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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伤疤 ...
林予安站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处,晨光在他脚边投下一道分明的界线。他低头看着腕表,秒针划过最后一格时,金属表盘反射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6:45,距离早自习还有十五分钟。这个时间点精确得如同他的人生——每一分钟都被规划得严丝合缝。
他抬手调整左臂上的纪律部长袖章,深蓝色的布料上绣着烫金的校徽。这个动作他每天都要重复三次:早上入校时,午休巡查时,傍晚离校时。袖章的别针有些松了,金属尖端时不时会扎到皮肤,但他从不去修——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林予安早!"
这个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林予安转头时,看见江辞安正从一辆明黄色自行车上跳下来,红色球鞋在水泥地上划出两道黑痕。他的白衬衫下摆被风吹得翻飞,第三颗纽扣依然固执地反扣着,露出锁骨处一闪而过的银光——是条很细的链子,上面挂着什么小物件,在林予安眼前一晃而过,可白皙的脸上却出现了一道红痕。
"校内禁止骑车。"林予安条件反射地摸出记录本,声音比晨露还要冷。他的钢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墨水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江辞安咧嘴一笑,右眼角的泪痣在晨光中像颗小小的星辰:"还没到校门呢,林予安。"他拍了拍后座,金属车架发出清脆的回响,"看,专门为你装的。昨天在车行挑了好久,老板说这个颜色叫'日出橙'。"
林予安的钢笔在纸上顿了一下,洇开一个小小的蓝点。他盯着那个逐渐扩散的墨迹,突然想起上周值日时,江辞安蹲在花坛边喂猫的样子——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视线,打乱他巡视的节奏。
"不需要。"林予安合上记录本,转身要走。
"真冷淡啊。"江辞安推着车跟上来,车轮转动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像某种奇怪的节拍器,"对了,今天英语课要分组讨论,我们一组吧?"
"我已经和陈明一组了。"林予安加快脚步,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骗人。"江辞安突然凑近,柑橘混着薄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刚看见陈明和苏媛在器材室后面..."他故意拖长音调,"...交换笔记呢。"
林予安猛地停住脚步。晨风拂过梧桐树叶,沙沙声中他听见自己耳根发热的声音。他确实撒了谎,但没想到会被这样直白地拆穿。更让他恼火的是,江辞安说话时微微歪头的模样,像极了那只总在教学楼后门等他的三花猫。
"为什么躲着我?"江辞安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林予安从未听过的迟疑,"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
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江辞安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予安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逆光中近乎透明,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是蝴蝶脆弱的翅膀。这个发现让林予安喉咙发紧——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一个人的睫毛。
"没有。"林予安最终说道,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只是习惯一个人。"
江辞安的表情突然明亮起来,仿佛有人在他眼底点燃了一盏灯:"那从今天开始,习惯两个人吧!"他变魔术般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给你带的早餐,李记的鲜肉包。我五点半就去排队了。"
纸袋边缘渗出一小圈油渍,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林予安能看到包子冒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能闻到面粉与肉馅混合的香气。他的胃不合时宜地抽搐了一下——今早为了提前到校检查值日情况,他连母亲准备的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拿着呀。"江辞安把纸袋又往前递了递,食指上那个创可贴边缘翘起一个小角,"再不吃要凉了。"
林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感受到江辞安指腹的薄茧——是长期按弦留下的痕迹。纸袋上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和转学证明边缘的涂鸦一模一样,都是朝着右上方伸爪子。
"谢谢。"林予安生硬地说,把纸袋塞进书包侧袋。热乎乎的包子隔着布料传来温度,让他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掌。
江辞安笑着眨眨眼,推着车往车棚走去。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衬衫布料被风吹得紧贴在背上,隐约可见肩胛骨的轮廓。林予安盯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发现江辞安的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个小玩偶——是只蓝色的企鹅,脖子上系着红色领结。不过在不远处,满脸阴沉的张翰着实煞风景。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声浪扑面而来。林予安皱眉看着讲台前聚集的人群——十几个同学围成一圈,不时爆发出笑声和惊叹。这种无序的状态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让一下。"他冷声道。
人群像红海般分开一条路。林予安看见江辞安正站在黑板前,彩色粉笔在他指间翻飞。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粉笔灰簌簌落下,沾在他的睫毛和发梢上,像是落了一层细雪。
黑板上赫然是一张全新的值日表,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夸张的Q版头像——苏媛旁边是只扎蝴蝶结的兔子,体育委员王磊被画成抱着篮球的树懒。而属于"林予安"的格子里,蹲着一只神情严肃的企鹅,脖子上系着迷你领带,胸前别着袖章样子的徽章,连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惟妙惟肖。
"林予安!"江辞安回头,粉笔灰从他的睫毛上飘落,"正好,你看看这个排版行不行?"
林予安走近时闻到了柑橘香混着粉笔灰的奇特气味。黑板上的表格不仅配色鲜明,还用不同色块标注了不同职责:绿色是保洁,蓝色是收发作业,红色是课间操检查。每个色块边缘都画着对应的装饰——扫把、书本、哨子,精致得像幅插画。
"未经允许不能改动班务。"林予安伸手去拿板擦,袖口擦过江辞安的肩膀。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清江辞安衬衫第三颗纽扣的反面——是深蓝色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C"。
"别擦!"江辞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掌心温暖干燥,虎口处那道细长的疤痕蹭过林予安的皮肤,触感粗糙得惊人。"李老师同意了的。"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班主任的许可短信:【创意不错,但别太花哨。】
林予安抽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触碰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江辞安的体温,和那道疤痕的触感——像是有人在他手腕上烙下了一个看不见的印记。
"你手上的伤。"林予安突然开口,声音比预想的要哑。
江辞安正在画最后一朵装饰小花,闻言笔尖一顿,粉笔"啪"地断了一截:"嗯?"
"怎么弄的?"林予安盯着那道疤。在阳光下它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像条沉睡的小蛇,随着江辞安的动作若隐若现。
江辞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这个啊..."他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道疤痕,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什么小动物,"去年乐队比赛时不小心划的。"
林予安还想追问,教室前门突然被推开。陈明阴沉着脸走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他手里捏着一沓照片,在林予安看过去的瞬间迅速塞进了课桌深处。
"早啊,副班长。"江辞安笑着打招呼,食指上的创可贴随着他挥手的动作轻轻晃动。
陈明没有回应,只是重重地把书包摔在桌上。金属笔盒与桌面碰撞的声音让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林予安注意到陈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江辞安的背影上,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发现了猎物的蛇。
英语老师宣布分组讨论时,林予安正在笔记本上修改学生会的巡查表。听到"林予安和江辞安一组"的分配,他的钢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遵命!"江辞安抱着椅子蹿过来,动作敏捷得像只猫。他的膝盖不经意间撞到林予安的,又迅速移开,但那一瞬间的温度却烙在了林予安的皮肤上。
"我们讨论第三篇文章。"林予安刻意往窗边挪了挪,"你先说观点。"
江辞安翻开课本,林予安惊讶地发现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更令人意外的是,那些字迹工整得不像话——每个字母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行距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与他平时龙飞凤舞的作业签名截然不同。
"我觉得作者在讽刺所谓的'精英教育'。"江辞安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指尖轻轻点着课文中的一段,"你看这里,他用'镀金笼子'比喻重点学校..."
林予安不自觉地凑近了些。江辞安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柑橘香,混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他的小指外侧有一小块墨水渍,像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痕迹。
"...就像把鸟关在金笼子里,再责怪它飞不高。"江辞安总结道,突然转头看向林予安。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林予安发现江辞安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眼底有些细小的金色斑点,像是撒了一把碎金箔。这个发现让他喉咙发紧,匆忙移开视线。
"该你了。"江辞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指节处的骨节微微凸起,蹭过林予安的校服布料。
林予安陈述观点时,注意到江辞安的目光专注得近乎灼热。他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不是简单的记录,而是复杂的思维导图,不同颜色的线条交织成网,将林予安散落的观点串联起来。
"你知道吗?"讨论结束后,江辞安突然压低声音,"你谈论喜欢的话题时,眼睛会亮起来。"
林予安猛地合上课本,震落了一地粉笔灰。他的耳根发烫,像是有人在他耳边点了一把火:"专心听课。"
午休铃响起时,林予安正核对文化节预算表。教室里很快空了下来,只剩下几个女生围在苏媛座位旁小声说笑。他取出母亲准备的便当盒——深蓝色的保温盒,分成三格,今天装着糖醋排骨、清炒时蔬和米饭。排骨的甜香立刻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哇,好香!"
江辞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予安转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回到了教室,手里端着食堂的餐盘。他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线条流畅有力,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你不是去食堂了吗?"林予安下意识合上预算表。
"人太多。"江辞安拖过椅子坐下,餐盘里堆满了食物——两个鸡腿、一份炒面、三个煎饺,还有一碗紫菜汤。"我能尝尝你的便当吗?"他眨着眼睛,"我用鸡腿换。"
不等回答,他的筷子已经伸了过来。林予安条件反射地抬手阻挡,两人的筷子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咔"声。
"就一块。"江辞安的眼睛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我妈妈...不太会做中餐。"
林予安的手僵在半空。他想起转学资料上"单亲家庭"的备注,和江辞安档案里那个永远打不通的家长电话。最终他移开了筷子,看着江辞安夹走一块裹满酱汁的排骨。
"太好吃了!"江辞安眯起眼睛,满足得像只偷到鱼的猫。他把最大的鸡腿夹到林予安便当盒里,"喏,说好的交换。"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照亮了交换的食物。林予安盯着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鸡腿——边缘整齐的齿痕,像是某种奇怪的签名。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和人分享午餐。
"对了,"江辞安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我自己煮的奶茶,要尝尝吗?"
林予安刚想拒绝,江辞安已经倒了一杯推过来。乳白色的液体表面浮着几片完整的玫瑰花瓣,茶香混合着奶香缓缓升起。
"放心,不太甜。"江辞安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林予安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上周二下午,你把苏媛给的巧克力转送给值日生了。"江辞安托着腮,阳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而且你喝咖啡从来不加糖。"
这种被仔细观察的感觉让林予安坐立不安。他低头抿了一口奶茶,恰到好处的甜度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淡淡的茶涩和花香。
"好喝吗?"
"......还行。"
江辞安的笑容更灿烂了。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林予安突然发现他的左耳上有一个极小的耳洞,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像是颗小小的黑痣。
"初中的时候打的。"江辞安注意到他的视线,摸了摸耳垂,"我妈说看起来像小混混,我就没再戴了。"
林予安想象着初中时的江辞安——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站在舞台上抱着吉他,叛逆又张扬的样子。这个画面与眼前穿着校服、认真记笔记的少年重叠在一起,构成一个更加立体的形象。
下午第一节课前,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林予安从作业中抬头,看见陈明站在江辞安桌前,手里高举着一张照片。
"解释一下?"陈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恶意,"这就是你在原来学校的'好朋友'?"他故意把"好朋友"三个字咬得极重,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照片上,江辞安和一个染着金发的男生勾肩搭背地站在天台上。两人的脸贴得很近,男生的手臂搭在江辞安肩上,耳朵上挂满银色的耳钉,手臂隐约可见青黑色的纹身。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辞安身上。林予安看见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右手下意识地握紧,那道疤痕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条苏醒的蛇。
"还给我。"江辞安的声音冷得吓人,与平时判若两人。
"怎么,不敢让大家知道你的真面目?"陈明推了推眼镜,"我查过了,这个李明浩因为打架斗殴被明德高中开除,而你——"
"我说,还给我。"
江辞安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陈明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照片从手中滑落。
林予安抢先一步捡起照片。近距离看,他发现照片上的江辞安虽然笑着,但眼神空洞得可怕。而那个叫李明浩的男生,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手指紧紧掐着江辞安的肩膀,几乎要陷进肉里。
"够了。"林予安把照片塞回江辞安手中,转向陈明,"私自翻别人东西,记过一次。"
陈明脸色铁青:"你偏袒他!"
"我是按校规办事。"林予安的声音不带感情,"再有下次,直接报学生处。"
上课铃适时响起,人群不情愿地散开。江辞安依然站在原地,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节发白。林予安注意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跑完一千米。
"没事吧?"林予安低声问道。
江辞安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他把照片小心地夹进课本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李明浩...他是我在明德唯一的朋友。"
林予安想追问,但物理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整节课上,江辞安都异常安静,只是机械地记着笔记,再也没有往日的活力。他的右手始终放在课桌下,时不时摩挲着那道疤痕,像是在确认什么。
最后一节课结束,江辞安迅速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林予安鬼使神差地叫住他:"等等。"
江辞安转身,夕阳从他背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表情隐没在阴影中。他的睫毛在逆光中显得格外长,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
"那个李明浩..."林予安斟酌着词句,却发现自己问得异常直接且急躁,"你跟他有什么渊源,手上的疤是不是他弄的?"
江辞安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他走回座位,轻轻放下书包,像是害怕惊动什么:"你都猜到了?"
"只是猜测。"林予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人。暮色渐渐笼罩下来,给一切蒙上一层朦胧的蓝灰色。江辞安从课本里抽出那张照片,手指轻轻抚过表面,像是在抚摸一段不愿回忆的往事。
"李明浩是我初中开始的乐队搭档。"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去年全市校园音乐节,他偷偷在对手的吉他弦上动了手脚...被我发现了。"
林予安屏住呼吸。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是也在倾听这个故事。
"我当场揭穿了他。"江辞安苦笑一下,"评委取消了我们的资格,事情闹到学校...他因为之前就有处分记录,被开除了。"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上的疤痕,"张翰是他表哥,时常找我麻烦,脸上的红痕就是他打的。"
"所以这道疤..."
"李明浩砸了吉他,碎片划的。"江辞安的声音几不可闻,"他当时说...说我背叛了他。"
暮色渐浓,教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林予安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江辞安,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他想起早上那个在阳光下笑着递给他包子的少年,和现在这个垂着眼帘、浑身笼罩在阴影里的人,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林予安听见自己问。
江辞安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依然明亮:"因为..."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因为我不想你也从别人那里听说一个被扭曲的版本。"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篮球场上的欢呼声隐约传来,更显得教室里安静得可怕。林予安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要冲破胸腔。
"走吧。"林予安突然站起身,动作太急以至于撞到了课桌,"我请你喝奶茶。"
江辞安愣住了:"什么?"
"学校后门新开的那家。"林予安已经走向门口,声音刻意保持平静,"不去就算了。"
"去!当然去!"江辞安急忙追上他,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像是乌云散开后露出的阳光,"我要珍珠加倍!"
夕阳下,两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接近。而在他们身后,陈明从教室后门走出来,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刚刚录制的音频文件,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后门小巷里的奶茶店装修得很温馨,木质桌椅被磨得发亮,墙上贴满了顾客的留言便签。江辞安熟门熟路地点了两杯招牌奶茶,额外加了一份珍珠。
"你常来?"林予安问,目光扫过墙上那些五彩缤纷的便利贴。
"第三次了。"江辞安掏出钱包——是个很旧的棕色皮夹,边缘已经磨损,"老板人很好,上次多送了我一杯试喝的新品。"
林予安注意到他的钱包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只露出一角,隐约可见一个小男孩和一位女性的轮廓。还没等他看清,江辞安就迅速合上了钱包,动作快得像是怕被烫到。
"两位是明理高中的学生吧?"老板娘笑眯眯地问,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新出的抹茶奶盖很受欢迎哦。"
"那再加一杯抹茶奶盖。"江辞安转头对林予安眨眨眼,"尝尝?"
林予安刚要拒绝,店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三个穿着明德高中校服的男生走了进来,看到江辞安时明显愣了一下。
"哟,这不是明德的叛徒吗?"领头的男生吹了个口哨,染成金色的刘海垂在眼前,"转学后装起好学生了?"
江辞安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张翰没跟你们一起?"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翰哥忙着呢。"男生凑近,故意撞了一下江辞安的肩膀,"听说你在这边混得不错啊,还勾搭上了学生会的?"他的目光在林予安身上扫了一圈,充满恶意,"口味变了?以前不是只跟混混玩吗?"
林予安放下奶茶杯,金属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请注意你的言辞。"
"哇,好吓人。"男生夸张地后退一步,引得同伴哄笑,"江辞安,你现在就靠这种人罩着?"
江辞安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林予安想起照片上那个眼神空洞的少年:"王锐,你吉他练得怎么样了?去年比赛输给我之后,应该很努力在练习吧?"
叫王锐的男生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额角暴起一根青筋:"你——"
"三位点的饮料好了。"老板娘适时打断,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请到这边取餐。"
王锐狠狠瞪了江辞安一眼,带着同伴离开了。店里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只剩下制冰机嗡嗡的运转声。
"抱歉。"江辞安低声说,指尖轻轻敲打着杯壁,"连累你了。"
林予安摇摇头,递给他一杯奶茶:"抹茶奶盖,你点的。"
江辞安接过杯子,指尖有些发抖。林予安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参差不齐,像是经常被咬的样子。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下,像是无声的眼泪。
"他们说的叛徒..."
"因为我举报了李明浩。"江辞安盯着杯中的珍珠,黑色的圆粒沉浮在乳白色的液体中,"在他们眼里,我背叛了朋友,背叛了乐队。"
暮色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给江辞安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林予安突然很想伸手拂去他睫毛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或是抹平他眉间那道几不可见的细纹。
"你做得对。"林予安听见自己说。
江辞安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你真的这么想?"
林予安点点头,抿了一口奶茶。甜腻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像是夜空中坠落的星星。
离开奶茶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带走了一天的燥热。
"其实..."江辞安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李明浩以前不是那样的。"
林予安放慢脚步,示意他在听。
"初中时我们组乐队,他总说音乐是自由的,不该被规则束缚。"江辞安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过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后来...他变得越来越极端。"
石子滚进下水道,发出"咚"的一声回响。江辞安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夜空。路灯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落入了星星:"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我能早点发现..."
"不是你的错。"林予安打断他,声音比想象中要坚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江辞安转头看他,路灯的光映在眼底,像是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焰:"林予安,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什么?"
"明明看起来冷冰冰的,说的话却总是..."江辞安突然停住,表情变得警觉,"小心!"
他猛地拽住林予安的手臂,将他拉到身后。一块碎石从暗处飞来,擦着江辞安的额角飞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谁在那里?"江辞安厉声喝道,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
巷子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林予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江辞安的衣袖,指节都泛白了。他能感觉到江辞安的手臂肌肉紧绷,像是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
"你流血了。"林予安松开手,声音有些发抖。
江辞安摸了摸额角,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小伤。"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轻轻按在伤口上。白色的纸巾很快被染红一小块,"看来王锐他们还没走远。"
林予安突然感到一阵无名火起,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们经常这样?"
"偶尔吧。"江辞安耸耸肩,语气轻松得不像在说自己受伤的事,"习惯了。"
路灯下,血迹在纸巾上晕开,像一朵小小的花。林予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江辞安的发梢。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去医院。"林予安说,声音不容置疑。
"不用那么麻——"
"去医院。"林予安重复道,语气强硬得连自己都惊讶。
江辞安怔了怔,突然笑出声来。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在灯光下呈现出暗红色:"林予安,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是。"林予安已经拦下一辆经过的出租车,拉开车门,"上车。"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值班医生是个中年女性,看到江辞安额角的伤口时皱了皱眉:"打架了?"
"不小心撞的。"江辞安乖巧地回答,与刚才巷子里那个凌厉的少年判若两人。
医生简单清理了伤口,说只是皮外伤,连缝合都不需要。她给江辞安贴了块创可贴,嘱咐他这几天不要碰水。
"我就说没事吧。"江辞安坐在处置室的床上,晃着腿。蓝色的帘子将空间隔成一个小方块,金属器械在托盘里闪着冷光,"不过还是谢谢你来陪我。"
林予安站在窗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夜色中的城市灯火。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像是某种神秘的信号。
"那些人,还会来找你麻烦吗?"林予安问,声音在安静的处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谁知道呢。"江辞安的语气轻松得不像在说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林予安转身,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江辞安正盯着墙上的一张宣传海报发呆。海报上是心理健康热线的广告,上面印着"抑郁不是你的错"几个大字,旁边画着一个抱着膝盖的剪影。
"江辞安。"林予安轻声唤道。
"嗯?"江辞安回过神,脸上的表情瞬间鲜活起来,像是有人突然按下了播放键,"怎么了?"
林予安想问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自己能..."
"不行,万一那群人又来找你怎么办?"
"没事的我..."
江辞安还想继续拒绝,可看到林予安神色很差,便闭了嘴。他跳下床,创可贴在他额角显得格外扎眼,像是某种奇怪的勋章。
两人沉默地走出医院,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脸颊。江辞安突然说:"其实去年有段时间,我确实去看过心理医生。"
林予安脚步一顿,心跳突然加速。
"李明浩退学后,乐队解散了,学校里的人都说我是告密者。"江辞安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那段时间...挺难熬的。"
路灯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林予安突然很想握住他的手,但最终只是紧了紧自己的书包带。他能感觉到江辞安的话像是一块浮冰,露出水面的只是一小部分,而更大的体积隐藏在水下。
"现在呢?"林予安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现在啊..."江辞安仰头看着星空,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突然觉得世界也没那么糟糕。"
林予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两人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他们并肩站在斑马线前,影子在路灯下交融。江辞安额角的创可贴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让他看起来像个刚打完架的不良少年。
"明天见,林予安。"江辞安笑着说,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明天见。"林予安轻声回应。
到了小区的两栋房子门口,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林予安走出几步,突然回头,看见江辞安也正回头看他。夜风吹起少年的衣角,像一对即将展翅的翅膀。而在他们身后,城市的灯火如同星河般延展,将两个小小的身影温柔地包裹其中。
依旧是那句话,爱你们呦[橙心][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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