴着对方发烫的耳垂低语,“是想改写规则的人。”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尘缘扣动扳机。子弹擦着蒋允肩膀钻进漩涡,击碎了释空手中的青铜剑。与此同时,两人被吸入裂缝的瞬间,蒋允看见展柜里的《百骏图》突然完整——那匹眼睛通红的马,前蹄正踩着与尘缘瞳孔同色的铜锈。
坠落感撕扯着神经。蒋允在失重中摸到尘缘后颈的胎记,触感不再是皮肤,而是冰凉的青铜器纹路。裂缝深处浮现七封未寄出的信,信纸被血浸透,每一封的结尾都在说:“缘儿,等小允长大,就让他带你看没有诅咒的月亮。”
“你父亲……他其实给我写过信。”尘缘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被时空碎片切割,“每一封都在教我……怎么藏好虎符,怎么假装……不认识你……”
突然,所有碎片静止。蒋允看见前方是1997年的爆炸现场,父亲的警徽躺在血泊中,而旁边蜷缩着个五岁男孩——怀里抱着半枚虎符,后颈露出尚未成型的蝶形红痕。
“那是……我?”尘缘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明明记得……母亲说我是在孤儿院被捡到的……”
蒋允喉结滚动,突然注意到男孩手腕内侧的编号:0723——正是父亲的忌日。当他想触碰男孩时,裂缝深处传来阿豹的冷笑,青铜手术刀的反光中,十二件残件正在漩涡顶端拼接成祭坛。
“抓住我!”蒋允突然将尘缘按在自己胸前,虎符碎片在撞击中发出蜂鸣,“当年我父亲没开枪,是因为他知道,双生血脉根本不是祭品——是钥匙!”
话音未落,裂缝剧烈震颤。尘缘后颈的胎记突然发出强光,祭坛上的残件应声崩裂。但蒋允没注意到的是,尘缘的瞳孔正在变成青铜色,而自己掌心的虎符印记,不知何时与对方锁骨下方的光痕连成了完整的祭祀阵。
“蒋允……”尘缘的声音变得陌生,手指掐进他后颈,“时空门开的条件,从来不是销毁残卷……”
剧痛袭来前,蒋允听见展柜玻璃破碎的声音。当他在办公室地板上醒来时,怀中人已消失,只有沾着铜锈的衬衫领口贴在胸口,领口内侧绣着行小字:“记得去停尸房看馆长的指甲。”
而这一次,办公桌上的航空信封口,不再是马形血渍——而是半枚完整的虎符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